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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雀她渣了瘋批皇帝》 第9卷 番外九:成君

我是裴君。

但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君子,也許你可以告訴我。

我在永寧元年四月初的山桃樹下見到阿姎。

那株高大的山桃已不知有多年頭,聽聞慶朝那會兒就已是棵古樹了。千頭萬朵,夭灼如云,實在令人挪不開眼。

那時一個人坐在秋千上睡著了,懷里抱著一只吠吠的小狗。

小狗很丑,滿臉兇相。

我知道阿姎便是姜姒。

姓氏為姜,大約與前朝有什麼因緣罷,我并不清楚。只聽說建始十一年冬軍前辱,自點將臺上縱一躍,摔斷了,也摔傷了腦袋。

這一躍,便只余下十歲心智,把過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

若不是再看不見一丁點兒的希,何至于跳下點將臺。

安然睡著,不施黛,不藏心機,里卻必然是支離破碎的。

很孤獨罷,因而燕王下令召年紀相仿的貴進宮伴讀,我的妹妹初娉也在伴讀人選之,但并不喜進宮,故而常常裝病。

燕王原是好意,但宴清清卻總是生事。有一回譏諷阿姎癡傻,又一回譏諷阿姎是跛子。雖只有十歲的心智,對此卻十分介懷。

我便告訴,“阿姎心純良,是最聰明的孩。”

把腦袋靠在我的肩頭,問我,“裴哥哥會嫌棄我嗎?”

我有一瞬怔然,我想,定是把我當做了很重要的人。

卑怯、膽小、傷痕累累,但唯獨信我,我不能負

我想方設法地去修補這塊碎玉。

我告訴,“阿姎,沒有人會嫌棄你。”

初時,我常去宮中陪,教馴養吠吠。后來傷好了一些,便帶出宮,去騎馬投壺博戲,去看販夫屠卒斗蹴鞠,看百戲雜技,也看角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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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費神,阿姎玩不得,喜歡投壺。

我說過要娶

但我與阿姎好,燕王定然懼了。

他命我遠去遼西赴任。

我世襲侯爵,原是無須有什麼實職。但王者之命,不得不從。

那日薊州城外野曠天低,長風萬里。我出了城門,聽見后有人高聲喊我,“裴哥哥!”

只有阿姎會我裴哥哥。

也說裴哥哥是這世上待最好的人。

我勒馬回頭,遠遠見那袍袖翻飛,穿過城門打馬疾來。我心中歡喜,亦朝奔赴而去。

脈脈我,沖我粲然一笑,隨即撲我懷,“裴哥哥,你娶我。”

乾朝尊卑等級森嚴,嫁娶憑得全是家世門第。燕國雖是乾朝封國,但因位于疆土東北之地,距長安遙遠,素日與匈奴人往頗多,民風開放,對家世門第并不過于看重。

父親母親早就應過我,要我娶自己中意的姑娘。

,護周全,便能將破碎的阿姎修補完好。

我承諾,待從遼西回來,必向燕王殿下求娶。

正娶,正正堂堂,不愧不怍。

是燕王要定的人,我早知道。而懼怕燕王,我也早就知道。

但從遼西回來,我便被賜婚了。

我跪在長信殿外求娶阿姎,烈日當空,長信殿外的青石板滾燙。

但阿姎來了,在我面前跪坐下來,眸擔憂。的指腹覆住我的面頰,問我,“裴哥哥,你為什麼跪在這里?”

還想要高袍袖為我遮住烈日,陪我一起跪。

我握住的手,認真問,“阿姎,嫁給我你可會余生歡喜?”

眼底淚閃爍,說,“歡喜。嫁給裴哥哥,我心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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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去修補,想要把修補完好。

但先后兩道詔令被送到了侯府。

一道螟蛉,一道賜婚書。

君子一諾,重于千金。

我心中難安,常輾轉反側,難以眠,因而帶漸寬。

再見的時候,是大婚前的告別。眼神清明,好似與從前不一樣了。

那一日,我很早便在山桃樹下等

日出扶桑,驚起鳥雀。

畫著明艷的妝容,穿著灼灼繡山桃的曲裾深,挽了高髻,一朵茶白木芙蓉簪于髻上。

然而憔悴了那麼多,多明艷的妝容都掩飾不住。

我微笑著,眸中卻生痛。

亦是忍著淚莞然笑著,說,“裴哥哥,我要拜謝你,拜謝你教會了我護自己、寬恕他人。”

說山高路遠,道阻且長,也要像我一樣,做個照亮他人的君子。

話音旦落,便提起袍角跪了下來,雙手抵額,伏稽首。

可我是君子嗎?

哭得支離破碎啊,我多想抱抱,但我不能了。

我恪守著謙謙禮節,端端正正地與告了別。

那一日,我穿過了山桃,穿過了甬道,路過了琉璃河,就要穿過黑沉沉的宮門。

我知道遠遠地跟著我。

跟著我穿過了山桃,穿過了甬道,亦跟著我路過了琉璃河。

我就要穿過沉重的宮門,大概這一生再不會見到

也將在這宮門之惶恐一生,蹉跎一生。

我眼里全是淚,但我不能回頭。

我不是君子,我食言了,失信了。

君子不會失信,因而我不是君子。

我愧對父母取的名字。

君。

我聽見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聲,喊了一聲,“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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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宮門,在那黑沉沉的門外立了良久。我忍不住想,宮門之的阿姎,以后該怎麼辦呢?

我不是君子,是君子便不該再進那道宮門,不該再背著賜婚詔令回去擁住

盼著我好好地過這一生。

可我怎會過好這一生啊!

我奉命娶了孟玉槿,但我心里不得安寧。

我不是君子,是君子便不該拋下我的家族,夜闖宮門將帶走。

但我仍舊這麼做了。

那一日,天地浩渺,疾風勁馬。

燕王的人在后方追殺,數十匹馬的嘶鳴劃破天際,馬蹄雜地,撲起一片驚天黃土,沖我們疾疾追來。

在我懷里悲咽,定是怕極了。

我能的絕與凄惶,我揮鞭策馬,下的馬四蹄翻騰,長鬃飛揚,我們隨馬凌空越過了圍欄。

匈奴那一側是我的叔父,他的后跟著百余匈奴騎兵,個個兒劍拔弩張。

我們過了匈奴邊境。

叔父接應了我們。

我笑著對說,“阿姎,到匈奴了!”

圍欄彼端是乾朝的疆土,燕王的人已勒馬停了下來。我驅馬行至叔父后,將阿姎攬

我告訴,燕王不會再追來了,他膽敢箭過來,必要引起兩國爭戰。

他不敢。

我的父親母親與妹妹亦早就繞道趕來,此刻大概也已到了匈奴境

我們去了龍城,購置了宅子,與父親母親住在一起。若是到了夏日,天氣暖和,便與阿姎去北地草原小住。

阿姎很喜歡草原,我們住在穹廬之中,養了些許牛羊,又養了幾只獵犬。

告訴我,姜姒。

但不管是阿姎,還是姜姒,都是我的妻子。我們在龍城大婚,后來有了兩個孩子,一兒一,他們健壯得似個小牛犢一般,在這匈奴的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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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帶阿姎與兩個孩子一同狩獵,他們穿著小胡服與小靴子,騎著小馬跟在我后挽弓天狼。

你們若要問起孟玉槿,也是個好姑娘。我夜闖宮門的那夜便自請了休書,一個人回了長安。

后來聽說嫁了人,不是什麼世代簪纓之家,但與夫君和和氣氣的,過得也很好。

阿姎總說我是有匪君子,軒如霞舉。說我是松柏之茂,隆冬不衰。

可我真的是君子嗎?

我常三省吾,但終究是不知。

姑娘,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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