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一切聽您的。您認為該怎麼樣，我們就怎樣。”

“不，我是想問你自己的看法。”

“那，魯帝這廝如果真的敢過來的——”一說到這個名字，布蘭的面孔扭曲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剝他的皮，他筋！”

紫川秀吃驚地看著兇相畢的半人。于是他想起了月亮灣大屠殺、沙羅大屠殺，格克慘案……魯帝和他的軍隊的曾經暴地將整個遠東踐踏在腳下，無數人家破人亡，他從頭到腳的每一個孔都浸了遠東人的鮮，汩汩流淌的鮮匯了汪洋大海。遠東人恨魯帝甚于恨魔神皇。如果自己接了魯帝的投降，就勢必要保證他的人安全，那自己這個明王，又怎麼跟千萬恨魯帝骨的遠東民眾代呢？失去了遠東民眾對自己的信任和支持，那這場仗本就打不下去了。

紫川秀沉默了。在通往白川大營的道路上，他們到了幾隊巡邏的啃崗來回穿梭。暗哨突然地從黑暗中向紫川秀一行人吆喝：“口令！”

“明濟世！”布蘭回答說。

擺暗中響起了兮兮梭梭的枝葉聲，一隊持標槍的半人士兵從黑暗中鉆了出來，站到了紫川秀衛隊的火把面前。領頭的一個半人軍認識布蘭，向他問候了一聲：“布蘭大人！”布蘭上去跟他小聲地談了幾句，說明來意，要他領路。那軍立即遵命，領著紫川秀一行人進了鎮子。

※※※

深夜的克鎮靜悄悄的，月如水地傾瀉在的街道石板上，照在那些睡的半人士兵恬靜的睡容上。克是個只有不到兩千戶人家的小鎮，突然進駐了數萬人的大軍，鎮中民居無法容納這麼多的部隊，連豬圈和馬房都住滿了人，無奈之下，一部分士兵不得不宿街頭。

已經得到了紫川秀將要到來的通知，白川站在鎮子上唯一大街的路口上迎接紫川秀的到來，跟一起的，還有秀字營的幾個大隊長們。看到紫川秀策馬而至，軍們肅立敬禮。白川則大步地迎了上來。按照禮儀微笑地說：“主帥來到我營中，第二軍全兵深無上榮！”

“拉倒吧你白川，來這套！”紫川秀無打采地下馬。他遠遠地就聽見白川在大聲地命令軍們：“快，大家把自己的錢包都藏好了，小心被！憊有，趕去通知醫護隊的姑娘們躲起來，鬼紫川秀來了！”

這讓紫川秀實在氣餒，但這時他沒興趣追究這個，直截了當地問：“魔族的使者在哪里？”

“他已經回去了，說明早上再來聽我們回音。”

“哦……”紫川秀有點失，白川說：“也不需要這麼急的，大人您一路風塵仆仆，先進去坐下吧。”

“呃——也好。”紫川秀進了屋，屁還沒坐定立即就問：“白川，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人，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魯帝叛變的原因了。”第二軍團的長，三重將中排名第一的白川旗本說：“在今年和過去的一年里，魯帝連續吃敗仗。他害怕魔神皇的懲罰，瞞著不敢上報，如今事敗了，魔神皇要取他腦袋，捉拿他的欽差大臣羅斯已經帶著大軍上路上，魯帝走投無路，惟有投靠我們。”白川說得極其既簡單又扼要，一下子就把問題給講清楚。

紫川秀明白過來：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啊！就因為這位魯帝大人一直瞞了軍不敢上報，魔族王國一年多來都沒從國派增援過來，自己還真是托了他的福啊！有了一年的時間，小小的遠東政權安全度過了從萌芽到的一段危險時期，戰士們獲得了經驗，大批的軍被培育出來，建立了后勤系，隊伍變得正規化、紀律化——自己的軍隊，已從科爾尼會戰時候的鳥合之眾，磨練了能征善戰的強大軍團，實力迅速壯大！現在，紫川秀有信心，即使魔族王國真的從國調軍隊過來，在自己的指揮下，經歷一年多戰場磨練的半人軍隊也完全能夠抵擋得住。

他輕輕地笑出聲來：“想不到，魯帝還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呢！”

白川沒有笑，神極為鄭重：“大人，這件事我們對外還是封鎖消息，就不知大人您將如何決定呢？”

屋子里沒有人出聲。白川十分明，和紫川秀想到了同樣的問題：這件事非常敏。泄出去的話，得知自己景仰的明王大人竟然包庇殺害自己妻兒老小的罪魁禍首魯帝，憤怒的半人士兵會當場暴的，搞不好會釀兵變，遠東軍從此分裂也是有可能的。

明王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晚上都沒能睡好。我先休息下，魔族的使者到了就通知我。”

天明時分，從前線方向奔來一隊人類騎兵，全部以寬大的披風遮住頭臉。他們徑直進了白川的指揮營。四周，幾百名秀字營的士兵實實包圍著營帳，沒有白川大人手令的，一律不得接近。那些早起的半人和蛇族士兵看到這麼一副形，不由得嘖嘖稱奇。

進了以帳篷布圍起來的指揮帳中后，騎兵們紛紛下馬，把外面的披風下。

其中一個個子高大的騎兵去了披風，赫然出了魔族特有的綠皮和猙獰的面目。在一隊人類士兵的夾擁下，魔族的使者走進了白川的中軍帳篷。那里，起義軍的高級將領們早已在等待了。

白川坐在最中間，布蘭坐在左手邊，右邊的下首是秀字營的幾個大隊長，手上按著刀一不，鋒利的刀刃上閃著藍。營帳中氣氛肅然。

魔族使者大步地走了進來，看到這番陣勢，他滿不在乎地咧笑笑，出了滿口雪亮的牙齒，那笑容顯示他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并沒有被這番陣勢倒。

他漫不經心地行了個禮，開口問：“將軍大人，關于我們昨晚的提議，不知各位大人考慮得怎麼樣了呢？是否愿意接？”

白川在心中嘆氣：看來對方真是給得很急了，連寒暄的客套話都沒空說，毫不加掩飾地直接問出軍人最為忌諱的問題，真是連一恥都沒有了。按照紫川秀事先的吩咐，白川說：“在做最終決定之前，我想多了解一點貴部投誠的真正原因和誠意——還有你們的條件。”

魔族使者臉上出怒意：“昨晚我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多重復一遍沒有壞的。”白川悠悠地說，口氣帶有幾分調侃。

使者臉上浮出了慍怒，那滿面橫的帶疤痕的臉一時間竟然顯出了幾分威嚴的莊重，表示他是個習慣于發號施令的人，但此刻，形勢比人強，相比于魔族使者的焦切不安，起義軍方面卻好整以暇。對魯帝和他的部下來說，每一分一杪的時間都是寶貴的。事已經敗，羅斯派來的追兵隨時有可能殺到，如果那時候還沒能達協議進起義軍庇護范圍的話，被夾在羅斯的魔族軍與明王的起義軍之間，自己的部隊勢必被個碎，叛逃者將全部被活活凌遲的。

想到那殘酷的刑罰，使者打了個冷戰，強行下了自己的憤怒：“條件我昨晚已經說過了，我最后重復一遍。”他抖地從口袋里出了一張紙，瞇起眼睛用力地看著：“第一：我部自愿向貴軍投誠，不再與貴軍作戰；第二：貴軍要保證我們的人安全和財產的安全；弟三：我部士兵是自愿投誠的，要保證我們的人自由，不能當做戰俘對待，更不能強迫我們充當奴隸和勞工；第四：鑒于目前遠東地區居民和貴軍——呃，部分士兵對我們神族的盲目敵視態度，為了保證我部兵安全，允許我部士兵攜帶武，在人到威脅況下可以用來自衛；第五：我們對現任神族皇卡特不滿，但我們畢竟還是神族一員，我部士兵拒絕與神族軍隊作戰；第六：請貴軍供應我們必要的維持生活所需的食品和其他補給。”

使者一口氣說了六個條件，白川笑笑：“不用作戰和干活、免費吃喝還可以攜帶武——看起來倒像我向閣下投誠似的。”

人類軍們大笑，使者的面孔漲得通紅：“這只是些很起碼的條件而已，一點都不過分！如果連這個都不能答應的話，那你們就太沒有誠意了！”

“呃，說到誠意，你們又如何保證你們的誠意呢？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想混進我軍部搞破壞的呢——特別是你們不肯放下武，這可讓我很不放心啊！”

“我以人格擔保……”

白川嗤之以鼻：“以你的份，不覺得說這種話很好笑嗎？”（叛徒有什麼資格講人格！）

“你！”使者大怒，偏又發作不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你們一點誠意都沒有！”

白川冷冷說：“現在，你們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

“放下武，無條件投降。”一個聲音從使者后響起，淡淡的卻帶有種說不出的威嚴。使者大驚，猛然轉，一個黑袍的蒙面人正靜靜地站在自己后，面上戴著猙獰古怪的青銅面，黑袍隨風飄，說不出的詭異。

“啊！”使者的面陡然扭曲了，慘道：“黑沙軍師大人！”像是看到鬼似的，他整個人癱在了地上，張得大大，眼珠凸得像是要從眼眶里噴出來。

營帳中的人類軍和半人布蘭齊齊起立，躬道：“明殿下！”

紫川秀皺皺眉頭，走近了使者：“你說什麼？”自己的造型雖然有點詭異，但大白天的，對方怎麼會嚇這樣？尤其是他了黑沙的名字，更是讓自己覺得事有蹊蹺。現在，紫川秀對這個魔族的總軍師充滿了好奇，覺得他渾是謎。

使者大口大口地著氣，手著口，沒有出聲，他死死地盯著紫川秀那青銅的面，仿佛想過面看到紫川秀的真面目。

白川大喝道：“殿下在問你話呢！”

使者結結地問：“你……你不是黑沙大人？”

紫川秀搖搖頭，問：“我是明王。你為什麼認為我是黑沙？”

使者松了口氣，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還在盯著紫川秀看，里小聲地嘀嘀咕咕不知講什麼。

紫川秀嘆息一聲：“魯帝閣下，久違了！”聲音小到只有跟他面對面的使者才聽得到。

份突然被人指出了，魯帝陡然一驚：“你是誰？”

紫川秀不出聲，默默地打量著魯帝。遠東的大總督、魔族王國的大將軍、位極人臣的高級貴族，驕橫不可一世的劊子手，兩年不到的時間——不，也許僅僅才幾個月時間，他的變化多麼大啊！紫川秀還記得當年在魔族的宴會中見到他時候，這個滿臉紅和橫，說起話來聲氣，氣派十足的魔族將軍，驕橫又狂妄，曾給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現在的他，滿臉的橫不見蹤影，臉頰整個地消瘦了下去，皺的面部皮松弛地掛在顴骨邊上，像個空癟癟的袋子似的，神態疲勞已極，臉像蒙上了一層濃的、死氣沉沉的影，眼中布滿了，呈病，兩眼無神，昔日那壯的形此刻只剩下個骨架子。

紫川秀冷冷啤睨著他，冷笑著，沒有一同。他想起了死在月亮灣的方勁統領，想到了那十一萬無頭的尸首，十一萬個冤魂至今還在陣亡之地徘徊，不得歸去：想到了那一座又一座燃燒的城市，無數被活活燒死的遠東平民，想到了慘絕人寰的沙羅行省屠殺事件；想到了死不瞑目的半人維拉將軍……這個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他使遠東大地鮮流淌遍地，就是這麼個罪無可赦的家伙，自己卻要庇護他？

紫川秀陡然涌起一種沖，很想一刀把眼前這個家伙攔腰砍兩截，或者高呼一聲：“來人啊，魯帝就在這里！”然后蜂擁過來的半人會把這個家伙活生生、不加油鹽地吃掉的。殺了魯帝，為民眾除掉了大仇，自己明王的名聲就會更加的如日中天，燦如日月！

他聽到自己在輕聲說：“放下武投降，我保證你的安全，魯帝閣下，這就是我們的答覆。”

魯帝驚疑不定，眼前這個蒙面的人類就是遠東起義軍的領袖，屢次擊敗自己的對手，大名鼎鼎的明王嗎？剛才一見之下，他把他當了黑沙軍師，嚇得魂不附。——他實在太像黑沙軍師了，不但著打扮像，連高、型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同樣有種說不出的氣質，那種讓人無法琢磨的神特質。雖然聲音不同，但他們說出來話卻同樣地讓人安心——這個人類與黑沙一樣有種領袖氣質，讓人很容易就信任他。

他有點不敢相信地重復了一句：“你能保證我的安全嗎？”

“是的，我愿意接你的投降，并同意保證你以及跟你一同叛逃過來的魔族軍人的安全——但你和你的部下必須馬上放下武，接我軍的監管，而且要全面服從我軍的命令。”

紫川秀說得平淡，但口吻卻是不容妥協的堅決，他的自信來自手中掌握的強大力量。魯帝立即就知道，跟這麼一個人是不可能討價還價的。他猶豫不決，臉上神變幻，眉頭皺了又展，展了又皺。紫川秀看在眼里，知道他正在進行激烈的心斗爭，而且還知道，他最終肯定會屈服的，因為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紫川秀倒是更希魯帝能頑抗到底，這樣自己就可以拋開一切顧慮，下令布蘭將這支魔族小部隊斬盡殺絕，將魯帝來個明正典刑公告天下。

餅了一陣子，魯帝黝黑的臉痛苦地搐了一下，用種獻的口氣說：“明王大人，請允許我投您的麾下，為你略效犬馬之勞。從今天起，我定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紫川秀微微閉上了眼睛，他淡淡地說：“那就好。”轉向外走去。

這一刻，他心頭充滿了強烈的厭惡，那種吃了只蒼蠅般的惡心覺，差點使他嘔吐。同時他也知道，就在這同一刻，魯帝的投誠標示著自己的事業和遠東的起義，已經上到了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