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二年的六月二十七日上午，遠東起義軍與魔族鎮軍團的主力在特蘭城下遭遇。為避免兩面作戰的困窘，羅斯公爵主將四面圍困特蘭要塞的魔族部隊撤回，全軍后退五里。增援軍團不阻攔地抵達了特蘭，那一片黑的人海似乎要將整個要塞淹沒了。

在南城門周邊的原野上舉行了簡單的會師儀式。那無數的軍號和鑼鼓齊齊響起，激揚的樂曲回在原野上，振人心。接著，各部兵馬按序進城，秩序井然。紫川秀在原來的魔族總督府門口迎接增援軍團的將領們。隨同第二軍到達特蘭的，還有遠東軍團的眾多將領們。他們是第一軍團長布森，第二軍團長白川，副長布蘭，第二軍團的參謀長門羅等人。紫川秀和各族的將軍們握手，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歡迎。

在特蘭要塞的總督府中，遠東軍團的高級將領們進行急商議。會議的氣氛有些怪異。靠近特蘭城以后，可見昨日大戰時候的慘烈，城外，魔族兵的尸骸鋪天蓋地；城，同樣目驚心：長長的街道上，白茫茫的床單一眼不到盡頭，遮掩了昨日戰死還來不及掩埋的聯軍戰士尸首。各陣地上，還有許多尚未清理的尸首，城亙、臺階上跡斑斑，散發出濃烈的腥味。傷員散落于各民屋由城中的遠東居民照顧，那痛苦和可怕吼輾轉于耳。

第二軍很多人都猜測，由于白川軍團的遲緩，明王孤軍戰兩天，陷了非常危險的局面。救援不力陷主將于險地，這是非常嚴重的罪行。有人猜想，今天會有幾顆腦袋掉地的。第二軍的軍們都很張，不敢出聲，生怕引起注意。

紫川秀簡單通報了昨日的戰：“遠東第六騎兵團傷亡一千三百三十一人，第七騎兵團傷亡一千四百八十五人，秀字營一隊傷亡一千三百一十三人，秀字營二隊傷亡二千五百七十七人，總的傷亡比例是百分之六十五。另外，佐伊族軍德明戰死，秀字營一隊指揮杜克小旗戰死，以下陣亡各級軍一百一十三人，至于殺傷的魔族，各位都看到了，就在城外躺著——你們說一下外面的況吧。”

紫川秀微笑著，環顧了下桌子四周的將軍們。在他的目下，將領們在座位上不安地扭著屁，心驚膽跳。在紫川秀被圍困的三天時間里，白川全面負責起義軍的指揮。首先做了檢討，向紫川秀解釋遲到的原因——渡河的橋梁被沖垮了，部隊不得不繞道，而且因為突降暴雨，叢林地帶道路泥濘難行，盡管各級部隊指揮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還是沒能及時在二十六日趕到戰場。

“在地形不的況下，為了節省時間，指揮部選擇了山路小道，卻沒有考慮到暴雨的因素，結果發現道路和橋梁都被沖垮了，部隊不得不折回頭，最后用了更長的時間——各級軍已經竭盡全力了。總的來說，責任在我。”

白川懇切地請罪，說話的時候，沒有人敢出聲，將領們惴惴不安地觀察紫川秀的臉，生怕雷霆怒火就要從天而降。

明王聽得很用心：“因為暴雨嗎？”他的反應只是笑笑，說：“這樣嗎？我知道了。”

“還有件事。”紫川秀輕輕敲擊著華麗的大理石桌面，問：“第一軍在哪？按照原來的指令，羅杰將負責從東側包圍特蘭，一天前他就應該與我軍會合了。”

“現在我們無法聯系上羅杰，但據一天前的消息，他的部隊正日夜兼程地迂回趕往亞、那蘇、普羅加等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昨晚應該——”

“恩？怎麼回事？誰的命令？”

“我的命令。——原來的計劃是為圍攻特蘭要塞而制定的，但現在特蘭城已在我軍手中，繼續原計劃已經毫無意義了。我以大人的名義給羅杰發去命令，下令他搶占亞城，斷絕羅斯軍團后路。大人，我擅做主張，甘愿承擔責任——”

“知道了。”紫川秀淡淡地打斷了，低著頭做筆記，白川尷尬地晾在那，一肚子的道歉詞卻沒機會說。苦笑一下，自己坐了下來。將領們齊齊松了口氣：預料中的風暴這樣過去了？眼看明殿下如此大量，提心吊膽的將領們終于安下心來了，他們對明王恢弘的氣度贊嘆不已，用半人布蘭私底下的話說：“咱們的王還真是好相啊！”

第二軍的其他將領繼續匯報，他們告訴紫川秀：在這三天里，第二軍派出了多支分隊作為疑軍，分別從特蘭的西北、西南兩面與魔族的前哨接，疑魔族軍，造一種起義軍大隊從四面八方向特蘭近的錯覺。等他們匯報完，紫川秀已經基本掌握了況：魔族軍隊的正面是特蘭要塞，是白川軍團和大本營，而羅杰軍團則負責在側后包抄魔族軍的后路。白川的意圖非常明顯，是期在特蘭城下能對魔族主力形合圍。

紫川秀沉良久，大皺眉頭：“盡管拿下了特蘭要塞，但對十七萬魔族軍隊實行全面的圍殲，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一旦魔族面臨包圍，為求活命，他們會狗急跳墻，會在某一地段集中力量拼死殺個魚死網破，那時候會很容易地突破我們薄弱的包圍圈，我們手上也缺大批的預備部隊來進行反沖擊，填補，那時侯我們就面臨戰線被分割的危險，陷被。”

將軍們都贊同：“確實，被得走投無路的魔族兵會發出可怕戰斗力，即使能消滅他們，我們也會付出極大的傷亡，是個慘勝。”

第二軍副長布蘭出聲問：“我們該怎麼辦呢？”

紫川秀聳聳肩膀：“不必擔心，魔族軍的司令不是傻子，不會看著我們完合圍。且看他怎麼應付吧，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傳令下去，給各部隊半天的休整時間，恢復力。”

會議開得很簡短，將領們紛紛散去，紫川秀是最后一個出的門，侯在門邊的一個聲作了他：“大人。”

紫川秀回頭，笑笑：“白川？你的氣很差，要多休息。”

白川走近來，屈膝就要跪下，紫川秀趕扶住：“你這又是干什麼呢？”

“大人，十分對不起，我。。。”

紫川秀溫和地說：“那并不是你的錯。不可抗拒與職延誤之間的區別，我不至于分辨不出來的。我沒有怪你，你也不要太過苛求自己了。”

“但杜克與德明兩位呢？還有昨天犧牲的將士們呢？他們也能原諒我嗎？”

紫川秀長嘆一聲：“白川，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打仗，人也總是要死的。世人命賤如草，他們不過先走一步罷了。總有一天，你我也要走上這條路的，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大人，”白川仰頭直視紫川秀，明澈的眼神仿佛有著某種察人心的魔力：“您真的不怪我？在被圍攻的最困難時刻，援軍卻遲遲不到，您對我一點都沒有懷疑？難道，您就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我故意所為，目的是。。。”故意停下了話頭，凝視著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老實地承認：“你說的，我確實想過。”

“那？”

“也僅僅是想過而已。”紫川秀笑笑：“我還是相信你，白川。”

一瞬間，白川想落淚了。那焦慮不眠的煎熬，對紫川秀境的憂慮，恐懼那即將到來的猜忌和懷疑，還有那承擔千萬人命運的可怕力，這一切，都頂住了，紫川秀一句真摯的“我相信你”，卻讓幾乎掉下了眼淚。

“大人，您還記得嗎？這句話您曾經對我說過的。”

“是在瓦格行省的布魯村吧？那時候，我被魔族追捕、被紫川家通緝，走投無路——我一直都記得。”

“從那時到現在，我對大人的忠誠沒有毫變化。但我總覺，比起那個時候，您變了很多。。。。。。”白川不知如何措辭，猶豫了。自紫川秀上次從帝都回來以后，他的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霧，殘酷、冰冷，難以琢磨，令非常迷：這個人，真的是那個給人般溫暖覺的紫川秀嗎？

紫川秀笑出聲來了：“我變得更英俊了？”

白川沒有笑：“大人，自從年初從帝都回來以后，您就變了很多。您變得——我們再也看不了。請恕我多事，大人，在帝都，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川一口氣說完，紫川秀依舊在笑：“白川，你覺得我突然變得太冷酷無了嗎？”

白川用目做了回答。

“命運其實非常公平，我坐上明王這個位置，就必然會失去很多東西。冷酷無殘忍，那就是一個王者的全部德。權力之路就是如此殘酷——那樣的我，你還愿意繼續跟隨嗎？”

白川張開口，紫川秀卻做了個手勢打斷：“我是自愿走上這條道路的，也不想為此找什麼籍口，說什麼我本善良社會迫沉淪黑暗——又不是老鳩良為娼，哪來這麼多廢話。但你的手卻還是干凈的，有退出的自由。”

“大人，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沒什麼好回答的。如果看不慣我的作風，你隨時可以退出——還有羅杰和明羽也是。你們跟隨我這麼多年，我給你們準備了一筆退休金，如果你們活不到兩百歲的話，下半輩子應該是夠花的；你們完全可以那逍遙自在、沒有戰爭沒有鮮的生活；也不必擔心家族的通緝令，我會負責為你們平冤反正，更不要說。。。”紫川秀突然住了口，他詫異地看著白川眼里滴滴滾落的淚水。

“大人！您不能——”白川眼里含著眼淚，喊道：“不能這樣侮辱一個用生命追隨您的人！”

和斯特林一樣，紫川家三杰的另外一個對孩的眼淚同樣沒有毫抵抗力。他手忙腳地想找手帕，白川卻已鎮定了下來。一邊著眼淚一邊道歉：“下失態了。探究了部下份本來不應探究的問題，是下覦越了。”

紫川秀嘆口氣：“白川，你又何必說這種話呢？”

“既然大人與下之間是‘正常’的上下級關系，那這種話是應該的吧？下再次鄭重道歉。”

“白川，別搗！”紫川秀喝道：“你要知道，如果這次遲到的不是你，是布森、布蘭或者任何一位遠東將領的話，那他們早已人頭落地。你該知道，你我之間決非單純的上司下屬關系！”

白川毫不遲疑地頂了回來：“既然下違背了命令，甘刑戮，以正大人威信！請大人也不必顧及舊，立即吩咐執法隊就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下決不反抗！”

著那倔強的眼神，紫川秀大頭疼：自己怎麼忘了這位白川閣下的子，當年即使在楊明華權傾朝野的全盛時期，都敢當面公開指控他，何況現在？

他苦笑道：“你還是那個子啊，白川。”

一時間，倆人都不出聲了。會議室外的走道，傳來了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軍們高聲的喧嚷、部隊經過街道的整齊踏步聲和嘹亮的口號聲。聯軍的兩大軍團會師了，一場大勝就在眼前，特蘭城洋溢著喜氣揚揚的歡樂氣氛。誰都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在總督府無人的會議室里，聯軍的明王卻與統軍大將白川發生了激烈的沖突。

“若干年前，有位朋友曾跟我說過，他可以殺全世界的人，卻惟獨不能對我下手。”紫川秀慢慢地說，回憶起帝林沉靜的面容，不覺得一陣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