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慘的聲音回在江河兩頭,一瞬間,十幾萬軍隊聚集的朗滄江兩岸竟靜得雀無聲,大家都在側耳傾聽著,竟忘記流風霜就在后追趕了。
喀嚓一聲輕響,慘聲嘎然而止,人人如釋重負地長吐一口氣,隨即,江兩岸發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如雷的歡呼聲:“好樣的,統領大人!”
一個榜樣就在面前,再沒有人敢胡隊搶道了,撤退秩序重新變得井然有序,在守備隊的指揮下,士兵四人一列跑步過橋,疏通速度頓時快了很多。
浮橋也做好了,歐敬異想天開地把幾十輛馬車串在一起,推河中,由幾個士兵在橋上拉著過去。
馬車都是木板制的,水即浮了起來,士兵們可以踩著浮在水面上的馬車快步跑過來。
這樣居然造出了兩座浮橋,河兩頭又發一陣歡呼,士兵們激地歡呼:“紫川統領萬歲!”
在橋頭邊搭建了一個臨時指揮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紫川秀坐在一個木箱做的臨時椅子上打開了地圖夾板。
盯著地形圖,他心急如焚。
丹納渡口和大橋是從西北通往帝都的必經之道,整個朗滄江流域就這段河面最為平緩、狹窄。過了這個渡口,騎兵們能一馬平川,不歇息地直奔帝都。
這是敵人無論如何要奪取的要害,如此重要的陣地,紫川秀卻只能靠一萬騎兵來守衛。
面對強悍的流風霜軍,他覺就像是上衫單薄卻迎著刺骨寒風奔跑一樣。
有人走進門來,紫川秀抬起頭,三十二師的德龍旗本站在自己面前。
老軍俯著子不安地對紫川秀說:“大人,要守住這里,起碼得兩個步兵師,在這種狹窄的河岸地區作戰,騎兵派不上用場,只能當預備隊反突擊用。
敵人隨時可能到,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得馬上修筑工事。”
這個經驗富的老軍和自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著老軍那黝黑而清瘦的臉,兩人都是一臉的無奈。
很多事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紫川秀當然明白,現在最安全的是把橋梁給拆掉以免落人流風霜掌握中,但卻不能:對岸的撤退部隊都還在指著這條橋救命啊!
“當務之急是兩件事,第一,立即沿著河岸展開防線,但我們兵力不足;第二把散兵集結起來,要把他們編整可以重新投實戰的部隊,但可能也來不及了。”
紫川秀著那批上毫發無傷的潰兵說:“他們可能都沒跟流風霜上手就垮下來了!”
德龍連連點頭,有經驗的指揮都明白,要把一批與敵人過手失敗的老兵重新投戰場,這比驅趕一群還沒與敵人照過面就垮了的士兵上陣容易得多。
老兵們與敵人照過面,見過,而那些新兵則完全是被自己的心理力給打垮的,他們心里存在著失敗的影,稍有風吹草就容易慌。
“報告!”
眾人一起驚奇地向指揮部門外,一個中年紅旗本正站在那里。
他材勻稱,頭盔之下出了略微蒼白的頭發,在幾個陌生人驚訝的目注視下,這個紅旗本略顯局促不安。
他走進帳篷里,打量下人們:“聽說,這里有個臨時戰地指揮部,有個統領在這里指揮?”
看到了紫川秀肩上的金星,他像是眼睛被火灼了一下,響亮地腳跟一磕:“統領大人!”
紫川秀站起,迷地看著他:“請問尊姓大名,貴是哪個部隊的?”
“楊寧!是你嗎,楊寧?”德龍突然歡喜地出聲來:“楊寧,老同學,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德龍!”
“德龍,是你!真是好久不見了,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兩人激地握手問好,多年好友重逢,即使在戰場上那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德龍直接地問:“你現在在哪里了?”
“我在西北防軍第三兵團擔任副兵團指揮,兼任二十三步兵師師長。”
“啊!”幾個人驚,德龍向紫川秀:“剛才那個米海,好像也是西北邊防第三兵團的。”
楊寧連連擺手:“不要誤會,不要誤會,我不是為這個事來的。米海雖是我同僚,但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統領大人,我也是帶慣兵的,也知令行止,軍令如山。米海明知故犯,已眾怒。現在十幾萬兵馬潰不軍,若不殺人立威,如何能統軍?我若是你,我也要斬了他。”
眼見對方并非為興師問罪來的,紫川秀大大的放下了心,握住他手用力地搖一下:“謝謝!楊寧閣下,謝謝理解!但是,閣下,您的部隊在哪里呢?”
紫川秀問,但心里并不抱什麼希。
一路上,他見過太多被打得一潰如水的部隊和無數孤零零的司令了。
楊寧用力地揮手:“二十三、二十四兩個師已經過了橋,二十五步兵師還在河的那邊,還有一支輜重隊還呆在那邊。大人,我想請求您允許我們的部隊優先過河!”
紫川秀睜大了眼睛:“你的兵團還保存著完整編制?”
“撤退得太過匆忙和混,我們被流風霜掏了指揮部,兵團總指揮白希副統領失蹤了,可能已經……”他略住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出聲地下了頭頂的軍帽。
“但是兵團戰斗主力還是保持完好的,輜重隊和糧草隊都還在。”楊寧低聲地解釋說,仿佛兵團潰退是他的錯。
仿佛被人從背后猛推了一把,紫川秀猛然到楊寧面前,熱地握住他的手:“楊寧紅閣下,你們現在有什麼任務?”
“我們與明輝大人失去了聯系,沒人給我們下命令。”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就是忙著撤退?”
“對。”
“懂了!”紫川秀整理下軍裝:“我是紫川秀,統領員兼黑旗軍司令。雖然你隸屬邊防軍,我隸屬黑旗軍,但據軍務的命令,我全面統管朗滄江丹納渡口防,在這個地段的所有部隊通通歸我指揮。”
“我明白。”
“奪取帝都必先奪取朗滄江,奪朗滄江必先奪丹納渡口!一定要守住渡口,這是死命令!”
“請下達命令吧,統領大人!”楊寧舉手行禮,用力了下腳跟。
當晚黑時候,在流風霜騎兵的猛烈進攻下,第七軍終于垮了下來。
大群大群的潰敗士兵狼奔兔突地撤到河西岸邊,遙遙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影影綽綽的紅影子。
紅衫騎兵群群地出現了,他們一式紅的制服,那片鮮紅的海洋賽如波濤,鮮紅的海洋上方,馬刀反夕的亮閃耀人眼。
騎兵們從高猛撲而下,直沖河口的低洼地帶。
盡管已經采取了種種措施,但還有近萬的紫川家士兵沒能過河。
看到敵人出現,求生的yu頓時倒了紀律的約束,等候過江的人群轟的炸開了,人群哭著喊著四散逃竄,紅衫騎兵毫不停頓地殺進去,猶如大船在海洋上乘風破浪,激濺起一陣慘與鮮的浪花。
殘肢斷臂在人群的上空飛舞,馬蹄將倒地的人踩了泥。
一路騎兵殺過去。
在人群中用開出一條道路來,又是一路騎兵殺過,在逃亡的人流中,數十路騎兵反覆來回縱橫錯、沖撞、攔截、追尾,那些逃跑的紫川家士兵好不容易沖出了一路追殺,面前又是一路,耳邊到是馬刀砍殺的呼呼風聲,是那騎兵們的吆喝:“殺殺殺!”沒有憐憫,沒有同。
想到遠京向帝都投降的屈辱,流風家士兵把恥辱心變了戰意,鐵石心腸,殺得特別狠,特別重。
“想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就在橋頭!”
人同此心,上萬人一起向橋頭涌去,人得簡直無法形容,那黑的漩渦般人流中不時發出慘。
為了求得一條求生的道路,秩序和紀律然無存,紫川家兵不惜拔刀相向,自相踐踏,殺開路,那幕慘劇令河東岸的士兵看得骨悚然。
更多的士兵無法上橋,眼看況危急,他們紛紛把上的衫和子一,撲通、撲通就往水里跳。
一時間,河里黑的全是人的腦袋,集得能踩著這人流不腳地從對岸走過來。
很多士兵都是不會水的,全靠抓住那匆忙搭建的浮橋和繩索才勉強浮在水面上,攀爬的人太多了,百上千人像螞蟻爬滿方糖一樣爬在橋上,簡單搭建的浮橋如何能承如此的重量?
轟隆一聲,一座浮橋凄慘地沉進了水中,還在橋上的上千士兵無助地落了結著薄冰的水中,他們拚命掙扎:“救命啊!救命啊!”無數的手在水面上撲通撲通掙扎搖晃著。
一個浪頭過來后,只看到幾只手無助地在水面上晃了幾下,水波漣漪過后,幾百上千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誰也沒有料到,生死的分界竟以如此清晰的實展現在眾人面前,就是這條寬不到一里的朗滄江。
能過江的,那就活;不能過的,那就死。
河西的士兵像兔子一般被流風家騎兵大肆宰殺,淹死在大江里,慘死在馬刀下,陸地上是橫尸遍野,江面上也是黑的人隨著江水上下浮沉,水把江面都染紅了。
包括紫川秀在,河東岸的數萬兵屏息看著這一慘劇,那邊是震天的慘和求救聲,這邊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只聽到河水沖擊堤壩發出的低沉嘩嘩聲。
等河對岸的喧囂結束后,除去死者,所有人都投降了。
西岸那里跪倒了麻麻的一片紫川軍,雙手舉得高高。盡管一地的兵,手就能拿到,卻沒有一個人敢拿起武。相反,所有人都把頭磕得低低的,唯恐引起騎兵的誤會。
流風家騎兵們放聲大笑,從紫川家俘虜們面前縱馬揚塵而過,笑聲遠遠地傳到江對面。
東岸的紫川家士兵們都恥辱得抬不起頭來了:跪在那邊的人,與自己穿著同樣的制服,是自己的同胞戰友,看到他們遭如此的恥辱,自己卻不敢過江去救援他們!
在場的最高指揮是紫川秀,他也到心復雜。
一直以來,過的正統教育都教導他,軍人都應該英勇戰斗直至榮戰死,投降和被俘那是懦夫的行徑。但此境,將心比心,他實在不忍心深責那些被俘的軍人。
雖然說軍人理應抵抗直至死亡,但是在軍人之前,他們首先是人。
家族無法救援他們,他們孤立無援,這種況下,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如果自己站在安全的江這邊對他們喊話:“抵抗到底,戰死吧!紫川家會懷念你們的!”
——紫川秀無法想像自己能干出如此卑鄙的勾當。
俘虜很快被押送走了,對岸變得空的一片,廢棄的制服、兵和其他七八糟的雜丟了一地。
朦朧的暮中,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流風霜的騎兵,騎兵沿著河東岸來回穿梭,與這邊隔岸相。
紫川家的士兵對著河對岸破口大罵,罵聲響了一片:“西蠻子,滾回去!滾回去!”
這邊喧囂震天,對面卻報以沉默。
暮中,一個流風家騎兵駐馬岸邊,紅衫如火,下了鐵盔的小巧頭顱堅定地眺著東方,拔的影融了后的冉冉落山的夕中。
他冷冷地眺著這邊喧囂的軍隊,冷峻得如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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