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95章 焚字到何時

  世之永恆，萬載難出。有太多驚才絕艷的人，只是因為欠缺了那麼一點運氣，或者了一點積累時間，就遙不可及，永難就。

  縱有萬般不甘，也只能接。

  但要讓這些天之驕子，就此對超者俯首帖耳，甚或見而避道，爭而避鋒，打到臉上只跪低……那也難能。

  他們以遠不能及的實力，面對至高無上的不朽者……猶敢生恨！

  在這條路上，姜和重玄勝不是先行者，他們已經有了很多「前輩」。

  迄今為止，姜已經學到了四種對抗超者的思路，左丘吾提供了第五種——

  他深知自己在七恨面前，就像一個只懂得一加一等於二的蒙，遠不能理解複雜的九章算。  𝙎𝙏𝙊𝟱𝟱.𝘾𝙊𝙈為您提供最快的小說更新;

  他不去理解。

  他選擇抓「一加一等於二」這個唯一真理，讓超者跟他在這道題上較量。看看誰寫的「貳」，又快又好。

  七恨把吳齋雪的歷史投影，變傀儡般隨時可以割捨的存在。左丘吾就「煉假為真」，讓「吳齋雪」單獨存在，真實誕生，聖魔君之位，非要定以此名。

  魔祖所定的命運是七恨的命門，左丘吾抓住一點，死不放手！

  「吳七！我不是個挑事的人，但我要是你，被區區一個絕巔如此辱……如何能忍？」

  斗昭這時已經把斷臂收起來，提刀站好了。他佇在間隔姜兩步的位置，刀鋒若偏若移，也不知是對著棋盤裡的七恨，還是對著棋盤外的禮孝二老。

  咧著：「就演示給他看！」

  「你是今日的吳七，已經魔界第一。不妨讓過去的吳齋雪也魔君，也擺魔祖歸來的命運，也證超。」;

  「如此雙都超，將魔祖所定的命運踐踏泥，將魔祖的威嚴撕破紙，你即是曠古絕今第一魔！吾當前赴而後繼，窮極此生，以刀葬你，或葬於你刀下！」

  雖獨臂提刀，也武服殘破，卻鬥志昂揚，勢不可擋：「或生登無上，或死於無上，惡戰不止，豈不快哉？！」

  他說得痛快，但都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再發生，完全是臉對七恨嘲諷。

  且不說被左丘吾催化的這個「吳齋雪」，底蘊是否足夠。

  單就一件事——他太契合《禮崩樂壞聖魔功》！一旦就，必然魔長植，與魔位糾纏至深，混同一，連跳出的機會都不存在。

  這也是吳齋雪當年棄聖魔功而取魔功的原因。事實上曾經的吳齋雪，本七淡泊，六寡冷。是在極短的時間裡，把自己催化極縱慾的癲狂之魔，才就的魔君。;

  正是就了如此不合本的魔君位，祂才在這般存本源的衝突里，留下了一點掙扎的可能。而後以「七恨」替「」，再以所求皆空的「至恨」替「七恨」，功逃。

  重來一次，並無可能。

  吳齋雪墜於爐，烈火，完全無視了斗昭的挑釁，只不慌不忙地摘下上魔氣，如摘肩上落葉，一片片地丟進魔功里。「當今之世，禮崩樂壞，所求皆空，人面虛偽，人心詭譎，禍水高漲，刑臺空空，旦夕天崩未可救——救世必魔祖也！」

  「為魔著史者，甘為魔祖之臣。」

  祂對左丘吾微笑：「我為什麼要擺？」

  七恨借於此，覆手往下按了按，將那不顯形跡的魔君大座，按止在冥冥之中。

  祂上說著忠心耿耿為魔祖，手上則死死卡住魔君歸位的這一步，而以魔氣在，與左丘吾就《禮崩樂壞聖魔功》拔河。;

  文氣如鏈，魔氣如索，各自纏住魔功，一者往外拔，一者往裡拔，互不相讓。這懸止在魔軀部的《禮崩樂壞聖魔功》，仿若無底深淵，瞬間加劇了【天地時爐】的消耗。

  七恨用那深幽的眼眸，看了看繞而流的文史烈火，當然也發現了幾縷悄然流其間的金赤白三火焰。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只對左丘吾道：「現在燒的這些雖然是廢稿，可也是真正發生過的故事，真正填進了你的心。」

  「等燒完這些……」祂問：「你打算怎麼辦？」

  祂選擇了一個笨辦法，懸停在將歸不歸的時刻，與左丘吾對耗。

  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場合，只要不降臨超力量，祂的確沒有可能對付這些人。

  但祂作為當今唯一的超之魔，可以足夠久地按止魔君之位，令聖魔君之歸，一直停留在當下……左丘吾之書有幾章，能焚字到何時？;

  左丘吾沒有不朽者的從容，他只有一個書生的激烈：「我打算燒掉所有，直至你無法擺。」

  「不是說這部《勤苦書院》，是你的一生麼？」七恨語氣怪異地問。

  「我一生所求——」左丘吾頓了頓：「就在此刻。」

  因為這句話說得太平靜，因而在此刻，有了撼時間的力量。

  嘩嘩嘩，不知自何而起，忽有激烈的翻書聲。

  仿佛千萬個人坐在那裡，不停地翻書。那嘩嘩的聲響，分明在急切地尋找一個答案。

  對於左丘吾來說，一生的大考，就在今日了。

  他再啟【春秋】！

  跟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不同於儒家現行的大，而是他心中獨見的【春秋】。

  他為那部名為《春秋》的儒家經典作了注，也為這部名為「春秋」的儒家大，添加了新。;

  以此「九賢絕響」之，翻山越嶺，要翻過這名為「七恨」的不朽之峰。

  一竹簡如群鯉競躍，盡都投進了【天地時爐】。

  焰起三丈，熾九分。

  嗶剝嗶剝的裂響，變了噼里啪啦的炸聲。

  面對所謂「除夕三友」里的最後一個存世者，左丘吾燃放了除夕夜的竹。

  以此辭舊歲，迎新年。

  那炸聲……仿佛也來自左丘吾的，是左丘吾的骨頭。

  他頃刻便證聖。

  在諸聖時代，所謂「聖」者，必為大學問家。因為他們基本都是通過發揚學說、壯大人道洪流的方式，推舉自己躍離絕巔，但距離那真正的永恆境界，還有一無法言說的隔閡。

  完全可以這麼說——「聖」是諸聖時代的產。;

  在此之前，這種已經兩隻腳離開絕巔，無限接近超，但還未真正超一切的境界，的確也存在過，但都是因為不同的偶然才發生。

  一般登頂者，要麼永無超之，要麼躍升失敗，要麼就不朽。極有說還能跳起來之後，在空中等一等，再繼續跳的。

  是在諸聖時代，這個特殊的力量層次，才一下子湧現了許多，為「有跡可循，能夠復刻」的存在。幾乎是生造了一個臺階，讓那至高無上的不朽境界，距離人間稍近了些。

  這當然是諸聖時代恢弘的證明。

  在這一刻，也是左丘吾人生的新篇。

  他已是現世距離超最近的幾個人之一了！但他仍然在燃燒他的心。

  他已經可以勉強踮起腳來看一眼超者了！但他還在焚燒他所書寫的歷史。;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撬他想要的未來。才能將那一頁最好的篇章，變勤苦書院的現在。

  僅憑「吳齋雪」這暫停在魔君大位前的軀殼，本不足以抗拒此刻的他。

  除非七恨真正降臨。

  但七恨一旦真正降臨，首先面對的必然是凰唯真或者青穹神尊，甚或同時面對二者。

  超者近乎無所不能，前提是沒有另外的超者盯著。

  所以七恨別無選擇！

  變化就這樣發生。

  吳齋雪和聖魔相合的那魔軀，其心口部位浮沉的暗金書簡……被一縷文氣和一縷魔氣糾纏兩邊，異向拔河的《禮崩樂壞聖魔功》，在這一刻忽然定止。

  糾纏其上的魔氣與文字，都崩斷如線。;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一容一在一一看！

  以這部魔功為核心，新的聖魔的廓正在誕生。

  而外面這合軀里，屬於吳齋雪的部分，如一頁紙書被掀開。屬於聖魔的部分，竟化為暗金的流質，向那新生的聖魔而去。

  魔君歸位的這一步，被強行中止了。那將未的聖魔君，直接被抹掉。名為「吳齋雪」的這個歷史投影，與魔祖歸來的命運分道揚鑣。

  在茫茫虛無之中，數不清的暗金點，忽然出現。

  蒼瞑從那的毀滅之瞳里走出來，【諸外神像】驟張其口，瞬間將這些點吞咽一空！

  但又有更多的點，附著在那暗金的書簡上。

  全新聖魔的廓，幾乎一霎就清晰。

  當初田安平魔，七恨直接問他是想要聖魔功還是仙魔功。;

  因為失跡已久的《禮崩樂壞聖魔功》……一直都在七恨的控制下！

  祂當初在勤苦書院留下的伏筆。可不是僅僅被司馬衡抓走了一個吳齋雪的歷史投影就算。也不是左丘吾滅殺了所有魔，拔除了所有的魔氣，就能夠翻篇。

  在勤苦書院的歷史裡，聖魔已經無數次地侵染這些書生。卞城閻君所闖的那個時空里，聖魔自由行走其間，便是一種現。

  此刻……萬意魔！

  祂要把這頭聖魔推到前所未有的巔峰，因為《禮崩樂壞聖魔功》本所備的基礎，祂將賦予這頭聖魔超之下不設限的力量，也即……真正的「聖」！

  但一隻手探進爐中來，左丘吾直接跳進了天地時煉魔爐，焚以火，當場擊穿了新生的魔軀，一把攥住了這暗金的書簡，便似握著聖魔的心臟。與魔對視，其眸如焰，其態近癲：「魔之聖者……這可不夠！」;

  他的儒冠已失，簪發披散，可他決不相信，七恨是不可戰勝的！

  他謀劃了《禮崩樂壞聖魔功》這麼多年，早知它在七恨的控制下。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此刻。

  「堂堂不朽，竟一再避讓於我！你乃曠古絕今之魔，難道只有這樣的手段嗎？！」

  他的另一隻手，如天穹倒覆，一把扣向剝離出來的吳齋雪。

  以魔之聖者對左丘吾這新晉且正燃命的聖，棋盤外還有太虛閣眾虎視眈眈，《禮崩樂壞聖魔功》的結局，幾乎是已經確定了。

  但七恨的作，本就是舍此魔功，以逃「吳齋雪」之。

  仰看這一爪扣下的『天籠』，祂從籠隙瞧左丘吾，不免發笑：「圍三闕一？你以為放一個假意不知、事實上也的確隔絕外多年的禮恆之在這裡，就能引我走出此棋局，推他魔嗎？」;

  禮恆之多年不下山，與世隔絕，甚至不接收外界消息，斷因絕果，便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可以不干擾地站在對抗超的最前線——在儒祖沉眠的時期，書山不得不做相應的準備。他寄春秋中，不知世間事，故也不被超知。

  用他來對付此刻的七恨，更是再合適不過。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禮崩樂壞聖魔功》，第一代聖魔君，本就是儒家禮師！

  但七恨早有察覺。雖有萬般手段未出，許多伏筆未揭，卻不為所，面對左丘吾的步步，以超之尊，一再棄子，一再避讓。

  「你以為世俗的尊嚴或者榮辱，還能將我約束？」

  祂冷冽地笑：「當初被司馬衡記了一筆，我也認下這結果！往後自與他算！爾等今日落子，日後當見應手。」

  「姚甫，陳樸，白歌笑——還有誰？」;

  「憑一個【子先生】，憑現在的儒家，也想殺我七恨嗎？人心不足蛇吞象，蚍蜉撼樹不自量！」

  祂借吳齋雪的軀，抬掌迎向左丘吾的爪勢，一掌托起，以地承天：「醒孔恪，抬祂前來！本座或能禮讓三分！」

  這一托，實在氣勢磅礴，當八方退避。不僅搖時，推開棋局上的所有棋子，還蔓延到了棋盤之外，向湖心亭的所有人撲來！

  但左丘吾的爪勢，並未被阻止。

  因為吳齋雪的手掌，在「迎天」的瞬間，如冰雪消融！

  一頃化流，投那聖魔而去。

  吳齋雪解養魔！

  時至此刻，勤苦書院盪魔已定局，千年沉疴必清。唯一還需要鬥爭的，就是名為「吳齋雪」的這一尊投影。

  一旦此完全解去，七恨當初被司馬衡強行留下的患，便算是抹淨。;

  可流被凍結了！

  有人本不在乎不朽者的威懾，在七恨掌托天下的時候，不退反進，殺進了棋中來——現在知是虛張聲勢，當時若是判斷錯誤，頃刻生死兩分。

  但這霜意是如此堅決。

  告死之鳥的虛影繞飛，這道流被凍結在冰棺，定格一道暗金的閃電。

  「好膽！」吳齋雪悶聲如雷，流一，便要裂棺而走。

  卻只聽轟隆一聲，有一座無上仙宮，仿佛從時深降臨，當場鎮於冰棺上。

  此宮恍惚不見全貌，如神龍不顯全蹤，但見只鱗片爪，已是貴不可及，遂有威嚴聲。

  但見縹緲之雲，但聞八方仙樂。

  雲上有高閣，殿前門樓起。

  高閣縹緲而仙，門樓華貴至極。;

  約有一襲青衫，過此門樓，踏高閣，步履瀟灑如歌。

  湖心亭外——一霎雨茫茫。茫茫無盡的雨，是早先分散到不同時空里的仙念，盡皆懸止，如朝仙帝之宮。

  凌霄閣，朝天闕，執凜冬，懷如意，萬仙來朝！

  此宮一鎮，冰棺遂無搖。

  閣中不止青在。

  在那翻飛的告死之鳥的虛影前，有一道漆黑如墨的刀鋒掠過——

  仿佛生隙，的確隙。

  煉虛萬里！

  從「吳齋雪」到「聖魔」之間的空間，這刻近乎無限的延展！咫尺之隔，竟天涯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