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烈離開的兩年, 程菲每周都會過來，尹華道這居所的所有都還維持著原樣。

程菲喜歡花，每次來時都會捎上一束新鮮的百合, 在廚房島臺的花瓶裏，因此, 這間屋子并未因長時間沒住人而生出毫死氣。

相反，在的倒騰下，這裏甚至比餘烈過去獨居時更鮮活得多。

在得知餘烈歸來的喜訊時，正在審訊犯人的警陸巖整個人都是一懵，一度以為是消息有誤或者自己尚在夢中。

向丁琦再三確認過消息後, 陸巖便強下心頭的狂喜與激, 飛快整理好緒，重新投進工作。

下午四點多，他就跟領導請了個假，提上一大堆吃的用的奔赴尹華道。

陸巖跟了“周清南”十幾年，鞍前馬後出生死。

這兩個男人之間的誼，難以用任何語言來形容。

彼時, 陸巖抵達尹華道時，餘烈正半弓著、大馬金刀地蹲在客廳裏, 給他家小姑娘準備生日驚喜。

大門沒關。

陸巖出了電梯徑直進屋。

看著那道悉的背影, 這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竟在瞬間便眼底赤紅, 淚了眼眶。

好幾秒, 陸巖才蠕, 啞聲喚出兩個字：“老板。”

聽見背後的嗓音, 正在捯飭星燈的餘烈頓都沒頓一下, 頭也每回地淡聲道：“正好。過來幫個忙。”

陸巖和餘烈的這場重逢, 沒有任何煽的話語, 顯得那樣輕描淡寫，而又稀松平常。

陸巖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笑著應道：“來了！”

說完話，陸巖把手裏拎著的一大包東西往廚房裏一放，接著便捋起袖子走上前，和餘烈一起擺弄起那些致的星燈。

兩人忙活著，好一會兒都沒人再吭聲。

終于，在陸巖幫著餘烈牽完第四個星燈的線時，他頭越埋越低，雙肩搐起來。

餘烈聞聲，起眼皮看陸巖，語氣散漫中帶著一笑意，道：“我說你一大老爺們兒，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說著，他從旁邊出張紙巾給陸巖遞過去，道，“趕把眼淚給我幹淨。”

陸巖肩膀一僵，埋著腦袋沒吭聲，只手將紙巾一把接過，在臉上胡兩下。

完，陸巖心頭依舊酸得厲害，怕自己再度失態，他便隨口找了個話題來轉移注意力。

陸巖用最隨意的口吻，問：“老板，你整這麽多燈幹什麽，要給這房子重新裝修？”

餘烈聽完，隨意撲了兩下手，慢條斯理站直子，走到餐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餘烈極淡地笑了下，眉眼間漾開，說：“今天不是生日麽，給準備了份小禮。”

陸巖一滯，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頭，餘烈目落在陸巖上，視線漫不經心打量他半秒，又忽地開口：“陸巖。”

陸巖：“嗯？”

餘烈：“以後別再我老板。”

話音落地，偌大的客廳驟然一靜，連帶著陸巖面上的所有神也凝固住。

他直視著餘烈，眼底流出一極為複雜的緒，慌張與愧疚織，好幾秒才遲疑地出幾個字，嗓音沙啞至極：“烈哥，對不起……”

“大家都有任務在，沒什麽對不起的。”餘烈面淡漠而冷靜，隨手將玻璃杯放回桌上，發出輕輕一聲“砰”，繼而又道，“更何況，我一早就知道。”

陸巖眸生生一震，驚愕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

“沒錯。”

餘烈眉眼間神慵懶，從兜裏出一盒煙，敲出兩，一隔空給陸巖扔過去，一丟自己裏，高大軀懶洋洋往桌沿上一靠，輕嗤，“一個神槍手，槍戰火拼那麽多場，手上沒沾過一滴警察的，擱誰能不懷疑你？”

陸巖腦子裏又驚又疑，蹙眉道：“你一直知道我的真實份，還一直幫我打掩護？”

餘烈了口煙，低眸撣煙灰，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陸巖無言，沉默了足足三四秒，才自怨自艾似的嘀咕：“虧我還以為這些年自己藏得深，沒想到早就在你面前暴了……”說到這裏，陸巖稍頓，又由衷生出一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慶幸當年，是國安特勤營收了餘烈。

否則，以此人的城府與心計，如果他跟枯葉蝶一樣由梅年教養長大，真正為了梅氏集團與紅狼組織的一員，那如今他們所有人、甚至是全人類的命運，都可能會被改寫。

隔著幾步距離，看著餘烈煙霧背後的面容，陸巖沉好片刻，又道：“烈哥，這些年，謝了。”

餘烈：“謝我什麽？”

陸巖勾，扯出一個半帶玩笑又半認真的笑：“如果不是你睜只眼閉只眼，我這會兒估計正在孟婆橋排隊喝湯吧。”

餘烈輕哂，隨手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掐完煙，他似乎想起什麽，又眼也不擡地朝陸巖道：“對了，咨詢你個事兒。”

陸巖：“什麽事，你說。”

餘烈面和語氣都淡淡的，冷靜而平和：“一般來說，如果跟一個姑娘談對象，是‘見家長’這項社會活在前面，還是‘求婚’前面？”

原本，陸巖聽自家親的老大要向自己發問，不由自主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神，以為又是跟什麽大活相關。

陸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提心吊膽張了好幾秒鐘，最後會聽見這麽一個問題。

大佬在問他什麽。

對象是應該先見家長……還是先求婚？

陸巖眨了眨眼睛，一張兇悍又英俊的刀疤臉上流出一清澈的迷茫：“……啊？”

那頭，餘烈側目瞥了陸巖一眼，表涼涼。

大佬就是大佬，無論何種份何種形象，迫永遠教人無法忽視。

只這一眼，陸巖茫然的目瞬間就清澈了。

“咳……”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蹙眉思索兩秒後，很誠實地回答，“那個，哥，我說實話哈，你這個問題真不應該問我。我一個單漢，別說對象了，從出生到現在，我連姑娘的手都沒過，你問我談的流程是該先見家長還是先求婚，我還真說不清楚。”

說到這裏，陸巖又停頓了下。

心想自家老大難得請教自己一次，他要是一句“不知道”就完事兒，豈不是浪費了一次在老大面前表現自己彰顯實力的機會？

因此陸巖沉須臾，很快又補充後半句：“不過我覺得吧，應該是見家長在前頭。”

餘烈臉上的神依舊沒什麽表。聽陸巖做出總結後，他把玩著打火機很輕地挑了下眉，道：“細說。”

陸巖便很自然地笑一聲，回答：“結婚本來就是兩個家庭的事兒。不先過父母那一關，就算人姑娘答應了要嫁你，爸媽不點頭，那也白搭不是。”

陸巖話說完，餘烈那頭就沒再吱聲。

他隨手將打火機收起，屈起一條大長半蹲回走廊上，繼續擺弄那些星燈。神平靜眉眼冷然，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陸巖好歹也跟了餘烈這麽多年，對自家這位大佬的個脾氣，了解得沒有八也有三四。

他約察覺出一不對勁，忍不住抻長脖子靠近過去，小聲試探：“烈哥，雖然我個人沒有經驗。但我真覺得，見家長什麽的，你一點兒不用張。”

餘烈忙著手裏的事，眼皮子都沒一下，不語。

“你可是活著的一等功，一級模範英雄。”陸巖不明其中，面上出一個鼓勵的笑，“像你這種萬裏挑一的國安特勤，靠譜得不能再靠譜，放在相親市場裏都歡迎得很。叔叔阿姨肯定很喜歡你，放心吧。”

餘烈聽完，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下，散漫道：“但願承陸警吉言。”

*

淩晨四點半的城市，夜風蕭瑟，冷月清。

程菲上裹著一件寬大的男士白襯，著腳丫站在開放式廚房的門口，手裏拿個盛滿水的明噴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給花瓶裏的百合噴水。

一邊噴，一邊觀察不遠的影。

集竈前，男人擰開燃氣爐，幽藍的火苗竄起來。

起鍋，燒水，作練。

他只穿一條純黑的拳擊短，上半赤條條的，大方展出自己那副優越異常的好材。

程菲認真打量著餘烈，目落在他寬闊而碩的肩背理上。

那些皮，烙著道道淩又曖昧的鮮紅指印。

全是不久前給他撓出來的……

腦海中閃過某些回憶，程菲臉一熱，當即收斂思緒。

視線繼續往下，掃過呈倒三角形斂出的勁瘦窄腰，而後，落在男人腰上那條拳擊上。

紅黑相間的，明顯已經洗過太多次，部分有些許暗紅條紋已經。

這條拳擊是餘烈櫃的老演員。

程菲清楚地記得，當年第一次闖進這間屋子，見到這位大佬傾演繹的半男圖時，他穿的就是這條子……

想到這裏，程菲不眨了眨眼。

為什麽總是穿這條子，是因為子太了嗎？

也是。

之前打掃主臥的帽間時就發現，餘烈的臥室空間開闊，帽間也大得不像話，但他櫃裏的其實并不多，細筆的西服正裝有幾套，春夏秋冬四季的便裝有幾套。

除此之外，就只有皮帶、手表之類的配飾。

程菲擡指點點瓣，琢磨須臾，接著便著腳丫子無聲無息走到男人後，雙臂往兩側一張、再一收，從背後抱住了他。

這頭，餘烈剛往燒開的滾水裏丟了些面條，覺到腰腹被兩條水蛇似的纖細胳膊纏繞住，形微凝，側過頭，畔便牽起一道弧。

餘烈：“這些夠麽？”

程菲探頭看一眼鍋裏，驚得睜大眼：“你煮太多了，把我當豬崽喂嗎。”

“你先吃。”餘烈不以為意，拿筷子攪著鍋裏，“吃不完算我的。”

程菲聞言一滯，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從今晚到現在也粒米未進。

不有點詫異地眨眼，仰著脖子地他：“你也沒吃東西。不麽？”

“啊。”餘烈懶洋洋地回，“又沒飯吃，所以才只能吃你。”

程菲：“……”

程菲臉蛋又是不爭氣地一紅，擡手打他胳膊。

餘烈笑，近，在臉蛋上不輕不重地咬了口。

程菲也跟著彎起，手臂環在他腰上，臉頰被碎發瘙得，用力在他實的背上蹭兩下，接著便很隨意地問道：“你們國安局平時貌似忙的，正常況下，每天都是什麽時間下班？”

餘烈：“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然後有一個多鐘頭的能訓練時間。”

“也就是六點正式下班？”程菲算了算時間，接話。

“說不清楚。”餘烈轉過，手摟住姑娘纖細的腰，帶著一起靠在料理臺上，鼻梁在的鼻尖上親昵地磨了磨，“偶爾能準點兒下班一次，大部分時候估計得加班。”

程菲臉紅紅的，盯著男人放大版的俊臉，又小聲地問：“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餘烈眉峰輕佻：“怎麽。想約我？”

“……對呀。”程菲磕了下，回道，“不行嗎。”

餘烈勾了勾角，吻了下的眼尾，語氣如常，卻又帶著幾分暗示：“那得看你想約我做什麽。”

程菲聽出這人語氣裏的曖昧，臉更熱了，忍不住睜大眼睛，嗔道：“我是看你一條子穿幾年，很可憐，準備帶你去逛街買點新服！你的思想能不能純潔一點？”

餘烈擡起右手，指背若有似無過細的耳垂，耐人尋味道：“可是我對逛街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俯，近：“姑娘，要約人，總得拿出點兒有吸引力的東西。”

程菲臉蛋的溫度越來越燙，試著掙了一下，扭過頭，故作淡定道：“那算了。我只是隨口這麽一說，你去不去。沒服穿的又不是我。”

餘烈大掌扣住小巧致的下頜骨，將整張臉蛋給掰回來，正對自己。

他語氣隨意地說：“我想了一下，買服好像也可以。”

程菲心下好笑：“前一秒還說沒興趣，這麽快就改變想法了？”

餘烈說：“見家長這麽正式的場合，還是打扮一下比較好。”

程菲：“？”

程菲愣住，錯愕道：“見家長？見什麽家長？”

餘烈對的反應略有幾分不滿，瞇起眼，在瓣上懲罰地咬一口：“我一個黃花大閨男，把自己當生日禮送給你，讓你吃幹抹淨睡了那麽多次。你難不想提起子不認賬？”

程菲：“……@#￥%？？？”

“而且算算日子，我也有好些年沒見過程叔和蔣姨了。”男人注視著，語氣格外冷靜，“這個周末，我就會以你男朋友的份、去拜訪二老。”

【??作者有話說】

大佬：沒有廚房play，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