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程菲回到平谷區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半。

黑越野在濃夜中疾馳，行駛至程家所在的老街區後，車速明顯放緩, 而後，平穩停下。

“我到了。”程菲將綁在上的安全帶解開, 抓起挎包的肩帶重新挎好，側眸看向旁，“你等下是直接回家嗎？”

餘烈臉上的神很平靜，朝點了點頭。

程菲打量了一番男人的面，遲疑半秒, 隨即便試探地出手, 覆上他骨節修勁的手背，聲道：“回去以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如果實在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我陪你聊天。”

餘烈盯著瞧了兩秒，角微勾, 擡指親昵撚了下的耳垂：“別這麽張，我沒事。”

程菲抿, 放在餘烈手背上的細白五指卻不自覺收攏, 將那只大手牢牢地握住, 好半晌都沒再出聲。

餘烈看出幾分端倪, 輕輕揚了下眉, 輕聲問：“還想說什麽？”

程菲便深吸一口氣吐出來, 笑了笑：“只是忽然覺得, 我好像更你了。”

餘烈不做聲, 安靜而溫和地注視著。

程菲略微擡高右手, 溫地、憐惜地，輕過他的臉頰和眉眼，接著又合眸傾，吻了吻他薄潤漂亮的。

這個男人向來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像一口沉澱著太多故事和的井。

今晚在白鶴公墓、在餘明城的墓碑前，是程菲第一次看見餘烈這樣真實地袒心。

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在餘烈強大而又無堅不摧的心髒背面，原來還藏著一個如此純粹而的他。

會埋怨時父親的忽視，會回憶與父母相的點滴細節，也會悄悄在心裏想念已故的媽媽。

世上從來不存在真正的同。

程菲從小在父母的呵護寵下長，自然無法完全會餘烈的心境。

但知道，對于餘明城這個父親，餘烈心的必定是極其複雜。

就如餘烈所言，在他小時候，父親餘明城是街坊鄰裏口中的“人渣”，“敗類”，“扶不上牆的爛泥”，人人都對他們這家人敬而遠之。

餘烈一面著父親的，一面又厭惡這樣的父親，始終在自我拉扯自我割裂的矛盾中。

而這種矛盾，在餘明城背負著“殺人犯”這一罪名離開人世後，被激化到了巔峰。

餘烈憎恨餘明城，憎恨有關這個名字的一切，甚至包括為餘明城子的自己。

可就在今天，一份絕檔案的，解開了深藏在餘明城上長達二十年的。

于是餘烈知道了，那個讓他鄙夷憎恨進骨子裏的生父，原來是國安局的人。

他的父親和他一樣，都是駐守在那道無形戰線上的一員。

無形戰線，無名英雄，無聲史詩。

程菲覺得自己或許終其一生也無法想象，二十年後的今天，在得知餘明城真實份的那一刻，餘烈的神和心靈遭了怎樣的沖擊。

只能靠著一些蛛馬跡，來猜測。

想，餘烈或許理解了父親。

理解了父親那些年的臥刃飲冰，理解了他的忠誠，理解了他為了信仰與使命而做出的所有奉獻犧牲。

想，餘烈心中又或許充滿愧疚。愧疚這些年自己的冷漠，甚至沒有到餘明城的墓前祭奠這個父親一次。

事實上，餘明城只不過是萬千烈士們一抹影。這些先烈在追逐信仰的道路上，付出的絕不單單是他們年輕鮮活的生命……

程菲腦子裏思緒如泉湧。

在餘烈的上落下虔誠一吻，隨後輕聲說：“有任何心事，別藏著掖著，在我面前，你可以沒有任何顧慮，只做最真實的自己。”

餘烈聞言，角極淡地勾了下，道：“在你面前，我早就把什麽底都給了。還嫌我對你不夠坦誠？”

程菲搖搖頭，擡起眼簾向他，說道：“我不是嫌你對我不夠坦誠，我是怕你太累。”

餘烈直勾勾瞧著，不語。

程菲也彎，笑笑：“可能這麽說有點兒麻，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你的強大，也喜歡你的脆弱，喜歡你的堅韌，也喜歡你的破碎。我喜歡你的所有所有。”

聽完程菲的話，餘烈的眸頃刻間沉如暮靄。

他手指住的下頷，低頭，往近，淡淡地說：“知道麽姑娘，你這句真告白，麻不麻都是小問題。”

程菲眸微閃，眨了眨眼睛，有點茫然又有點好奇地問：“那我這句告白的大問題是什麽？”

“最大的問題。”餘烈盯著，音沉而低，“是你讓我突然想改主意，不放你走了。”

程菲：“……”

和這位大佬負距離接了這多次，幾乎是瞬間就從餘烈略帶沉啞的嗓音裏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慌了神，臉蛋轟一下竄起兩簇火苗，怕這人真的臨時反悔又把拖回床上大戰，幾乎是下意識的作，擡起雙手掐住他脖子，惱道：“我這麽正經認真地跟你談心，你又想到哪兒去了！”

餘烈眼底漫開一清淺的笑意，捉住一只瓷白的小手，拿臉頰輕輕地蹭了下，跟只像主人撒的大狼狗似的。

“自己先在那兒滴滴地說話，勾引我。”他輕嗤，說著忽然張開，在指尖上輕輕咬一口，帶著懲罰的意味，“把火起來了，又反過來怪人不正經，你怎麽這麽能？”

程菲聽得目瞪口呆，怔怔著他，道：“我的天，你也太會胡說八道了。我每句話都真誠溫出自肺腑，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想勾引你？”

餘烈垂眸盯著，兩指托下，在那片的小篼上輕撓兩下，像是給貓咪撓，說：“那還真奇怪了。怎麽我看你幹什麽，都像勾引。”

“……”這還需要問嗎？

當然因為你是個男/魔！

程菲面紅耳赤地催促：“你放手，我真的要回家了！”

餘烈低頭，親的角，手臂下勁將摟得更，語氣慵懶：“那怎麽辦，我也是真的不想放人。”

“……”程菲又又氣，但這個節骨眼兒又不敢惹他，心思微轉間，選擇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忍下來。

于是程菲吸氣吐氣做了個深呼吸，接著便角一揚，出了一個十分友善而又溫的微笑，說：“這位輝神聖的警察同志，現在已經是晚上的22點36分整，不出意外的話，我親的母親大人馬上就要撥出今晚打給我的第三個電話了。您要是再不放我走，就沖你賴著我半夜三更不許我回家的行為，周六見家長的事，我媽估計想都不想就會拒絕。”

話音落地，車廂驟然陷一陣死靜。

未來丈母娘的殺傷力果然驚人。

在聽完姑娘這番話後，餘烈在微擰眉心、沉默了足足三秒鐘後，終于力道一松，胳膊從細的腰肢上離開。

程菲繃著的神經也隨男人手臂的力道跟著放松。

“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擡手輕輕瞬了瞬心口，彎笑，又獎勵似的拍拍餘烈的肩，“就沖你這麽懂事，我一定在我媽面前替你言兩句。”

這姑娘一副哄小孩兒的姿態，惹得餘烈笑。

他角細微牽起一道弧，俯又吻了下的，繼而道：“明天下午我有個會要開，開完估計七點去了。七點半，我在老地方等你。”

程菲聽見這話，呆住了，愣愣地口而出：“明天也要約嗎？”

餘烈：“服不是還沒買。”

“……可是。”程菲兩道眉皺在一起，“你散會都那麽晚了。不然後天晚上我再陪你逛街？”

“不用逛。”餘烈說，“我買東西很快，也就半個小時的事。”

“真佩服你的力啊。”程菲到驚訝，由衷發問，“忙活了一天，你難道都不想早點回家休息嗎？”

餘烈看著，回答：“主要是想見你。”

話音落地，程菲濃的睫輕兩下，一甘甜的暖流瞬間從心深湧出，流向四肢百骸。

角的笑幾乎是都不住。收回視線不敢看他，為了掩飾窘意，還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四平八穩道：“好吧。那就說好了，七點半，你來我們單位接我。”

餘烈瞧著姑娘小巧致的側，眼神裏盡是寵溺的，頷首：“好。”

兩人剛約好，忽然叮叮叮一陣鈴聲響起。

是程菲的手機。

程菲從挎包裏取出手機，看眼來電顯示，頓時驚得雙眼瞪溜圓，遲疑兩三秒才開接聽鍵，若無其事地說：“喂媽。”

餘烈那頭臉淡淡，剛從煙盒裏取出一眼，在手裏把玩。聽見這句，他指尖作微頓，側眸，定定看向旁的姑娘。

“……”程菲心裏張。

見他眼神投過來，趕豎起一食指在邊，做出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別出聲。

餘烈輕輕挑了下眉，保持沉默。

“又在加班？”聽筒裏傳出一道聲，語氣裏聽不出毫異樣，問程菲。

“……加完了已經。”程菲著頭皮鬼扯，“剛到小區門口，準備進來了。”

“嗯，知道了。”說完，蔣蘭士便掛斷了電話。

程菲合眸長松一口氣，剛把手機放回包裏，扣好包蓋，耳畔卻冷不丁響起道嗓音，低沉清冷，輕描淡寫地問：“蔣阿姨知不知道我倆的事？”

程菲神凝滯一瞬，接著便垂下眼簾，點點頭。

餘烈懶散枕著椅背：“沒反對？”

程菲搖頭：“……反正之前，沒說過反對。”

餘烈聽後，意味不明地勾了下，指腹輕的臉蛋：“看來我的小姑娘，今晚有場仗要打。”

程菲輕輕咬了下瓣，擡眼看他，道：“之前我媽對餘叔叔有很多誤會，等知道了所有真相，一定會開開心心接你。”

餘烈面容很平靜：“是麽。”

“是。”程菲正，眼神堅定，晶亮如星，“我了解我媽，也相信我媽。”

*

須臾，黑越野的副駕駛一側車門打開，一道纖細影下了車。

“再見。”程菲回轉，笑容的，沖車裏的男人揮手，“你回去吧。”

餘烈坐在車裏看了一會兒，忽然勾勾手，示意過來。

程菲不解，不知道這人又想幹什麽，只好走過去，彎腰趴在車窗上頭瞧他，“幹嘛？”

誰知話剛說完，後腦勺一，被男人的大手給扣住。

程菲驚訝地睜大眼，沒等回過神，餘烈已經將摁向他，二話不說地就吻上來。

“……唔。”程菲驚呆了，想也不想地使勁掙開，步子往後退三步，紅著臉低嗔：“你做什麽！”

“吻別啊。”

“……”

不多時，黑越野車絕塵而去，徒留程菲紅著臉蛋站原地，無語天。

在心裏狠狠吐槽某人幾句後，程菲回過神，攥背包肩帶，準備進小區。

誰知剛轉，餘鬼使神差往某個方向一掃，頓時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僵住。

只見，隔著三十米不到的距離，一個穿家居服、趿拉著拖鞋的中年靚姐站在一家小超市跟前，手裏拎著個塑料袋，正眼神涼涼地瞧著。

不是親的母上蔣蘭士，又是誰。

程菲僵住了。

就這樣，母兩人隔空對著彼此，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下一步的作。

滴答，滴答。

兩秒鐘後，程菲閉眼，擡手了下眉心。意識到這麽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只好強行定下心神，深呼吸，微笑，邁著輕松而歡快的步伐朝蔣蘭士走去，主打一個“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媽。”程菲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笑瞇瞇，“出來買東西啊？”

蔣蘭看著自家這個寶貝閨，又沉默了片刻，才沖越野車駛離的方向擡了擡下，沒有語氣地問：“剛才從車裏個腦袋親你的男孩子，是誰？”

程菲：“我男朋友啊。”

蔣蘭：“……”

“媽，我知道顧姨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用一臉震驚的表。”程菲說，“他餘烈，就是以前餘明城叔叔的兒子，兩年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是失蹤了麽，人沒死，剛回來。我們之前還好的，這兒就續上了，接著談。”

蔣蘭：“…………”

看著寶貝閨樂呵呵的笑臉，聽著寶貝閨這副稀松平常到仿佛只是在談論一塊打折面包的語氣，蔣蘭結結實實地震驚了。

還續上了，接著談？

當是網易雲會員充值呢？

蔣蘭簡直都要被這個小丫頭慪吐了，說：“既然你不藏了，我也索跟你開門見山。”

蔣蘭上前幾步，聲音低，用只有程菲能聽見的音量，道：“你知不知道餘明城殺過人，是個通緝犯，你和這種人的兒子在一起，前途還要不要了？”

“媽，別再這麽說了。”程菲鼻頭又是一酸，盈著淚的眸看向蔣蘭。

可憐天下父母心。蔣蘭一個做母親的，自然萬事都是為兒考慮。

見閨這副泫然泣的模樣，蔣蘭心裏也不好得很，支吾了會兒，才道：“……你別怪媽媽說話難聽。媽媽也不是那麽不通理的人。媽媽知道餘烈是個好孩子，你喜歡他，你們很相。可是他的出實在太不好了。媽媽是怕餘明城的事會影響你，你能明白嗎？”

程菲回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餘叔叔真的是殺人犯，真的有案底，餘烈怎麽可能當上國安警察，怎麽可能過得了政審。”

“……”蔣蘭倏地怔住。

短短幾秒景，蔣蘭眸突地一跳，像是猜到什麽。

程菲哽咽沉聲，“餘叔叔，一直是國安的人。”

【??作者有話說】

大佬：老婆好我，必須侍寢三天三夜來表達我的。

菲菲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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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