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烈拿著蔣蘭給他的相冊, 垂著眸，久久不語。

背的緣故，他英俊的臉龐在影中, 程菲一時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由很細微地皺了下眉。

怕他是看見了父母的老照片, 又想起小時候一些不好的事，程菲試著走上前，擡手輕輕上他的手臂，聲低語：“餘烈，你還好嗎？”

這頭, 餘烈目仍舊落在照片背面的那行手寫字上, 思緒如。

直到耳畔傳來姑娘細的嗓音，理智的堤岸才將那些水給阻擋，將他拉回當下。

餘烈神平靜，視線離開相冊，擡眸看向程菲浮現著憂的臉蛋，朝勾了勾, 搖頭，安而又溫和的語氣, “沒事。”

這時, 一旁的蔣蘭沉沉嘆了口氣, 看著餘烈道, “這些有你父母的照片在我手上留了這麽多年, 現在給你, 總算也是歸原主了。”

說到這裏, 蔣蘭稍停頓了下, 遲疑半秒後, 頭莫名便一陣發，啞聲續道：“以後你要是想你爸媽了，就拿出這本相冊，翻一翻，看一看。”

餘烈平靜地頷首，回道：“謝了蔣姨。這份禮對我來說很珍貴，我一定會妥善保管。”

這番對話結束，客廳裏再次陷兩秒安靜，氣氛頗有幾分凝重。

程國禮見狀，趕出聲，故意換上副輕松的口吻，笑說：“好了好了，現在招呼也打了見面禮也送了，該幹正事了吧？阿烈，你跟著菲菲去洗個手，準備吃飯，再不上桌，菜都要涼了！”

“嗯。”餘烈淡笑，隨後便合攏手裏的相冊。

程菲手給他接過來，笑著道，“先給我吧，這相冊沉甸甸的，還大得很，我一會兒找個結實的袋子給你裝上。”

隨後，兩個年輕人便進洗手間洗手去了。

程國禮轉走進廚房。

空氣裏香味兒四溢，一個純黑的大砂鍋擺在燃氣竈上，正拿小火慢煨著，鍋裏是程國禮和蔣蘭早上去菜市場現殺的一只走地。

程國禮手去揭鍋蓋，指尖剛到蓋子，便被滾燙的溫度燒得回來，皺眉頭，呼呼地往手上吹氣。

“跟你說了幾十年了，揭砂鍋蓋子的時候得拿厚抹布包一下，老不聽。又燙著手了吧！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得老年癡呆了。”

背後，蔣蘭剛踏進廚房，就看見丈夫狼狽又稽的一幕，不好氣又好笑。一邊嘀咕著數落，一邊走上前，抓起程國禮的手就懟到水龍頭底下，打開涼水沖刷，替他減輕痛。

程國禮知道妻子是心疼自己，著臉朝蔣蘭笑，回道：“這不還怪你麽，這些年太寵我。你要是多給我幾次機會下廚，我不就能生巧了麽？”

“行啊。”蔣蘭說，“從今天開始，廚房的大權我都到你手上，以後都你做飯。”

“做飯就做飯，跟誰不會似的。”程國禮咕噥著。

洗菜盆裏水聲嘩啦啦。

蔣蘭看著沖刷如注的水流，忽地眸微，想起什麽。扭頭往門外方向張了眼，見兩個孩子還站在臺那邊聊天，沒注意這邊，這才轉頭看向丈夫，低聲道：“欸。”

“嗯？”程國禮狐疑，應了聲。

“我讓你準備的紅包，你備上沒有？”蔣蘭有些張地問，生怕丈夫忘記大事。

“當然備好了。”程國禮說，“新姑爺第一次上門，這事兒我能忘麽。”

聽見丈夫這麽回答，蔣蘭懸著的心總算落回幾分進肚子裏。

松開握住程國禮腕骨的手，隨手從竈臺上抄起一塊抹布，把砂鍋蓋子一包，揭開來，口中又問：“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數麽？”

“對啊。”程國禮手沒那麽疼了，關了水，正扭著手腕端詳自己通紅的指尖，反應過來什麽，皺著眉擡起腦袋，“嘿，我說蔣蘭同志，你問這話是幾個意思啊？怎麽，怕我著給紅包‘工減料’？”

蔣蘭看程國禮一眼，道：“不是怕你工減料，是怕你把數記錯。阿烈進了咱們家門，往後就是咱們自己家的孩子，這都有講究的。”

“知道有講究。”程國禮笑，“放心，我還沒老糊塗。”

最後一道熱騰騰的白果烏湯端上桌，今晚的菜就齊了。

程國禮把大湯碗放在隔熱墊上，音量拔高幾分，招呼兩個年輕人，道：“菲菲阿烈，來吃飯。”

話音落地，正在臺那邊聊天的程菲和餘烈便回來了，一前一後走到餐桌旁，彎腰落座。

蔣蘭從廚房裏出來，給兩個孩子分發碗筷。

這頭，程國禮打開酒櫃，從最底下的隔間裏取出自己箱底的珍藏好酒，邊擰開蓋子，邊拿目掃了眼自家閨，而後突地指揮道：“菲菲，你起來一下。”

程菲坐得好好的，連筷子都拿起來了，一聽這話，臉上瞬間流出一迷茫，下意識站起，困地問：“幹嘛啊爸？”

程國禮：“跟阿烈換個位子。”

“換位子？”程菲眨了眨眼睛，仍舊一頭霧水，“為什麽？”

程國禮手指兩下：“我跟阿烈要喝幾杯，你坐你媽旁邊去。”

程菲：“……”

程菲汗，僵滯兩秒，微笑，用非常溫和且友好的語氣道：“爸，餘烈今天開車過來的，晚上還要自己開車回家。咱們酒就不喝了吧？”

此言一出，程國禮同志立馬就不樂意了。

程國禮瞧著自家寶貝閨，不爽道：“你這丫頭，我是要跟阿烈喝，人家阿烈都沒說要開車什麽的拒絕我，你在這兒蹦跶什麽？再說了，這酒在我的酒櫃裏放了整整十四年，當年你外公七十大壽的時候我都沒舍得拿出來喝，專門留著招待我未來婿的！”

“可是……”程菲還想說什麽。

一旁的餘烈卻勾了勾角，淡聲將打斷，“程叔盛，我自然卻之不恭。”

“好！”程國禮喜上眉梢，越瞧這新婿是越滿意，大拇指翹起來，“姑爺爽快。”

看著這一唱一和的二人組，程菲簡直無語了。瞪大眼睛，在桌子底下用力扯了扯餘烈的袖子，低聲：“喂！”

“別擔心。”餘烈眼底神和，在姑娘的小手上輕兩下，也低聲，“吃完飯我約個代駕，也就回去了。”

程菲一臉的生無可，皺著臉蛋道：“你以為我真的是怕你車開不回去嗎。”

餘烈聞聲，眉峰輕擡一寸：“什麽意思？”

程菲無言以對，閉眼眉心。沉默了足足兩秒鐘，方才胳膊一擡，重重在餘烈肩膀上拍了幾下，用二十七歲的臉嘆了口七十二歲的氣，分外的語重心長：“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姑娘這會兒的表活像個小老太太，看著老氣橫秋，稽裏又不失可。

餘烈被惹得笑，雖然有點兒疑，但也沒再追問。

“算了閨。”蔣蘭發完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給程菲遞個眼，說，“今天況特殊。阿烈第一次上咱們家，難得你爸這麽高興，就隨他去吧。”

一聽母上大人都松了口，程菲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

默默起繞道，跟餘烈換了個位子。

“來，筷。”程國禮倒滿倆明分酒，一個放自己面前，一個給餘烈，笑容滿面道，“阿烈，這些菜都是我跟你蔣姨親手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要是不喜歡吃，盡管說，程叔立馬再去給你做別的！要是我的手藝不喜歡，也盡管說，小區門口就是炒菜館，我立馬給你打包去！”

“……”

話音落地，餘烈還沒搭腔，旁邊正在嚼海參的程菲卻生生被嗆了下：“咳。”

餘烈聽見了，往碗裏盛了些湯，手在脊背上輕兩下，嗓音低：“慢點吃。”

“謝謝……”

程菲拿紙巾了角，瞥自家親的老爸一眼，低聲，叮囑：“爸，拜托你正常一點，餘烈第一次來，你別把他嚇到了。”

聞言，程國禮自己也像是有點兒尷尬，幹笑兩聲，接著又端起酒杯，對餘烈道：“來阿烈，程叔敬你，從今往後，咱們就是自家人了。”

“就是。”見此形，一旁的蔣蘭忽地鼻子發酸，忍著淚說道，“阿烈，只要你不嫌棄，以後蔣姨就是你媽，你程叔就是你爸，你和菲菲一樣，都是我們的好孩子、我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餘烈眼底泛起赤，垂著眸，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一仰頭，將杯子裏的白酒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程國禮正用勺子往餘烈碗裏舀紅燒牛腩，忽然聽見“叮鈴鈴，叮鈴鈴”，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來。

程國禮聽出是自己的手機，放下勺子，手去兜。

全上下所有口袋都翻個遍，也沒找著手機的影子。

“廚房裏呢。”蔣蘭好笑，耐著子提醒。

“哦哦對。”程國禮幹笑，“下午做飯的時候拿進去了，阿烈你先吃，叔去接個電話。”

跟餘烈打完招呼，程國禮便站起，扭頭進了廚房。

程國禮的手機放在竈臺旁邊的置架上，屏幕亮著，又震又唱的。

他看眼來電顯示，接起來：“喂阿鬼，怎麽？”

“兩個孩子回來了？”聽筒對面問。

“回了，正吃飯呢。”程國禮知道陳家槐關心這件事，笑著說，“放心吧，一切順利。”

聽見這句話，電話那頭的陳家槐才放下心來，應道：“順利就好。”

程國禮：“你今天晚上忙什麽呢？”

陳家槐回答：“我這兒不是打算開個酒吧麽，有朋友給我推薦了幾個鋪面，跑著選了一下午地方，剛忙完，準備上顧靜媛出去吃個晚飯。”

程國禮聞聲，立刻發出邀請：“你們還沒吃呢？那還出去吃什麽呀，我這兒做了一大桌子菜，你們趕過來。”

“過來你家吃？算了吧。你們一家四口團團圓圓的，我和顧靜媛兩個外人跑來湊什麽熱鬧，不招人嫌麽。”陳家槐打趣兒著婉拒。

“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程國禮也笑，“咱們幾個的關系，還有外人這一說？”

陳家槐笑出幾聲，態度卻很堅持，回道：“今晚是新婿第一次上門見你們，你們關上門好好聚。來日方長，以後機會多得很。”

“行吧。”

簡單說完幾句，程國禮掛斷電話，回到餐桌前落座。

“槐叔打的？”程菲好奇地低聲問。

“嗯。”程國禮點頭，腦袋往閨湊近點兒，也把聲音得低低的，“你槐叔生怕你媽挑餘烈的刺，比我還張。”

“這擔心就多餘了。”程菲笑，小聲，“看出來沒，我媽喜歡他得很。”

那頭，蔣蘭用公筷給餘烈的碗裏夾了些菜，叮囑道：“多吃點阿烈。我和你程叔叔也不知道你的口味，隨便胡做了一些，你湊合吃。”

餘烈的視線看向蔣蘭。

在餘烈時的記憶裏，蔣阿姨有一頭烏黑濃的長發，穿一幹淨素雅、長度及踝的長。婉，清冷，來往穿梭于桐樹巷的瓦房小路之間，整個人有一種與周遭破敗環境格格不的致與貴氣。

而今，二十年過去了，再一次出現在餘烈視野中的蔣蘭，兩鬢斑白，著樸素，曾經青春靚麗的面容也在歲月的摧折下生出了不皺紋。

看著蔣姨泛紅的眼底，與為自己夾菜時輕的雙手，餘烈知道，對于當年發生的那些事，這個曾經的漠視者，是真正發自心地對他到愧疚。

想要補償，想要彌補。

“蔣姨，程叔。”忽地，餘烈淡聲開口，喚了句。

蔣蘭和程國禮同時頓住，不約而同地擡眼，看向餘烈，安靜等待他下文。

餘烈畔勾著抹清淺的笑，平靜道：“其實我這次來，除了來拜訪看你們以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做。”

蔣蘭和程國禮有點兒迷茫，相視一眼。

蔣蘭笑笑，出聲：“是什麽事？”

餘烈說：“相信菲菲已經把我目前的況告訴兩位長輩了。不過為求穩妥，我還是想向你們再正式地介紹一下自己。”

“我在國安局工作，現職務是國安局特勤大隊隊長，工作容全部涉，不便太多，主要是反間諜、維護國家安全之類。”餘烈繼續道，“我平時有運習慣，之前在任務期過很多傷，但目前恢複況良好，素質整來說還可以。格相對來說比較向，不太說話，也不太擅長與人相，但優點是緒穩定，忠誠忠貞，也有孝心。”

“不良嗜好方面，我煙，但得不算多。”餘烈語氣平穩而沉靜，接著道，“如果菲菲或者叔叔阿姨有要求，我也可以戒掉。”

屋子裏靜悄悄的。

餘烈話說完後，程菲和餘父餘母都有點兒呆滯，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長篇大論介紹起自己的人況。

須臾，程國禮了，終于忍不住含笑開口，點點頭，說：“嗯，好的孩子。你的況我們都了解了。”說到這裏，程國禮稍微一頓，又有點兒納悶兒地問，“不過，你跟我們說這些，是想……？”

餘烈回答：“是想，借這個機會，向二老提親。”

全場：“……”

餘烈微側目，視線定定落在一旁的程菲臉上，聲鄭重道：“我對程菲一往深，此心可昭日月，這輩子非不娶。所以想請兩位長輩同意，將你們視若珍寶的兒，嫁給我。”

【??作者有話說】

大佬：趁機把老婆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