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隆！

紫微宮裡的老槐樹拖著沉重的步伐，蹣跚地走到圍牆前，沒敢拆掉宮牆，而是用幾大的樹枝攀著上面，須再向上，它龐大的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鄭清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十分抱歉。

只不過，需要他到抱歉的又何止一棵老樹？

他可以安靜的看著那老樹晃晃悠悠消失在沉默森林的深，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容的接波塞咚、鄭蘇一二三，或者小白貓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但眼下，除了抱歉，他似乎沒有更多選擇——或者說，在他心深的某個暗角落，也在期盼著永遠不需要做出選擇。

場間的恐慌氣氛在抵達某個節點后，沒有進一步發酵。

鄭清挲著手上的『太一』之戒，視線從翻過圍牆后漸漸遠去的老槐樹上收了回來，鼓起勇氣重新看向兩位巫——有那麼幾秒鐘，他真的想召喚出太一，藉助傳奇的力量，跳過這段尷尬的時間線，前往一段更安全的未來。

然而欺騙時間，浪費的無非只有他自己的生命；而欺騙心，浪費的可能就不止他一個人的生命了。

「——你們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男巫的聲音在圍牆外影影綽綽的轟隆隆聲音里顯得有些微弱。他注意到兩位巫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換了一下眼？

這讓他心底冒出一不詳的預。

原本已經趨於平穩的『恐慌指數』又有躍躍試，拔地而起的趨勢。

「我們聽說……」

蔣玉剛剛說了四個字，就被蘇施君突然打斷。

「——我們聽說，你這個地方大門上的匾已經掉了？」月下議會的上議員語氣輕快的詢問：「什麼時候打算換塊新的？想好找誰題字了嗎？」

蔣玉深深的看了一眼，沒有繼續說話。

鄭清心底那不詳的預卻在這一刻陡然散去——直覺告訴他，兩位巫今天『聯袂而來』肯定不是單純因為門口那塊早已埋在塵埃中不知多久的牌匾——但他也絕不會傻乎乎給自己找麻煩。

「沒，沒想好。」

男巫非常謹慎的搖搖頭：「……我想著先打掃乾淨屋子再請客，到那時再掛塊新匾上去，應該也來得及。至於題字的人選……」

「——我是不會給你題字的！」

圍牆上突然傳來一聲不懷好意的貓。

兩位巫注意到黃花貍的影，連忙施禮問好。

鄭清卻是早就看到了那隻看熱鬧的花貓，聞言，沒好氣哼了一聲：「——第一，你不是人；第二，我也不打算讓一隻貓給我題字！第三……」

他後知後覺，突然醒悟這個字讓誰題似乎都不太好。

理論上，先生是最恰當的人選，但現在他都不確定先生在哪裡，是不是還在這個世界，遑論找祂題字了；先生之下，其他幾位古老者如果願意給他寫個匾，也是很有牌面的事，但鄭清懷疑自己有沒有那樣的面子。

而且他也不知道去哪裡找那幾位古老者。

至於其他傳奇，選擇若愚、石慧、老姚亦或者瑪教授等等，難免有站隊的嫌疑，邊緣學院剛剛立，還沒有足夠的底蘊加四所學院與兩大勢力之間的傾軋，保持現在的小明狀態就好。

選擇學校外面的傳奇，又有點犯第一大學的忌諱——唯二能讓學校接的人選，不論鐘山那位老太太，還是青丘那位蘇娘，鄭清都沒有選擇的勇氣，他總不能把一塊匾剖兩半，讓們一人寫一半吧。

「——第三，我覺得讓它自己長出個名字就好。」

他終究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乾笑一聲：「正所謂『名本天，歲月雕琢』，掛塊白匾在門口，到住在這裡的人的影響，總會生出最合適的字眼兒。」

這倒不是鄭清異想天開。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咚！

蘇施君不知從哪裡出一塊沉重的牌匾，重重的樹在旁，一手抓著匾，一手叉著腰，笑的非常得意。

「——我就知道你沒得選，所以提前準備了一塊空匾。」

敲了敲旁那塊看上去就很珍貴的木頭，愉快的補充道：「這塊料子原本是家裡某個長輩從黑獄買回來的玄黃木殘枝，打算做壽棺用的，但這麼多年過去，始終死不了，早早買好的棺材也被大家東一塊西一塊挪用了……我拿走這塊，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呢！」

鄭清茫然的看了蔣玉一眼。

巫師界的世家大族做事都這麼『隨』嗎？還是只有青丘那窩狐貍比較特立獨行？

蔣玉板著臉，卻沒有多惱火的模樣，似乎早就習慣了與蘇大狐貍放對時不經意間落下風的況——這是階位上的差距帶來的結果，只能通過臨場應變勉強彌補。

然後看了一眼大門所在的方向。

「——上次咚咚來的時候，我記得你家大門倒了，對吧？」巫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話卻像拿著一柄小刀在四胡捅：「玄黃木的料子，我家也有，恰好可以給你換個門……免得門關不好，讓林子里的野順著門溜進來。」

鄭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終究沒敢拒絕兩位巫的好意。

蔣玉深深的看了蘇施君一眼，轉，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涼亭。

「——扶著！」

蘇施君輕叱一聲，把那塊沉重的門匾推到鄭清上：「這麼重的東西，你好意思讓我一直拿著嗎？」

而後也化作一道青虹，消失不見。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蔣玉是只貓，有這脾不難理解。蘇施君明明是只狐貍，怎麼也染了貓子？

鄭清心底嘀咕著，轉了轉『元始』戒指，指揮著元始把這塊空牌匾掛在了大門上。掛之前，他心底琢磨著匾上最可能出現的名字應該是『秩序樹』或者『秩序』，再不濟，原本這座宮殿的『紫薇』名頭也很朗，重新出現的概率也不低。

但牌匾掛上去僅僅過去片刻。

兩個意料之外的字便緩緩浮現在鄭清眼中。

「——玄黃宮？」

黃花貍蹲在男巫旁，抖了抖上皮，滿意的打了個呼嚕：「這名字，我喜歡，跟我非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