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鷹在跑步機上汗流浹背,他現在已經能正常行走,但跑起來還是要命。父母早就不再每天接送,他能自己乘坐地鐵回家。復健師說,他恢復得特別好,再過個把月,可不必再來復健中心。
徐秋容問過他,打算到哪里發展,看著像是很希他留在家鄉的樣子。知子莫若母,徐秋容總覺得雖然兒子不說,但心里似乎還對威市的一些人或者一些事放心不下。
帝都、上滬和鵬市的廣電集團和新興網都向他出橄欖枝。徐秋容聽說后,問他,是否還要回威市。當時,他搖搖頭,表示不再去威市了。
自上次靈魂互換又過了將近半年,馮牧早沒有任何表示,他也依舊在黑名單之列。他離開威市三年多了,可能早就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他再回去,又算什麼呢?
他回到家,沖了個涼出來,恰好看見手機屏幕上網絡電話那復雜的號碼一直閃。
對暗號似的開頭,是許久不聯系的老K。
“單鷹,最近怎麼樣?”單鷹沒有告訴老K自己離職的真相,只說生了一場危重疾病,不得不辭職治療。老K不疑有他,偶爾聯系時也只關注他的“病”,不再提供KD化工的違法證據。
“好多了。”
“既然如此,我直話直說。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馮牧早,聽說是你曾經的實習生。這個記者最近在查公司異地傾倒廢料的事,最近居然上門采訪,差點遭到報復。我希你阻止,讓不要這個事,我……不認為有這個能力介,太年輕,本不知道這麼做有多危險。”
馮牧早居然跟進KD化工的線索,單鷹很意外。但正因為沒能查出東西,反而在安全線里。“我馬上會到別就職。你放心,我一上任馬上將以前查到的東西全盤托出,在此之前,你先做好辭職的準備。至于馮牧早,沒有應,查不出任何東西,DJ公司如果連這樣一個明著來的采訪記者都要打擊報復,是不是太草木皆兵?”
聽他沒有要阻止馮牧早的意思,老K遲疑一下:“……我不怕別的記者,如果是其他人,不管來明的來暗的,我都無所謂。但是馮牧早要來,不可以。我不允許這件事。”
“你以前從未跟我提過這種要求。為什麼?”單鷹發現一古怪,“你認識?還是……與有什麼過節?”
老K沉沉嘆一口氣:“其實,……”
單鷹眉一挑,眼中出些許驚訝。
馮牧早把昨晚買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牛一起放進微波爐,草草吃個早餐就要出門。
在KD化工的采訪阻,準備跑幾個經常與KD化工合作的運輸企業,看看能不能窺得一些他們異地傾倒廢料的證據。為此,做了不功課,事先還踩了點。
鎖門下樓,余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影,下意識定睛看去,驀地一愣。
離別和重逢總是那麼忽然,站在那里的人居然是三年不曾出現的單鷹。
幾乎反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時飛快打量他一遍。他沒那麼變,可以說,一如當年般英俊拔,一墨黑西裝,短發利落干凈,較以前白了些,居然更顯年輕。
是他對不起我,我沒必要怕他——對自己說,然后移開目,轉就走。
“馮牧早。”他住。
“喲,這不是單主編嗎?”轉,換了一副熱絡但虛假的微笑,“這麼巧在這里遇見你,好久不見,不知現在在哪兒高就?”
單鷹久久著,并未開口回應毫無誠意的寒暄。瘦了許多,材纖細起來,戴了形眼鏡,致的淡妝使原本充滿書生氣的眉眼變得些許嫵,眉心那點朱砂就了點睛之筆。幾年歷練,的眼中褪去初出象牙塔的青,多幾分沉穩和老練,看向他時雖含著笑,卻還有那麼一掩飾不住的諷刺和質問。
馮牧早勾起一道嘲諷的冷笑:“單主編要是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他飛快地表明來意:“KD化工是一盤大棋,你一個人下不好。他們干的什麼勾當,我心里有底,希你暫緩介或者退出,不要為他們反撲的對象。”
馮牧早一聽,心中怒火忽起,用力抿了抿,下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沖,說:“我說呢,單主編怎麼會大駕臨,原來有這層目的。但是,論文選題尚且不是只能一個人寫,為什麼線索只能您一個人跟?我想問,以前您是否也經常千里迢迢跑到別的記者那邊,恬不知恥地要求別人不能介,所謂首席記者——就是這麼來的?”
“早早,你對我有誤解,但請你認真考慮我的建議。”何遇是前車之鑒,單鷹只希馮牧早不要到牽連,更何況還有老K殷切的請求。
“我對你有什麼誤解?”馮牧早眼一厲,話語中火藥味漸濃,“單鷹,是我對你有誤解,還是你對我有誤解?我為什麼要對你言聽計從?你是不是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愚蠢,分不清人心好壞?”
這種反應早在單鷹的預料之中,恨死他了。
馮牧早咬牙關,當年那樣卑微地求他能給一個解釋,那樣掙扎地寫下絕的文字,那樣他到不能自拔,想想都可恥又可憐。
坐在格子間里,馮牧早的心還抑制不住地狂跳,整個人焦慮不安,做什麼都無法集中神,早上他們不歡而散的場景一遍遍回放,恨意如同漲時的海浪,拍擊著如巖石一樣冷的心。
他為什麼要出現?早就不需要他了。
“你怎麼了?臉很差。”汪姐路過,好奇地問。
馮牧早搖搖頭:“早餐沒吃飽,低糖。”
“喏!”汪姐從屜里抓了幾顆巧克力糖出來,剝了一顆塞進里。
含著這塊沒有味道的糯,馮牧早苦笑。
“哎,你們聽說了嗎?”梁晶晶提著幾個包子進來,顯然沒顧得上吃早飯,“單主編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盡管早上剛見過面,馮牧早還是驚訝得幾乎失聲。
“聽說他現在是帝都《要聞報》駐我省記者站的站長。”梁晶晶聳聳肩,“可惜沒回咱們報社,這就是——好馬不吃回頭草。”
“好一個‘好馬不吃回頭草’。”馮牧早勾起一邊角,起道,“汪姐,謝謝你的糖,我好多了。”
大家都各自有事要忙,叮囑幾句也就散了。
馮牧早按原計劃去了與KD合作過的一家貨運企業,沒想到在里頭到了小學同學杜凌飛,如果沒記錯,這個男同學以前總帶頭欺負,后來他轉學到外地,還松了口氣。不過現在都長大,也就既往不咎。
“我差點認不出你。”杜凌飛給倒杯茶,不好意思地說,“你真的變了好多,也好了,還變大。”
“?”馮牧早不膝蓋,“我這不一直好的嗎……”
杜凌飛嘆口氣:“唉,我們那時真不懂事,見你走路不太方便就你小瘸子,現在想起來真是太不像話了。其實,你遭遇了那麼嚴重的車禍,大難不死,作為同學,應該幫助你才是……”
“等等……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沒出過車禍,是我爸,他還因此傷了。”馮牧早打斷他的話。
杜凌飛也是一怔:“你因此休學一年,再來學校時走路一瘸一拐的,手也握不住筆——難道你都不記得?”
馮牧早心中升起一陣疑云,記得自己被人過小瘸子,但完全沒想到是因為自己出車禍、走路不正常的緣故。小學畢業后與同學幾乎不再聯系,杜凌飛還是長大后遇上的第一個小學同學。
采訪完后把這件事說給焦糖聽,沒想到焦糖竟然說:“你在搶救的時候,醫生也提過你小時候和馮叔叔一起遭遇車禍的事,還說你的況比馮叔叔嚴重,什麼‘死而復生’。我也不信來著……當時一切都太了,我也沒多求證。”
“天啊,如果我真的出了車禍,我爸為什麼不說?我怎麼又完全不記得!”馮牧早忽然覺得,自己的過去變了一部懸疑電影。
“可能你腦子被撞壞了,失憶。”焦糖猜測,“別想那麼多,只要你現在活蹦跳的就行。”
馮牧早心中惴惴不安,這件事別人不提也就罷了,為什麼爸爸從來沒跟自己說過?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去采了另外一個線索,快傍晚時才回到報社,正要把下午的容整理新聞稿,就見大家都圍在電腦前看電子報,有人嘖嘖贊道:“不愧是單主編啊,一上任就干了一票大的……”繼而又有人說,“這不是小馮在跟的線索嗎,被他捷足先登啦?”
馮牧早走過去,只見《要聞報》頭版巨大的標題醒目——《怪病背后的生態災難:20家企業卷排廢料利益鏈始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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