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月湖香市名傳京都, 便去見識一下，怎麽就你們來得，我便來不得？”

旁邊的蕭燁澤一聽這話, 抑制不住要呸秦北霄, 這話不是他昨日同他說的嗎？原話不，他就直接照搬了，他可記得昨日他說的時候, 秦北霄除了一臉冷淡, 還漠然甩了兩個字：無趣。

怎麽，過了一夜就變得有趣了？

蕭燁澤剛想駁了秦北霄這話, 只見沈芷寧已經坐在了秦北霄旁邊, 眼中滿是暗含玩笑的小欣喜：“來得來得，自然來得, 只是秦大公子來了，也不知今日逛買會不會散一散銀兩啊？那有些想買的件，秦大公子也是會包了的罷。”

“可以。”

秦北霄右臂搭在膝蓋上，語氣稀疏平常, 但多了一分幹脆爽利。

答應得這麽爽快？

肯定有詐。

“到時那賬子我是遞到永壽堂結還是文韻院結？”秦北霄繼續平淡道。

“我就知道，”沈芷寧就知道秦北霄才不會那麽好心，這個人就算真的是好心, 也得磨一磨，但猜中了他的心裏, 沈芷寧一臉得意，“才不需得你買，我自個兒有銀子。”

說著，清咳了一聲，正襟危坐起來, 整理時，特地還了下腰間的荷包，裏面的零碎銀子振響。

怕秦北霄沒聽見清楚，又哎呀了一聲，道：“還未做過這般好的馬車。”說完，又將荷包裏的銀子弄響。

秦北霄也‘哦？’了一聲：“聽著聲，你今日出門帶了不銀子啊，不過我怎麽聽說月湖香市熱鬧，手也喜在那兒圍聚，最喜歡的就是那種年紀輕輕帶著沉甸甸荷包出門的小姑娘了”

沈芷寧被說得一下子捂住荷包：“當真？可我怎麽以前沒聽說過這檔子事……”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不過我帶的也不多啊，都是些散碎銀子，應當不會我的，你是聽何人說的？”

秦北霄不語。

沈芷寧湊到他眼前：“是誰說的呀，秦北霄，你與我說說。”

這回湊得近了，都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而他的眼神似乎越來越深不見底，過了些許時候，他才緩慢吐出了幾個字：“騙你的。”

蕭燁澤在旁邊快笑瘋了，捧著腹：“沈芷寧……他從來沒去過，你居然還真信他哈哈哈哈哈。”

沈芷寧臉了豬肝，氣鼓鼓地從秦北霄的這一側，坐到了他對面：“不和你說話，秦北霄，至在下馬車之前，我不再與你說一句話。”

蕭燁澤笑得更厲害了，秦北霄也握拳掩著笑意。

沈芷寧不看他們兩個，等馬車開了一會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但還落不下面子說話，于是掀開了簾子，見才拐過了一個街巷，外邊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今日的天氣與昨日未落雨之前一樣，一樣的春和景明。

看外頭的熱鬧看得興起，忽然鞋子被人微微一。

沈芷寧收回了向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腳上，今日穿了一雙芙蓉底折紙花卉雲錦繡鞋，繡鞋旁是秦北霄的玄靴子。

他又了一下，沈芷寧不知怎的，心頭跳快了一拍，下意識往蕭燁澤那邊看去，見蕭燁澤沒注意二人腳下的作，才放心了些。

不過說好了不理睬他，沈芷寧幹脆躲著，誰知他還是了一下，沈芷寧瞪大眼睛，也回了一下。

秦北霄輕笑，蕭燁澤都不知秦北霄怎的就突然笑了，奇怪地看著他，見他盯著沈芷寧，又順著視線看向沈芷寧：“怎麽了這是？”

沈芷寧偏頭掩著耳尖的紅：“沒什麽，這能幹什麽？”

“消氣了？”秦北霄的視線還是沈芷寧上。

“才沒呢，”沈芷寧立刻回道，“哪有這麽快消氣。”

“那到香市後，隨你選三樣？”秦北霄像是做出了很大讓步似的，“這夠意思嗎，沈芷寧？”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沈芷寧假裝忸怩了一下，餘見秦北霄又要開口說什麽，怕他反悔，馬上道，“但你既然開了這個口了，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這可是難得占秦北霄便宜的機會啊。

想想都覺著興，哼著小戲曲又掀開了簾子，過了一會兒，咦了一聲：“那位……”

“怎麽了？”秦北霄問。

“前面那位好像是你們的同窗。”沈芷寧道。

“是嗎，我瞧瞧，”蕭燁澤湊過去往外瞧，“還真是，是江檀啊……”說完這話，馬車已到了江檀旁側，蕭燁澤靠在馬車窗邊，端著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樣問：“江檀，這是要去哪兒啊？”

江檀顯然一愣，未想到這路過的馬車裏還鑽出一個人來，見是蕭燁澤，拱了拱手笑道：“原來是三殿下。”

他提了提手中的藥材道：“近日偶風寒，特地去買了藥，正好出門，也打算去月湖香市瞧一瞧。”

“那真是巧得很，正是要去月湖，不如捎帶你一程。”

“從此到月湖，路程不遠，我可自己走過去”江檀面不好意思，回道，“這中途上來…未免叨擾了。”

“這有什麽好叨擾不叨擾，既然是同窗，還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

蕭燁澤很熱，好說歹說把江檀勸上了馬車。

而江檀上馬車掀簾一看，發現除了蕭燁澤，竟還有秦北霄與沈芷寧，面微微一愣。

沈芷寧沖他一笑，擡手揮揮：“江公子巧，且坐吧，一道去月湖。”

江檀拱手行禮：“見過沈姑娘、秦公子，那真是叨擾了。”說著，頗為規矩地坐在了馬車一側。

秦北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馬車一路駛往月湖，離月湖周遭越近，車外聲音愈來愈嘈雜，賣聲、馬嘶聲、談聲不絕耳。

下馬後，更能會其熱鬧。

月湖香市起于花朝，盡于端午，眼下乃最後的餘熱，比之開市時不遑多讓。環月湖一圈的月牙亭、宋公祠、三天竺皆是人來人往，最為擁熱鬧的則是昭慶寺。

寺廟長廊兩側皆擺滿攤位，無論是大殿前，還是放生池旁，滿滿當當的攤位，沒有地兒可擺，也定要個地兒出來，還有不鋪子都借著機會吆喝著活。

攤位上商品琳瑯滿目，不說過後端午的五毒釵符、香袋等，還有胭脂花、首飾，甚至連木魚與佛珠都擺上了。

沈芷寧于一個攤位上看看，于另外一個攤位上瞧瞧，最後定在一個攤位前，拿起攤上的符袋放在手中，這符袋做得與沈府裏的很不一致，小巧玲瓏，上面還繡有五毒的圖案，偏不醜陋，著幾分憨氣。

攤主是一位老婆婆，一問原來是寧州人士，怪不得做出來的符袋與吳州的大不一樣，從荷包中掏出銀子遞給婆婆，買下了，打算先逛著，隨後逛完了，再一道將買的東西搬回馬車。

沈芷寧離開了這個攤位，轉到下一個，江檀過了一會兒過來，停于這個攤位前，看了一圈攤上的各符袋，最後定格在沈芷寧方才拿過的符袋上。

在旁側攤位的沈芷寧餘注意到了江檀，見他要拿起那符袋，自己還沒來得及說話，那攤主老婆婆已開口：“已經被人選走了，要不公子再換一個。”

沈芷寧聽見了，哎了一聲：“沒事的，婆婆。”又沖江檀道：“拿吧拿吧，小件而已。”

說著，許又是看到遠有什麽熱鬧，便往那兒走去。

“既然如此，此何價？”江檀問那老婆婆。

“那小姑娘已經給了，給了啊。”

江檀掃了一眼手中的符袋，頓時眉頭微蹙，想著將東西還給沈芷寧，于是往沈芷寧方才走的地方過去。

沈芷寧已到了人群圍觀，發現蕭燁澤已在了，還讓侍衛去打聽到底這裏頭是有什麽新奇事。

秦北霄一個人則在隨走著，輕著腳步，跟在秦北霄後邊，他走一步，也跟著走一步，最後秦北霄停下來轉：“沈芷寧。”

然而一回頭，就看見一張五毒面，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來，秦北霄後退都未後退，僅皺著眉將五毒面揭下來，出沈芷寧那張還裝著可怕樣子的臉龐。

秦北霄手輕的頰面，平淡問：“沈芷寧，你今年幾歲了？”

“別別了，你自個兒勁多大不知道嗎？痛死啦痛死啦。”

秦北霄放開了。

沈芷寧嘿嘿一笑：“其實不痛，還有點。”說著，又反複翻看那五毒面，疑道：“不嚇人嗎？剛才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翻看了幾下，還真覺得不怎麽嚇人，明明方才第一眼看到時被嚇了一大跳，將面收了起來，正想和秦北霄再說幾句話。

然而視線掠過秦北霄左側，看見遠放生池旁大榕樹下的石磚板上，有一個悉的影。

再定睛一看，發現好似是在玲瓏館的同窗莫文嫣。

只是的況好似不太對，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旁邊的丫鬟似乎在勸說著，而最後呆滯著不知看向何。

“怎麽了？”秦北霄順著沈芷寧的發現看過去，見是一名子。

“我去瞧瞧。”

沈芷寧走過去，首先是那丫鬟先注意到了，那丫鬟許是跟著莫文嫣來過西園，見沈芷寧有些眼，喊了幾聲莫文嫣：“小姐，小姐。”

莫文嫣注意到了沈芷寧走過來，面有些頹廢：“你今兒也來此了？”

沈芷寧瞧見臉，蹲下來問道：“你臉不大好，是子不舒服嗎？需要不需要喊大夫？”

“小姐哪是不舒服，明明就是被那畜生……”

“妙音！”莫文嫣喊住了，“胡說什麽？”

那被喊做妙音的丫鬟滿是忿忿不平：“奴婢才不是胡說，那單久就是個不懂禮義廉恥的，明明與小姐你定了親，還沒進門就養了外室，方才我都看了，那外室肚子都大了，還在小姐你面前耀武揚威的……”

莫文嫣嘆了口氣，對沈芷寧道：“讓你見笑了，我這丫鬟脾氣躁了些。”

“無礙的，這話裏話外也都是在為著你的。不過，這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什麽單久，我怎的都未聽說過這名字？”

莫文嫣眼中流出幾分無奈：“單久是青州族單家的嫡次子，與我自就定了親，眼下我在西園進學，而他在青州長仁書院念書，家裏的意思是等今年的秋闈過後，便讓我二人親……過幾日是龐園文會，他與同窗自是要過來，還來了信邀我香市同游，可未想到……他竟帶了個外室過來。”

“未迎娶正妻過門，便先養了個外室？這等荒唐之事你可知曉，莫家可知曉？這有了這等事，怎的還定親呢？”

“可不只是有了外室，那外室還大著肚子呢，”妙音忍不住道，“小姐是今日才知曉的，家中也是毫不知道此事，可那單久就看咱們小姐好欺負，知道咱們小姐子，威利小姐不要手此事，還放任那外室騎在我們小姐頭上撒野，仗著肚子裏有個孩子，一點都不把小姐放在眼裏……”

沈芷寧知道莫文嫣的子，確實是向弱，在書院裏時，說話也是輕輕的，聽著很讓人喜歡，但沒想到會遭到這檔子事。

“眼下我也不知該與你怎麽說，怕是我想的不夠周全，我只覺得莫要聽那男人的胡謅，該與家中說的事，定是要與家中說的，好好將此事商量了，這單久是嫁不得，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哪能未進門就給你弄了個外室與孩子出來，生生打你與莫家的臉不是？”沈芷寧勸道，“文嫣，更不要因著此事傷心或是氣氛，倒壞了自己的子，沒必要，且好好與家中說了此事，解了親事便最好。”

莫文嫣能聽出沈芷寧的話極為誠懇，也是真心為自己出主意的，方才滿心的委屈與苦悶散了不，微紅著眼眶應著。

沈芷寧聽應了，又見紅了眼眶，哎喲了一聲：“不可以掉金豆子啊，走走走，開心點，我們去那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