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江戶城,赤坂門——
青登扶著腰間的毗盧遮那,遙對面的敵陣。
一橋軍所選擇的紮營位置,非常妙。
他們將營地佈置在一視野良好,地理環境優越的十字路口,“徵用”了附近的民房。
以民房做居所,再在民房外的街道上佈置明暗崗哨。
為防止報洩,他們特地用木盾與帷布在營地外圍搭了一面“長牆”。
如此,外人本看不見裡頭的景。
儘管青登已站在高,極目遠眺,但還是一無所獲。
只能約瞧見一道道黑影正疾速奔走……毫無疑問,對面正在為今日的進攻做準備!這時,青登驀地聽見後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原田左之助扛著他的長槍,悄麼聲兒地移步至青登後。
“橘先生,你覺得敵軍今日會怎麼攻來?”
青登“呵”地輕笑一聲。
“他們還能怎麼攻來?無非就是延續昨日的‘豬突’戰法,同我們拼毅力。”
原田左之助聳了聳肩:
“既如此,倒正合我意了!
“我腦子笨,不喜歡那種複雜的戰鬥。”
“我就喜歡跟敵人!以拳對拳,以劍對劍!”
“這種簡單直接的戰鬥,最對我胃口!”
青登微微一笑,而後側過腦袋,上下打量原田左之助。
“左之助,你的傷怎麼樣?”
只見原田左之助的肚腹包有厚厚的麻布——這是他昨日不慎留下的新傷。
昨日,有位敵兵趁他不備,自斜刺裡發襲,用短槍劃傷其左腹。
幸而傷口並不深,僅僅只是劃破,並未傷到臟,在抹上藥膏,並用麻布包紮好後,原田左之助就又生龍活虎起來。
論戰鬥力,原田左之助在新選組的列位隊長之中,只能排列中上游。
但若論生命力,莫說是新選組的隊長們,哪怕是找遍整個新選組,也鮮能找到可跟原田左之助相提並論的人。
原田左之助嘿嘿一笑,輕撓了幾下肚腹上的傷口。
“這種程度的傷勢,只不過是介於‘痛’與‘’之間的不痛不!”
“我可是‘不死的原田’!”
“想當年,我還沒有為藩浪人,還在伊予松山藩做時……”
眼見原田左之助又要唱他那永遠講不膩的“切腹而不死”的輝煌事蹟,青登立即打斷道:
“左之助,我已無力再上前線。接下來的戰鬥,就全都仰仗你了。”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但見其右手就像是通了電流,止不住地發。
這種況,不僅發生在青登的右手,也發生在他的左手、雙等其他地方的。
這是“過勞”所招致的後癥之一。
昨夜在告別天璋院後,青登就重回被窩。
雖然已無睡意,但他還是強著自己再睡一覺。
他好生休息了一夜,神又足了些許,可裹其全的疲倦依舊強烈。
這般看來,沒個幾天幾夜的工夫,他是別想緩過勁兒。
青登話音剛落,原田左之助便咧了咧,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橘先生,請您放心!我何曾讓您失過?”
青登笑了笑:“正因你從沒讓我失過,所以我才放心地將此重任託付給你。”
誠然,原田左之助有著智商不高、不識漢字、喜歡當復讀機,沒完沒了地炫耀其肚子上的傷疤等各種病。
可一直以來,他在要事上從不掉鏈子,該斷則斷,從不拖沓。
如此,他為青登最信賴、最倚重的摯友之一。
正當青登轉過,準備去理其他事務的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陣疾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橘大將!橘大將!”
青登頓住腳步,扭頭去看,便見一名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地朝他跑來。
在一口氣奔至青登跟前後,他未等氣息勻暢,就忙不迭地快聲道:
“橘大將!有、有義勇軍!有義勇軍前來報到!”
義勇軍——聽著這個稍顯陌生的詞彙,青登和原田左之助雙雙怔住。
最先予以反應的人,是原田左之助:
“義勇軍?你確定嗎?”
傳令兵用力點頭:“有一批義勇軍出現在日比谷門之外!他們宣稱要與仁王大人共進退!”
原田左之助聽罷,難抑地轉頭去看青登:“橘先生!太好了!有義勇軍前來助陣!”
青登並不像原田左之助那樣激,不過他下意識的雙拳,已暴其心的真實想法。
他現在什麼東西都不缺。
坐擁偌大的江戶城,既不缺錢糧,也不缺裝備。
他唯獨缺乏的東西,是兵力!
只要再給他一支五百人以上的部隊,他就能讓江戶城的防能力再上一個臺階!能在當下這個至關要的節骨眼裡迎來義勇軍,當真是雪中送炭!
在經歷短暫的驚喜後,青登盯著傳令兵:“這批義勇軍有多人?他們是直參還是浪人?”
傳令兵聞言,頓時變了表,神變得古怪起來。
“這、這個……”
眼見對方吞吞吐吐,原田左之助立即輕蹙眉頭,呵斥道:
“別浪費時間!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傳令兵嚇了一跳,不敢再躊躇,一氣呵地快聲道:“一共來了7個人!他們並非直參,亦非浪人!而是普通的平民!”
原田左之助傻眼了:
“平、平民?”
“是的!平民!千真萬確!”
這一霎,原田左之助的面部神發生極彩的變化。
幾秒鐘前,他還兩眼放,喜形於。
而現在,他像極了蔫掉的蔬菜,一邊嘆氣,一邊用力撓頭:“唉……白高興一場了……”
“雖然這些平民願意助陣,很令人欽佩,也很讓我。”
“但是……區區平民,能有什麼用呢……”
“況且,只來7個人……這麼點人,實在是派不上用場啊……”
在得知有義勇軍來援時,原田左之助還以為是大批武士前來助戰。
就像是昨日的一橋軍,獲得大量直參的協助。
沒想,來者竟是平民,而且還只有寥寥7人……
武士負責作戰,平民負責生產——在江戶時代,這一觀念深人心。
雖然新選組是一支“士民混搭”的軍團,不論是武士還是平民,都有資格加新選組,但直至今日,新選組的絕大多數將兵依然是武士。
哪怕是為新選組元老的原田左之助,也下意識地對平民抱以輕視心理。
這時,原田左之助倏地發現:旁的青登進一種“詭異”的狀態。
在得知這批義勇軍是7個平民後,他如遭雷擊一般,愣在原地,久久不語。
原田左之助見狀,誤以為是青登太過失了,故抓了抓頭髮,絞盡腦,榨乾畢生所學,笨拙地安青登:“那個……橘先生,請您振作,不必失。”
“哪怕沒有義勇軍,我也有十足的信心守住江戶城,擊退叛軍!”
他正說得起興。
怎料,青登忽然出聲,打斷其話頭:“……左之助,你弄錯了。”
原田左之助一怔:“啊?我弄錯什麼了?”
“正因是平民,所以他們有著無限的潛能。”
青登說著重新雙拳,眼放異彩,頰間湧現出激越之:“對啊……我真是傻了……我怎麼忘了呢……我怎麼可能會缺兵力呢……!”
自言自語過後,他的目重新落回至傳令兵的上。
“這批義勇軍現在就在日比谷門,對嗎?”
“是的……咦?仁王大人?”
在收到確切的答覆後,青登連半秒鐘都不浪費,直接轉走人,步速奇快。
僅片刻的工夫,他的影就出現在遠方。原田左之助眨了眨眼,愈發不解:
“橘先生,您這是……”
“左之助,前線就給你了!不要讓我失!”
簡單地留下這句話後,青登的背影便徹底遠去,只剩下他的聲音仍留在空氣中。
原田左之助和傳令兵呆在原地。
他們不約而同地用力眨眼,而後轉過腦袋,對一眼——二人都在彼此臉上發現強烈的茫然。
……
……
日比谷門距離赤坂門並不遙遠。
不一會兒,快步流星的青登順利抵達日比谷門。
剛到目的地,他就看見候在門外的7個年輕人。
這7人全都穿著破舊的裳,面有菜,一看就是平民。
其中三人腰佩打刀,另外四人肩扛竹槍……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裝備。
眼見有人來了,這7人紛紛側頭看向青登,面困。
某人似乎認得青登。
在仔細觀察青登的長相後,這人立時瞪大雙目,聲道:
“是、是仁王大人!”
此言一出,這7人俱是一震,轉為驚。
接著,他們不分先後地跪倒在地,伏低腰,連大氣都不敢出。
青登揚了揚手:
“都起來吧!”
他一邊等待這7人起——他們一邊稱謝,一邊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一邊仔細地觀察他們。
“如你們所見,吾乃陸軍總裁、新選組總大將橘青登。”
“你們的事,我已有所耳聞。”
“據說你們想以‘義勇軍’的份前來助陣?”
這7人匆匆點頭。
青登又問:
“我問你們,你們都什麼名字?”
這7人聞言,不敢怠慢,紛紛報上姓名。
青登默默記住他們的名字,然後繼續問:“我問你們,你們為什麼想上戰場,想要建功立業嗎?”
興許是張,這7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遲不發一言。
約莫10秒鐘後,站在最前頭的人——此人剛剛自稱“阿佔”。
他的板並不強壯,從其雙掌的厚繭的位置來看,青登猜測他是傘匠。
便見他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結結地說:“如、如果能夠建功立業,那那、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不不不、不過,我們並無這種野心!”
“我們只是想要遵循道義!想要助您一臂之力!擊退叛軍!”
有了這人的打頭後,其餘人也來了膽氣,紛紛開口道:
“沒錯!我們並不貪求功名利祿!”
“我們也是有骨氣的!”
“仁王大人!我楠太郎!我學過幾年劍!雖然技藝不高,但我能上戰場的!”
“一橋慶喜太壞了!仁王大人,我們都站在您這邊!”
青登面無表地注視這7人,靜靜地聆聽他們的慷慨陳詞。
不過,倘若定睛細瞧,便能發現:雖然幅度很輕微,但他的兩隻角確實是微微上揚。
突然間,剛剛還出淺笑的他,這時猛地擰起兩眉:
“你們膽子不小啊!”
“明明是白,卻嚷嚷著上戰場!”
“像你們這樣的平民,怎麼可能在戰場上有所建樹!”
此言一出,剛剛還慷慨陳詞的這7人,統統閉,低下頭,面愧。
雖然青登說得很直白、很難聽,但他並未說錯。
事實上,即使是他們自己,也不覺得他們能在戰場上揚己才。
他們上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只有滿腔熱——有熱,也有何用?正當他們被青登罵得抬不起頭的這一檔兒——
“但是,我很欣賞你們的勇氣。”
伴隨著突轉的話鋒,青登的面部表又變得和起來。
“平民又怎麼了?”
“新選組中就有著不平民。”
“論打仗的本領,他們並不比武士差!”
“他們之中甚至還有人靠著赫赫軍功,一舉飛黃騰達!”
“我很高興,今日竟有幸結識7位勇士!”
“我很歡迎你們的到來!”
“我向你們致以最誠摯的敬意!”
“我問你們,你們做好跟我橘青登一起並肩作戰的準備了嗎?”
先是被痛罵一頓,現在又收到真摯的讚揚……猶如坐過山車一般的刺激驗,讓這7人都傻了。
須臾,為首之人——也就是阿佔——用力地嚥了一口唾沫,而後換上堅定的口吻:“仁王大人,我們已做好準備!請讓我們上陣吧!”
青登看著阿佔,笑了——這一回兒的笑容不再是淺笑,而是發自心的歡喜笑容。
“很好!”
“我橘青登在此宣佈:每一位前來助陣的平民,都能獲得3兩金的軍餉!”
“若是不幸陣亡,將能一口氣獲得30兩金的卹!”
3兩金的軍餉、30兩金的卹——在聽見這兩組數字後,阿佔等人瞬間瞪圓雙目,表被強烈的震驚所支配。
3兩金……對平民而言,這已是很大一筆錢!
只要節省著用,用個一年半載,本不問題。
至於30兩金,就更不用說了。
當然,在正常況下,是沒人會想去掙這30兩金的。
阿佔等人的反應,盡青登眼中。
“現在,都隨我來吧!”
青登微微側過子,比了個“跟我來”的手勢。
“去戰場,去戰勝武士們!”
……
……
片刻後——
江戶,江戶城,赤坂門,前線戰場——
“盛晴!”
會以“盛晴”來稱呼青登的人,就只有了。
青登既未轉,也未回頭,靜靜地等天璋院靠近。
很快,天璋院小跑著趕到青登的旁。
“盛晴,這是怎麼回事?你讓平民上戰場?”
青登耐人尋味地一笑:“殿下,就在剛才,我擁有了‘嶄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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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橋慶喜獲得直參的支援,橘青登獲得平民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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