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林手上大幅度地一晃,一杯水潑出來小半杯。他在這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可他哥不大自然的表又在告訴他——不,事就是這樣的真實地發生了。
“追,追生?”
“嗯。”倏然起來一陣夜風,吹得付河倒吸了一口氣。他把胳膊搭到欄桿上,那口氣在兜了一圈,又被沉重地嘆出。
“怎麼……才能平時多點接呢?”
這事他其實已經煩了好一陣子,今天聽到有其他男士想要約路西加吃飯,更是將這焦躁不安的緒推上了頂峰。他和路西加雖然有些工作上的集,可見面的機會真的不多。單靠平時微信上推推歌是遠遠不夠的,況且,季度歌單也沒有那麼多,等推完了以后怎麼辦?
得想想轍。
消化了目前的事態,普天林冷靜下來,反思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真的從沒關心過付河的大事。也許是因為從前付河一心一意只想著賺錢,醒著的時間幾乎都在工作,所以普天林從沒將“談”三個字和付河聯系在一起過,他沒想過他哥上也會發生這種事,沒想過他哥也會喜歡上一個孩子,然后花費時間和心思去追。
這麼一想,普天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哥這麼優秀,以前都沒時間談,實在太慘了。他本就老想著要報答付河,此刻立刻來了勁,覺得自己怎麼也得幫付河達所愿。
“多接啊……”普天林認真想了想,“我這方面沒什麼經驗,但我看我同學他們,基本上就是把人約出來一起上自習、看電影之類的。”
這就不大合實際了,付河低了下頭,苦笑一聲:“我這也沒自習可上,電影……也不太合適,況且也不可能天天看電影。”
“也是。”普天林晃了晃水杯,毫無頭緒中,瞧見了不遠一家公司的燈牌,“對了!打游戲。我以前的室友,就是這麼追他朋友的。”
打游戲?
這活對付河來說著實已經有些陌生了,他小時候倒是經常玩DOTA,不過這游戲實在不像是路西加會玩的。
付河有點猶豫:“靠譜嗎?”
普天林沒談過,但不妨礙紙上談兵:“我覺靠譜的,那會兒我室友天天晚上和他朋友一起組隊,你想啊,一般組隊都要開語音吧,你再上兩個的、搞笑的朋友,打著游戲順便就把天聊了,也不尷尬,一起玩幾天關系立馬就親近了。”
付河認真琢磨這方法的可行,最終還是搖搖頭:“但我覺,應該不玩游戲。”
“那不一定,”普天林慫恿付河,“你找機會問問。”
普天林說完這些,又忽然想到:“不對啊,哥,你可以寫歌追啊!”
付河有點后悔跟這個人同樣經驗為零的人討論這個問題了,他瞥了普天林一眼,敲了兩下欄桿,問他:“這還沒怎麼著呢,我跑過去跟人家說,我給你寫了首歌?”
“哦,也是,”普天林撓撓頭,憨笑,“不太合適。”
兩人繞著這個問題討論了好半天,誰也沒有要睡覺的意思。遠燈火綿延,又恰逢歷月中,天上的一明月,散著比往常更亮的輝。溶溶的似能穿過萬家的明玻璃窗,把夜都推遠了一些。
而同一座城,同樣的月下,路西加在床上躺了半天,頭腦卻始終清醒得不行。在覺得肩膀已經因為躺了太久而有些酸痛后,旋開床頭的臺燈,掀開被子下了床。
路西加從包里翻出平日隨帶著的速涂本,發現紙張竟也已經用到了最后一頁。坐到書桌前,一頁頁翻看,回憶著畫下每一幅畫時的心。速涂本中有一些是突然迸發的設計靈,有些則只是畫的一些行人,有在公車站等車的學生,路邊賣的小商販,還有在小店里吃著刀削面的工人……緩慢看過一遍后,路西加才起,將本子放到已經整整齊齊碼了一排用過的本子的書柜里。
整理好過往的痕跡,路西加從屜里又取了一個新的本子,拆開包裝,翻到第一頁。
“戧駁領……”
關于要給付河做的服,其實在之前路西加就有很多想法。一個好的模特可以刺激設計師的靈,付河于路西加而言也是這樣。西裝和付河平日的休閑打扮相差太多,在白紙上畫下第一線條時,路西加便已經在翹著角期待著,付河穿上做的西裝會是什麼樣子。
為了演唱會歌曲的新編曲,從十二月開始,付河幾乎就住在了公司。錄音室有沙發,有時候熬得累了又懶得回家,付河就躺一會兒。他往往睡不實,約莫睡半小時就要醒一次。偶爾神智不清的時候,付河會恍惚覺得回去了剛來謝其瑞公司的那兩年,那時候他沒錢租房,幾乎把錄音室當了自己的家,每天在這里沒日沒夜地寫歌。往往一睜眼,就能過錄音室那并不大的窗戶,看到黯淡漆黑的天邊。
那時候謝其瑞說從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人,可付河自己知道,這樣能每天在錄音室寫歌的日子,已經是很輕松的日子了。
付河再一次在沙發上醒來,皺著眉,躲避刺眼的燈。雖然睡不著了,但意識還不是很清醒,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去的路上聽見有兩個小姑娘在走廊里憤憤不平地議論著什麼。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設計師,之前都沒聽說過,憑什麼把文文姐的名頭了啊。”
另一個姑娘拍了拍的肩,安道:“算了,別氣了,明天不是要開會麼,到時候看看就知道了。”
付河因為“設計師”這三個字而側了頭,但公司近年來的新人很多,付河和別人接不多,自然不認識這兩個小姑娘。而兩個小姑娘注意到他的存在,對視一眼,趕閉上,互相拽著胳膊溜走了。
付河看著那兩個倉皇離去的背影,微微偏頭,思索著這是哪個設計師這麼不讓人服氣。
謝其瑞知道付河工作起來很瘋,但他來到錄音室,見著這個幾天沒刮胡子的人,還是有些不了。
“我的大佛啊,求求你了,你回去花點時間收拾收拾你自己。”謝其瑞指了指前方的玻璃,“你自己看看,你別忘了下午要開會呢,你就打算這個樣子見人?”
聞言,付河抬頭,看向前方玻璃上的倒影。左右端詳,他自己瞧著也確實是不太工整,于是拿了一旁的鴨舌帽,扣在頭上。
“你……”謝其瑞氣結,干脆拽著付河的胳膊,迫使他站起來。
約是坐了太久的緣故,被迫起間,一子尖銳的疼痛從尾椎骨一直竄到了腰。付河用手臂撐住桌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緩解上的疼痛。
瞧見他這樣子,謝其瑞更是不讓他在這待著了:“趕的、趕的,別回頭你累出個好歹把我送上社會版頭條,我可不想這麼揚名。”
“行吧。” 付河也會到自己的大概已經疲累到了一個臨界點,便也不再犟。畢竟,靈什麼的,說不定也會在路上出現。
謝其瑞揮了揮手,示意付河趕走,自己則坐下來,打算聽聽目前的編曲果。
“哦對了,”拿起耳機,謝其瑞想起什麼,轉頭喊住了已經在開門的付河,“下午路西加也來,這活接了。”
接了?
連續的熬夜、缺睡眠,使得付河腦袋里的零件好像都運轉得極慢,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昨天在樓道里聽到的對話又蹦到了他的腦袋里,他也立刻意識到,那兩個姑娘不服氣的設計師,原來就是路西加。
“接了?為什麼?”
謝其瑞撇著搖搖頭:“不曉得,那天你跟我說了以后,我就又嘗試跟聯系了一次……哎,你干嗎?“
見付河的眼神莫名變得犀利了許多,連眉都擰了起來,謝其瑞不由地也把臉得皺:“你這是什麼眼神?搞得我是惡人一樣。”
“你聯系,怎麼說的?”
“我能怎麼說,我就說想邀請當特約服裝師或者總設計師,也是很明確地拒絕了我。但后來不知道為什麼,主打電話來,說可以參與到這次巡演中。”
謝其瑞的話沒有解答付河心中的任何疑問,反而給這件事渲染上了更加濃重的“不對勁”的彩。
付河不覺得路西加是一個會輕易改變決定的人,他直覺這里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可是直到下了電梯,出了公司大樓,他還是沒能理出任何一點頭緒。
站在十字路口,他出手機。但對著那聊天框猶豫再三,他還是按下心中的疑,決定等見了路西加再當面去詢問。
手機屏幕在晃間亮了起來,付河無意間瞟到了當下的時間,立時一個激靈。
已經十二點了?
討論會是在下午的兩點半,那麼……他只有兩個半小時了。
付河趕跑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匆匆跳上去。司機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以為是有什麼急事,一腳油門下去就沖上了路,上還不忘給付河寬心:“別急啊,咱們在保證安全的況下開到最快。哎?你這是有什麼急事?”
付河在這之前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在后排所釋放出的焦躁,聽見這話,他愣了愣,隨后向后,靠到座椅背上,干咳了一聲:“沒事,等會見個人。”
“
“哦……”司機拉著長音回應,面上帶上了看戲的笑,像是學生時代的宿舍里,逮著了室友的八卦一般興,“朋友?”
聽到這個詞,付河心頭不可抑制地一跳。
這是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從未出現過的份。
他轉頭向窗外,出租車掠過街角與行人,匆匆而過的畫面和他都只有肩的緣分,腦海中清晰浮現的一張笑臉,卻像是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扎在了他貧瘠的生命中。
他半天沒回答,司機大概以為他并不想聊天,也沒再說話。直到車開過一個街區,付河才對著窗戶中映出的自己,自言自語般說:“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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