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一掌打過去

葉聲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Harf偵探事務所的。

盛夏酷暑，八十二華氏度高溫，空氣中滾著熱浪。

可還是覺得冷。

街道上滿是錯而過的人群和層層疊疊的車鳴，計程車候在原地，東在後大聲呼喊的名字，肩而過的行人眼睛不自覺地往上落。

葉聲笙什麽都聽不見。

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雙目無，手裏著牛皮紙袋，攥著的指節發白，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

從小就是恣意生長的玫瑰，就算遇到再囂張跋扈的小霸王，也不會收斂氣焰，因為小公主後最大的底氣就是葉淮生這個國王。

當年阮晴嵐生的時候，因為産後大出摘除了子宮，這也就意味著，正值黃金年齡的葉淮生只有這麽一個獨生了。

那時候葉聲笙的還健在，時不時以沒有孫子要死要活的，甚至做出過往自己兒子床上送人的荒唐事兒。葉淮生本就妻如命，更心疼妻子為了生孩子而命懸一線。他當時發了很大的火，以斷絕關系為要求，喝止了老太太的過度幹涉，此事才尚算平息。

最後，直到去世，戶口本上都沒能出現一個男孫的名字。

小時候的葉聲笙很納悶，自己在兒園可是萬人迷一個，為什麽每次去祖宅，姑姑都對特別冷淡，連個笑臉都沒有。阮晴嵐告訴，因為姑姑打了毒桿菌，所以做不出任何表，才勉強原諒了這個被皺紋困擾的人。

後面漸漸大了，這些理由已經瞞不過去。

葉聲笙坐在葉淮生的書桌上，努力跟他爸爸平視，倔強的小臉全是不滿：“爸爸，你很喜歡男孩嗎？”

“不喜歡，我最討厭男孩子了。”葉淮生答得幹脆，沒有毫遲疑。

葉聲笙強烈懷疑爸爸在撒謊，但是沒有證據。

歪著頭，特別認真地強調：“我在天上選了好久，才選中你和媽媽做我的父母，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小公主哦！”

葉淮生很上道，馬上給上貢了一顆又大又亮的鑽石，并表示要做騎士，永遠臣服于公主。

葉聲笙揚著馬尾糾正：“你不能做騎士，騎士是將來要接我去結婚的人，你只能做一個偉大的國王。”

當年的言語猶在耳側。

但是忘了，小公主會長大，國王會變老，也會生病。

腦袋裏一閃而過是葉淮生風塵仆仆回國的畫面。

那天他剛剛結束長途飛行，還來不及倒時差，就得理祝澤的事。當時沉浸在一堆糟心事中，沒有發現他的清減，對這些細節不曾留意，現在回憶起來，好像一切早有預兆。

這幾年經濟下行，葉淮生把自己的全部時間都投工作中，像一塊無休無止吸納水分的海綿，早就到了嚴重飽和甚至是支的程度了。縱然如此，各大東還是對逐年下降的分紅不滿，要不是和祝向南合作的海外項目，這些人恐怕早都要跳腳了。

爸爸當時一定是為難的吧？但是為了的終幸福，還是義無反顧地中止了和祝向南的所有合作。

葉聲笙越想，越覺得眼睛酸，擔心和害怕織無助一直在心口沖撞，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

葉淮生和阮晴嵐好像什麽都不打算告訴，一直在面前裝沒事人一樣，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穿他們，還是配合演出為一員。

拇指在通訊裏爸爸兩個字上徘徊了好久，這通電話卻始終沒有撥出去。

就這樣生生地在街上閑逛了一個多小時，走到頭昏腦漲、小搐，實在是走不了，才招了計程車回酒店。

室室外冰火兩重天，進到酒店大堂的時候，有人喊的名字。

葉聲笙慢慢擡眼。

璀璨的三層水晶燈下，一雙男人的長進視線，他手臂線條明顯，手機在掌心輕巧地翻轉了幾下，那方致的結緩緩，一道低沉的男聲徐徐傳來。

“發生什麽事了？”

邊澈站在面前，彎低，眸底漆黑緩。

葉聲笙不說話。

整個子還是麻的，額頭和下泛起不正常的紅，應該是曬傷了。

邊澈背的眉眼看不清晰，他手過的臉，呆呆的，竟然沒有躲？

這太不正常了，即使未婚夫出軌閨和被整個圈子拉黑，葉大小姐也是趾高氣昂地吃喝不誤，珠寶照拍，什麽時候有過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

突然間乍然無措。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一樣：“是那群狗仔又擾你了嗎？”

新聞他已經全都理過了，比較麻煩的是那輛柯尼塞格。港城霍家三公子新提的車，一次沒開就被他撞個稀爛，他剛剛付了全款買下來，返廠維修之後再運回京市。

的眼睛一定是特別特別紅，因為葉聲笙從來沒見過邊澈用這種眼神看，他天生有種心無旁騖的樣子，好像什麽事都不能讓他皺下眉頭。但這次，他罕見地帶著薄薄怒意。

“沒有。”懷裏抱著的紙袋悉索作響，整個子都在輕，聲帶像被什麽重著，啞得厲害。

邊澈的視線從的臉，移到抱的牛皮紙袋上，沒費任何力氣就了出來。

酒店大堂的冷氣很足，他把裏面的紙張一頁頁翻出來查看。視線在Sant Agositono這幾個字母上停頓了幾秒，他眼緒發生變化，著紙張的指腹突然出汗。

“誰去Sant Agositono了？”邊澈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他爺爺當年就是去這裏做過手。

葉聲笙眼尾紅，憋了一天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爸爸。”

……

當這三個字擲地有聲地從裏說出來的時候，邊澈闔眸，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大腦也開始恢複理智。

“回房間收拾東西，我們一會兒就回京市。”

他把文件重新塞回紙袋，作很輕地住葉聲笙的手腕，怔怔地跟著，像沒有靈魂的木偶，六神無主地回了酒店房間。

電梯一路運行到十九層，邊澈用葉聲笙的房卡開門。

門一開，套房的應燈倏地亮起。

葉聲笙被他按坐在沙發上，邊澈不知道鼓弄什麽去了，盯著某個虛無的點發呆。

突然臉頰一涼，下意識要躲，後頸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掌鎖住。葉大小姐終于恢複了點兒人氣，一掌打過去：“你幹嘛？”

邊澈蹲在前不避不讓，臉上很快出現五道紅痕，他了後槽牙，“冰敷，你臉不要了？”

冰袋裹著馬仕的巾，涼涼的，很舒服，這才後知後覺地到疼——雙頰火辣辣的。

“哦。”

從他手裏接過冰袋，偏過頭，不看他。

邊澈把所有的表看在眼裏，玩笑似的乖戾口吻：“葉聲笙，這是你第二次打我掌了。”

葉聲笙也知道自己做得過分了，指端不自然地了下：“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突然離我那麽近，自衛是我的本能反應。”

邊澈住的下，強迫直視他：“那上次呢，還記得嗎？”

男之間天然的力量差距，葉聲笙本能地推他，卻怎麽也推不，放低聲音：“邊澈，我家裏出了事，現在真沒什麽心跟你鬥，要不你打回來吧。”

兩個人在寂靜的空間裏對視。

一個滿臉曬傷，一個有個掌印，都狼狽的。

三秒後，翻了個白眼，把冰袋遞過去：“現在你好像比我更需要。”

……

邊澈這個人可惡歸可惡，行力還是強的。

短短的時間已經跟Sant Agositono聯系上了，但是可惜的是，對方對病人私守口如瓶，沒有得到葉淮生的診療報告。他又找了國頂級的腫瘤專家，跟葉聲笙通了電話。

好在，葉聲笙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很久的人。

重新冷靜下來之後，智商和商全都在線了，先是上網查了Sant Agositono的醫學就，又旁敲側擊了幾個朋友，對這所醫院的況有了一定的了解。

猜測葉淮生的病不會太嚴重，就算是得了惡腫瘤，也絕對不會是晚期，要不然阮晴嵐不會是這種狀態。而Sant Agositono治愈中早期的惡心腫瘤，痊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但是葉淮生的健康況著實給敲響了一記警鐘——盡孝需盡早。

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冰敷了一會兒，臉上的曬傷已經不明顯了。葉聲笙塗上一層薄薄的蘆薈膠，又重新回房間換了服，再出來的時候，發現邊澈還在沙發上發消息。

倚著沙發背，輕咳一聲：“今天的事是個意外，希你出了這個房間，就把一切都忘了。”

邊澈沒回話，手指忙碌，繼續瀏覽網頁，安靜得像是老僧定。

這種無聲的反抗最最磨人。

葉聲笙倒是寧願兩人劈頭蓋臉吵一架，明的眸子染上驕矜：“你別想用這個事威脅我，出了這個房間，我什麽都不會承認。”

邊澈終于把視線挪到臉上，臉上的掌印明顯，低冷的聲音看破也說破：“不承認什麽，打我掌嗎？”

“都說了不是故意的。”

他的視線似明火，葉聲笙被灼得有點不自然了，“誰遇到這種生老病死的大事，都會緒失控的。我剛剛就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說了，你堂堂三尺男兒，打一下又不會死，幹嗎這麽小氣？”

三尺男人？以為把罵他的話藏在這麽一大串中，就沒人能發現是嗎？

邊澈慢慢站起來，俯在頭頂，一整個無語：“葉大小姐，在你的王國裏道歉違法是嗎？”

他才是被衰神附的那個。

從那晚在【渡】開始，一切都不對了。

先是莫名其妙被人白嫖，然後被一個男模用豔照勒索七千萬，來港城拍得壽禮被人擡價一億二，借的柯尼賽格還撞了個稀爛。

邊澈從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多虧，那雙眼鈎子一樣看著。

“算了，我們扯平。”葉聲笙大發慈悲地宣布。

邊澈氣得煙癮都犯了，目及依舊紅腫的眼眸，他吸一口氣：“我訂了三小時後回京市的機票，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回。”

葉聲笙一邊答著，一邊把房間角落的行李箱推過來，把帽間裏掛得整齊的子一起抱過來，連著架一起丟進敞開的行李箱。

再起要去衛生間收拾的時候，就見邊澈像個監工似的原地站著。

用餘瞥他：“你的服長了嗎？”

他掀了掀眼皮，上的刻薄勁兒又回來了：“長沒長不知道，但是我的套房管家會幫助它們進行李箱。”

葉聲笙吸一口氣，在殺人和忍住不殺中間念了句“阿彌陀佛”，才饒了他的狗命。

盡量委婉地攆人：“你要是沒事做的話，可以回自己的房間。”

邊澈直勾勾地盯著沙發一角，剛剛坐過的地方有一小團白布料，他邁開矜貴的步子，決定找點事兒幹。

從沙發的隙裏勾出那件“服”，他好人做到底：“這兒還落了一件。”

葉聲笙：……

如果時可以倒流，一定要回到十秒前，在邊澈開口之前，塞一顆洋蔥頭進去。

這樣，想哭的就是他了。

從他手裏奪過，迅速甩進行李箱，在當著他的面“咣當”一聲合上，盡管耳紅，面上還是維持一貫的高冷。

“謝謝你，天打雷劈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