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死去不久的胡油然,拖著沉重的軀朝這邊走來。
他的小部分被尸鼱啃噬干凈,留下了無數咬痕的白骨,上面掛著,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上還披著我們蓋上去的布,黏黏嗒嗒的和一路灑落,當有照到他的臉上時,只見細細的黑茸長出來,僵直鐵青,近黑,眼睛鼓脹得像金魚,幾乎要掉出來。
他張著牙齒,雪亮,但是里卻是黑紅的鮮,不住地涌出來。
這滴了一路。
我心一,這是詐尸了吧?
什麼是詐尸?傳聞是說腹之中還有一氣,不舍人間,如果被貓鼠之類的野沖了,就會假復活。但是這一口氣完全不能支撐起生命,只會讓復活的尸野般的胡追咬,最后那口氣泄出來倒地,才算徹底死了。有人會問,完全死了,怎麼還能?其實是可以的,比如,腦袋都沒了,還可以滿地竄許久,甚至回到窩里面去。
詐尸一說由來已久,沒有道德的西方宗教人士就是據這一原理,煉制的喪尸。
我們本來準備改日折返回來,收拾他收尸的。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詐尸,一路追趕而來。顯然,這里面肯定是矮騾子搞的鬼。
有個戰士沒看清楚、膽兒大,見他走得艱難,湊上前去喊小胡、小胡,以為胡油然本來就沒死。我一把拉住他,大喊一聲快跑。這傻小子還拼命扯我,想過去拉已經是尸的胡油然。我一掌拍在他后腦門上,說這個胡油然變僵尸了(其實不是,僵尸是尸埋葬于極之地,經年日久,風水轉移而,有部分生前意識,俗稱粽子,這個剛死,算是喪尸),你不怕被咬?
我燈一照,他這時才看到胡油然這恐怖模樣,大一聲“媽呀”,轉就逃,跑得比我還快。
這模糊的胡油然見到了這麼多活人,一下子也像打了一樣,發足狂奔而來。我跑在最后面,吳隊長落后一點,一邊跑,一邊問我怎麼辦?我說你們不是有槍麼,用微沖把他的腳骨頭打斷,讓他追不起來。他大罵,說他怎麼能夠毀壞兄弟的尸骨?我空了一把糯米往后撒,一點效果都沒有——這個時候要是有一只黑貓,就好了。
我說好吧,不開槍,那你們就等著變他一個樣兒吧!
所幸胡油然的腳只剩下了骨頭,本也跑不快,一時之間也追不上。跑到了第一個岔路口時,突然聽到前面了一聲,然后好幾個人都停了下來。我剎不住腳,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一個兄弟,我奇怪,探頭一看,前面麻麻好多蟲子出現,有蜈蚣、蝎子、多足爬蟲、紅頭蟑螂、蚯蚓、茸茸的大蜘蛛……布滿了整個巖壁上,地上黑黢黢的一層,足足鋪了好幾厘米。
十來個帶著紅帽子的小矮個兒在跳躍,蹦來蹦去。
它們就是矮騾子,在指揮蟲子——天知道它們哪里弄來的這麼多毒蟲子,朵朵的我,自然能夠看出,這并非錯覺。
前有萬蟲陣,后有詐尸追,怎麼辦?我大喝一聲,罵了隔壁的,你們這些槍是拿來展覽的嗎?經我這麼一提醒,他們幡然醒悟過來,拿手槍的、拿微沖的,一個勁地往前掃。我大,打戴帽子那個,打戴帽子那個……吳隊長這個人我并不喜歡,但是槍法確實不錯,64式手槍的七發子彈三秒鐘打完,有兩頭矮騾子中槍倒地。其他人槍火齊開,幾乎一瞬間就掃清了近半的矮騾子。
我正個高興,突然聞到后面一陣腥風撲來。這風有兇又臭,我來不及回去看,甩了一大腳,一招黃狗撒尿,覺自己的腳一下子好像蹬到了輛托車上面去,又麻又酸。我回頭一看,果然,這是死去的胡油然追了上來。這一腳力大,胡油然也被我踹開,我右腳一著地,手就往背包里。什麼能夠克這驚詐的尸呢?我腦中瞬間想到三件東西:上好的檀香燭、油炸三天的桃木刺、長到二十斤的茯苓經三伏天曬后磨制的。
這三樣東西,我只有檀香燭,但是已經沒有點燃、讓其氣息揮發鎮寧靈神的時間,沒辦法,只有揮著砍柴刀,去砍它(變詐尸,已然不是人類)的腳骨頭。它不管,撲著朝我咬來。我久蟲子溫養,多靈活啊,哪里能被他咬到,又是一大腳,踹飛。
然而這兩踹完畢,我的力也消耗不,正在這時,砰砰響的槍聲全都停歇了,原來吳隊長他們剛才驚慌,忘了節奏,一下子把子彈打完,這會兒正在快速裝彈呢——到底不是野戰軍,居然犯下這種錯誤。我來不及查看他們的戰果,只聽到劉警喊快退,這些蟲子爬上來了。我扭頭一看,,只見那幾頭剩余的矮騾子多在轉角“唧唧”地喚,然后那些黑的蟲子,像流的水,緩緩地了上來。
那場面,我現在回憶起來,都是一陣皮疙瘩,渾發麻。
拿著槍,男人或許不怕猛,但是卻仍然害怕毒蟲。蟲子小而不力,只有那噴火或者殺蟲劑來滅殺,沒幾個人會想去萬蟲噬心的痛苦,所以他們連著退后。突然又聽見一聲慘,我一看,卻是那個劉警一不提防,大被那個胡油然給撲住咬到,慘嚎了起來。劉警痛,一下子就把手槍的子彈抵住胡油然的頭,“砰砰砰”連開數槍,彈頭全部都灌進了腦袋中——然而胡油然卻并沒有松。
我也顧忌不了吳隊長他們的兄弟了,提著砍柴刀,進他們兩個之間,刀刃對準胡油然的脖子,咬著牙,死勁地一割,被磨得雪亮的刀子一下子把胡油然被轟得稀爛的頭顱給割了下來。胡油然的軀終于倒下,手不斷往上面抓,但是頭顱卻仍然咬在了劉警的右上。
跑、跑、跑……
吳隊長這下反應過來,和另外一個人架著大聲慘嚎的劉警,往回路跑去。
胡油然稀爛的腦袋吊在劉警的大上,一晃一晃的。
我們狂奔了幾百米,劉警說他堅持不住了,在發現毒蟲陣暫時沒有追來之后,氣憋足了,終于卸了一口氣。我讓他們幾個把燈聚齊,我蹲下來,看見胡油然的頭顱依然地咬著劉警的大。我用手抵住著腦漿膿到的頭顱額頂,念了一段平心靜氣咒,超度亡靈。我念得很快速,用心會,能夠覺到一戾氣隨著我的咒文,漸漸消散。
終于,胡油然的松開了,砸落在地上。我不管這個,也他們幾個離遠點,免得沾到了穢氣,把劉警破開的子撕開一個口子,看見傷口模糊,牙印很深,咕嚕咕嚕往外面冒黑,熏臭,被撕裂的組織開始變得僵,發——糟糕,又中尸毒了!
我問他覺怎麼樣?他回答我說不痛了,麻麻的,但是冷,非常冷,覺心往下面沉,頭昏。我連忙把背包里面剩余的糯米全部拿出來,先用我水壺里面的凈水沖洗傷口,然后把糯米敷上去,拔毒。吳隊長張的看著,然后問在前面警戒的戰士,蟲子上來沒有,回答是沒有——他說這話,聲音都在抖,顯然是嚇壞了。我見這糯米迅速就變黃變黑,知道還是有些效果,于是又用水壺的水把黑的糯米沖干凈。
水沒了,我問誰還有水?一個戰士把水壺遞給了我,我掂量了一下,丟開一邊去。他撿起來問我怎麼啦,我說你倒出來自己看,問吳隊長的水。
這個戰士把瓶蓋打開,一倒,又全部都是粘稠的蠹蟲湯,無數微末的白蛆蟲翻騰爬行,嚇了一跳,問怎麼回事。
我腹中疼痛,翻滾,一邊用吳隊長給的水清洗傷口,一邊說:“進山前的那個羅老頭,有問題。”——我中蠱了,是疳蠱,這是一種用蜈蚣和小蛇,螞蟻、蟬、蚯蚓、蚰蠱、頭發等研末為,置于房或箱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而為的毒藥。中者鼓脹、腹瀉,虛弱至奄奄一息。然而我本命金蠶蠱,雖然沉睡,但本卻不懼怕這毒藥,只是發作起來難,需要時間克服而已。
兩抓糯米過后,劉警好了一些,臉沒有那麼鐵青了,灰白。
可是我帶的糯米,灑了不,然后又敷完了,問他們還有沒有糯米,都說沒有,他們帶了武,哪里還想到要帶什麼糯米?外面那個向導倒是背得有,但是出不去。這也奇怪,我們一跑進,毒蟲陣也就沒再追來,不知是何原因。總這麼堵著也不是個事,看著劉警開始漸漸抖的臉,我心中沉悶。問吳隊長,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劉警看著我,哭了,拉著我的袖,說陸大師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救救我吧,我結婚都沒幾天,婆娘都沒有熱乎過幾次,娃崽都沒有一個呢……
他說得聲嘶力竭,極盡悲涼。
我看著外面黑乎乎的巖口,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