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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6章 我當避嫌疑

  「古來君心如天心，不與人間悲歡同！」

  口口聲聲說自己多了的重玄勝，不肯跟姜作智者的『心照不宣』，還是繼續愚夫的多。

  「他們支持你主持這屆黃河之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可我想都有一個前提在——他們相信他們的統治不會搖，確定霸國的地位千秋永固。」

  「但現在不斷地有人在告訴他們，這種確定已經被搖。」

  「這件事最危險的地方，不在於它是否是事實，而在於它是否已經為人們眼中的共識。」

  他看著高流星不斷劃過的錯的尾虹，：「皇帝們哪怕不這樣認為，最後大約也會這樣考量。因為權力也是共識的產。」

  「臺上唱戲真不是簡單活計，俺在臺上臉都笑僵了，裡淡出鳥味，渾不自在。」魔猿是坐不住的，仰躺在那裡，仍然左扭右，活泛筋骨：「下屆俺自去也，管它水高水低！天下罪俺頌俺，想來只此一回！」  前往ⓈⓉⓄ５５.ⒸⓄⓂ閱讀更多彩容;

  重玄勝沉默了一下：「跟皇帝們都說了嗎？」

  「早就陳詞！」魔猿很有底氣地嚷道：「無非再強調一回。」

  博侯均勻地攤在靠椅上：「但現在才說放權，恐怕也晚了。」

  「賽事規則是劇先生定，相關商事黃舍利負責，巡場裁判大家換著來。諸國諸宗，各路菩薩都拜遍了，俺是見廟就推門，逢爐就上香。原天神那裡，俺都去陪笑臉。本次大會的任何決定都是大商小量，太虛會議投票，鍾先生一筆筆都記著——」

  魔猿兩手一攤：「俺這兩手空空，何曾著權柄！」

  重玄勝嘆了一口氣：「你已經明白自己走在多麼危險的道路上。你也已經盡力把握分寸！本侯不想這麼說——但你確實已經做得很好。」

  「若是無人推波助瀾，事或許就這麼過去了。當然問題不是消失，而是繼續被掩蓋。」;

  他的雙手團進大袖裡：「像你推行《太虛玄章》，像你推太虛公學那樣。」

  「俺得糾正一點，哦不，兩點。」魔猿豎起兩絨絨的指頭：「《太虛玄章》的推行，是太虛閣的集決定。太虛公學更是秦至臻的主意，我只不過是投了贊票而已。校規是劇先生定的，教材是鍾先生編的。山長是心向人族的幽冥神祇暮扶搖……」

  重玄勝耐心地等他說完，才道：「等到一切都發的時候，等到浪起船翻的時候，你也要這麼跟人解釋嗎？」

  魔猿無趣地收回手指頭，略顯委屈地道：「道理總歸是要講的嘛……」

  他們仿佛在做「事發」時的推演，重玄勝是那個暴起發難的人，他不斷辯解，不斷地講道理。終知難開口。

  他曾經也會不顧一切地出劍，一旦覺得什麼是正確的，就一定要拔劍維護那種正確。;

  但在他的人生歷程里，已經有太多的人，用生命澆築了他們各自的正確，而後他們的和他們的「正確」一起倒下。

  以此告訴年輕的姜，要活著往前走。想要的正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要自己走很長的路，將之鐫刻在人生。

  自古變革須流，但只有一死，也是不了事的。死亡有時候是抗爭，有時候是「認了」！

  還有一些人告訴他，每個人擁有的都不同，經歷的都各異……一時的正確未必是長久的正確，個人的正確未必是集的正確，你的正確不見得是他的正確。

  所以在你覺得自己正確的時候，也是你應該警惕的時候。

  今天他是這樣如履薄冰地往前走！

  希自己在真正做一些事的時候，不要「犯規」。現世有其秩序，犯規的人會被秩序清除。他見過太多了。;

  他也確實一直盯著那些不可的線，在晃晃悠悠前行的同時，儘量保持安全的距離。

  但就像重玄勝所說，前提是「無人推波助瀾」。

  可既然已經有了《太虛玄章》，有了太虛公學，有了朝聞道天宮，有了治水大會……

  再到今天的黃河之會，他者如此之眾，恨他者……又怎麼可能「無人」？

  「當今世界的權力本，是超凡的權力。天下臺上名次更替，就是最直觀的超凡現。」重玄勝捻了捻自己上紫的侯服，姜清醒一點看清楚。

  「若真君非霸國獨有，天驕非霸國獨名。則上國何以顯貴，霸國何以言威？」

  「你當然可以說《太虛玄章》不過是中庸之法，不過推舉至外樓境界，你已經非常克制。你也可以說太虛公學只是傳授基礎修行的學堂，搖不了什麼天下。」;

  「我也當然知道辰燕尋、盧野、龔天涯，都不是依靠這些拿下今天的四強席位。」

  「但你的『說法』，和我的『知道』，都沒有意義。」

  「人們已經不可避免地將他們聯繫到一起。」

  重玄勝搖了搖頭：「不要忘了當初咱們第一次上戰場。紀承為什麼只是外樓境界？真是他沒有神臨的資質嗎？」

  魔猿理所當然地想起當初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將，想起他演練過很多遍的老將遲暮之劍。

  而重玄勝的聲音道：「是大齊不許！」

  他扭過頭，看著魔猿赤的眼睛：「齊國，只是六大霸國之中，最年輕的那一個。」

  「啊呀，換個人聊吧！俺是坐不住！」魔猿一拍屁，竄不見。

  從那漸散的火中，走來不斷變幻面容的眾生僧人。;

  他往躺椅上抬腳，先解釋了一句：「雖然念與你在太虛界相見，應當不會被任何力量察覺。但還是換一換，讓正在主持比賽的本尊那邊，更沒有破綻。」

  眾生僧人盤坐下來：「今與博侯論道。」

  重玄勝大手一抬，以此延請。

  眾生僧人略一沉，便開口道：「當今世界的權力本，是超凡的權力。我很同意這句話。但超凡的權力，有更的答案——是開脈丹。」

  「開脈丹的源頭，始終在幾大霸國的掌控之中。開脈丹的系，就編織在現世權力的外里。」

  「關於開脈丹的分配權力，我從來沒有。」

  「本屆黃河之會更是大量削減了萬妖之門後的利益分配，才換來各國各宗乃至天下散修皆能登此臺——事實上隨著神霄戰爭臨近，萬妖之門後面現在劃分的已經不是利益，而是責任。」;

  「往前追溯，哪怕我的義兄杜野虎在莊國發起的啟明新政，我也沒有任何參與，只是坐觀他們敗。這些年來，最多就是在鄭國皇帝吸百姓的時候，我考慮到顧師義的舊誼，遞了一封信。而我於鄭國無所求，無所得。」

  他極認真地道：「我不曾到他們的權力本。」

  重玄勝只問：「去信鄭國，果真是為了顧師義嗎？」

  眾生僧人道：「為天下百姓，那是皇帝的事。我果真是為了還顧師義贈書之誼。」

  重玄勝道：「權力的本質是掌控。極致的權力要有極致的掌控。在六合天子的無上偉業里，一丁點及權力的苗頭都要掐滅，絕不會在你真正及權力本的時候再手。」

  「便以英明神武的大齊皇帝為例。」

  「你知道為什麼他後來跟你反而親近嗎？」;

  「因為你招人喜歡？」

  「華英宮主都不能跟他經常嬉皮笑臉！」

  「因為你可靠？」

  「你比長生宮主還可靠嗎？」

  博侯的眼神咄咄人：「最本的原因不是你有多麼可靠——而是你離了齊！你不在臨淄了，臨淄才擁抱你。」

  他的咄咄人不是威迫，而是要讓好友放棄一切幻想。

  而眾生僧人只是坐在那裡，笑著道：「我說不過你。」

  「你沒有了影響權力的機會，權力者才有可能對你敞開心扉。但你也不要以為那一點溫就是真相，他的心裡有一座天下，你覷見的不過是一個角落。那或許是真實的，可是太微不足道了！」

  博侯殘酷地道：「爾今以僧相來對，是想學世尊嗎？世尊的結局，你是知曉的。祂已通天徹地，仍未能翻倒乾坤，你姜又何德何能？」;

  他又嘆一口氣，勸道：「哥兒，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現在還來得及。」

  「盧野和龔天涯當然可以被淘汰，外樓境的魁首當然可以是景或者齊。」眾生僧人笑著說：「只要於羨魚或者計三思真的取得勝利。」

  「我不是覺得計三思贏不了，但賽場上生死一瞬，什麼都說不準，我是怕意外……」重玄勝說到這裡就沉默了。

  公平就是不要有前定的結果，公平就是允許意外發生。

  怎麼可能沒有意外呢？只要姜堅持賽場的公平，平等地給予每個參賽者機會。意外不在此，也在別，不在今天，也在別天。

  「天下群聚於此，因為我承諾了公平。他們如約而來，我豈能不信守承諾？你說的我都懂，響鼓不用重錘敲，貧僧也略有智慧。」眾生僧人笑著敲了一下他的肚子，模仿敲鼓，一閃走了。;

  重玄勝猛地追起，一抓自是空，唯有躺椅嘎吱響。頓時著惱：「你的地盤，也不換個好點的椅子！」

  ……

  ……

  事實上在公平框架下允許發生的意外，要比重玄勝想像的更猛烈。

  因為這的確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輝煌大世。現世秩序的穩定，超凡道路的發展，前方開路者的高歌猛進……種種原因迭加，導致天驕的井噴是一種必然。

  而姜所主導的本屆黃河之會的種種革新之舉，直接讓現世四方在強國之外的那些璀璨星辰，放華於觀河臺！

  道歷三九三三年黃河之會無限制場的四強名單，要比外樓場更顛覆人們的認知。

  四強名單是——

  楚國左殊，武聖真傳孫小蠻，三刑宮真傳吳預，景國薩師翰。;

  如果說小國天驕進四強，已經兩千年未有。

  散人和宗門天驕席四強，則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以前連登臺的機會都沒有，現今甫一登臺，卻一路過關斬將，劍指魁名！

  今事如此，往事何然？

  是不是那些不允許宗門天驕登臺，不允許散人登場的時代，有太多本該耀天下臺的人，被歷史埋沒了？

  國家制是不是並沒有助推時代，反而是一種錮！？

  很多嗅覺靈敏的，都漸漸到氣氛的變化，但只要看一看是什麼人在主持比賽，便覺得不會有問題出現。廣大觀眾則是在越來越彩的比賽中，愈發高聲喝彩，愈發人心振……

  整個現世都陷在一種狂熱的氣氛里，七月開始的黃河之會，像是一場蔓延了整個現世的盛大節日。;

  便是在這樣的暗流洶湧中，黃河之會結束了所有的前期決選，迎來了魁名賽。

  四強賽的順序是府場、外樓場、無限制場，到了魁名賽，則是反著來。

  因為府場是關注度最高的比賽，為了儘可能留住觀眾，賣出更多門票，黃舍利毫不為難地把它作為軸。

  在魁名賽結束，府魁首登天展旗後，黃河之會賽事組還特意安排了一些「游脈挑戰賽」之類無足輕重的演出，作為「送客戲」。

  天下無限制場，為天下開場。

  左殊平靜地睜開眼睛，準備出發。

  熊靜予為他送來魁賽的華服，屈舜華為他戴好了玉冠。

  蔚然神秀的貴公子早已經長，今年二十九歲的他，踩著傳統上說要立業的門檻，正是人生中最彩的時候。;

  他倒是並不知曉最近的暗涌。自從正賽開始，他就進了比賽狀態。

  與比賽無關的任何信息，這段時間都不會接到他。

  曾經沒日沒夜地泡在太虛幻境的論劍臺上，不管姜什麼時候進太虛幻境，都能聯繫到他……

  太虛幻境【靈岳】之名，被很多人稱為「武瘋子」。

  而現在，他要讓人認識另一個他。

  是左烈的弟弟，屈舜華的未婚夫，左鴻和熊靜予的兒子，左囂的孫子，當今楚皇的表弟……但又不止是這些。

  是大楚左殊！

  一天子賜的水藍華服，映襯著他好的段。天藍的玉冠，束著他黑亮的長髮。步步登臺，儀態無可挑剔。

  他上有一切貴族應當有的品質，承擔著貴族所有應當的承擔，就連與貴族割裂的楚煜之，也不能否認他的好。;

  而今他登臺。

  匯聚大楚風流的他，無疑是無限制場選手裡賣相最好的那一個。高貴，俊秀，華。

  他的登臺也引起全場歡呼！以及由此蔓延開的，整個現世的紛紛議論。

  一次抬眸，一個微笑，都讓人呼吸張。他登臺的這一幕，將是多春閨深夢。

  臺上的主裁判，看到這樣的貴公子，竟也恍惚了片刻。

  他搖頭失笑：「我當避嫌疑。」

  遂下臺去，請上暮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