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簷上巨響震天,白虹共靈齊炸,鬥得太厲害,下面各派修士都不敢貿然。
再沒見識沒眼的菜鳥新手也能看出來,被這兩人的騰騰殺氣中一點,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他們打得這麼激烈,沈清秋其實倒有些心,要不是無可解這小賤人發作的太不是時候,他也真想上去打一打。奈何眼下太不是時候了。他瞇眼天,算著時辰將至,飛躍上最高那一層。高空中疾風呼嘯,彷彿能把他吹落一般。
冰河遠遠著,忽然一陣焦躁,無心戰,眼底戾氣陡升,反手覆上背後長劍劍柄。
他居然敢在這裡拔劍?!
沈清秋道:「冰河,你別衝!」
冰河厲聲道:「晚了!」手腕翻轉,心魔劍挾著一眼可見的騰騰黑氣祭出!
乘鸞劍直刺而來,冰河在心魔劍那薄如蟬翼的劍刃上輕輕一彈,彷彿戰慄之意從中一波接一波漫出,乘鸞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剎住。
柳清歌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乘鸞不聽使喚的況,一時間錯愕難掩。沈清秋卻知道事態嚴重了。
真要讓冰河現在被心魔反噬了,這些都不用活了,他自己也別當什麼男主了!
他拔出修雅劍,道:「冰河,你過來,今天是該做一個了斷了。」
冰河抬頭,沉沉他一眼,下一刻,形便閃現在他前距離不到三尺,再一舉手,化開一個結界,罩住整個屋簷上方,把其他人都隔絕開來。
見沈清秋退了一步,冰河神扭曲地笑道:「了斷?你要如何了斷?你我二人,現在難道還斷得清?」
怎麼斷不清?
沈清秋輕吸一口氣,雖然握劍在手,卻沒有要鋒的意思。事實上,他現在拿著這把劍也做不了什麼。
他道:「事到如今,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一句,果真,天命難違。」
天命=系統,系統→男主。
冰河嗤笑:「天命?天命是什麼?就是任一個四歲孩被欺辱卻無人施以援手?讓一名無辜老婦被活活氣死死?」
他說一句,走近一步,咄咄人:「還是讓我跟一條狗搶東西吃?還是讓我真心付出、傾心相待的人欺騙我,拋棄我,背叛我,親手把我推下煉獄不如的地方?!」
他道:「師尊,你現在看我這樣,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在無間深淵裡,三年之中,我每一時、每一刻,腦子裡想的都是師尊。」
「我了那麼久,終於想明白了。」
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猙獰之意。
「天命,要麼本就不存在,要麼,就是該被踐踏在腳底的東西!」
烈日當空,最後一雲氣也消散無蹤,□□渡滿整座城池,輝燦爛,彷彿赤金遍灑。
沈清秋把目從天上收回。因為直視太,看起來竟有些淚閃爍之。
說起來,冰河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真是有很大責任。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
冰河見他神忽然和下來,不由怔了怔。可同時,頭痛之猛地劇烈起來。他咬牙攥了有掙之勢的心魔劍。
不行。至不能在這裡,被它反噬!
沈清秋忽然聲道:「別讓它制過你。」
這一聲聽來,恍如尤置當年清靜峰上。
冰河心神越發不穩,腦中似有利刃翻攪,心魔劍倏地黑焰大盛。這次來勢兇猛,冰河正劇痛難忍,忽然覺被人輕輕環住了。
一靈力如千里之堤傾塌,洪水席捲般灌冰河,霎時將他強制下的心魔戾氣撲熄,彷彿久旱之後的暴雨甘霖。
冰河氣息平順,運轉無誤,可心卻瞬間涼了。
自!
在下眾人有人已經駭然出了聲:「沈清秋自了!」
沈清秋放開冰河,慢慢往後退去,途中踉蹌了一下。
修雅劍先墜了下去。主人已自靈力,人在劍在,半空中就已斷為數截。
沈清秋總有把往肚子裡咽的習慣,此刻卻任由鮮狂湧。
了靈力以後,他現在就是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一個,聲音輕飄飄的,被風吹去了大半。冰河卻依然聽得真切。
他說的是:「從前種種,今日一併還給你。」
算是最後做件好事吧。
然後,向後仰倒,從樓上墜了下去。
冰河原先只是呆呆看著,一切事在他此刻的眼中,都被放慢了無數倍。連沈清秋下墜的那一瞬間都慢得一舉一、清晰無比。在空中下落的軀,彷彿一隻染的紙鳶。等到冰河自己先了起來,搶在他落地之前將他接住時,他才發現,沈清秋的輕而薄,空的沒有一靈力,真的就像一隻紙鳶,一撕就壞。
甚至不用撕,已經散了。
他還沒敢相信。
師尊不是憎惡他統的嗎?
為什麼不惜自靈也要幫他制住心魔劍的反噬?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魔頭伏誅」、「大義滅親」之類的東西。
冰河腦子裡混混沌沌,只是抱著沈清秋,喃喃道:「師尊?」
清靜峰弟子終於趕到,寧嬰嬰早已聽說冰河未死之時,乍見又驚又喜,可再看已平靜閉目的沈清秋。話到頭拐了個彎兒,巍巍道:「阿……師尊……他怎麼了?」
柳清歌走來,邊還帶著跡,沉著臉道:「死了!」
眾弟子呆若木。
突然,明帆大道:「是誰殺的?!」
所有人目都聚集在冰河上。
雖然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冰河殺的,可沈清秋的確是在他面前自亡的,這是實話。
明帆和後一眾弟子拔劍就要送死,柳清歌道:「你們打不過他。」
明帆雙眼赤紅:「柳師叔,那柳師叔總能殺了他,為師尊報仇吧?!」
柳清歌淡淡地道:「我也打不過他。」
明帆噎住了。
柳清歌去跡,道:「沈清秋也不是他殺的。」
「只是,雖非為他所殺,卻是為他而死。」柳清歌一字一句,猶如利劍出鞘:「此仇必報!」
冰河充耳不聞,方寸大,手足無措,還抱著沈清秋迅速冷下去的,像是想大聲、大力搖醒,卻又不敢,怕被責罵一般,訥訥道:「師尊?」
明帆喝道:「你別師尊了,清靜峰擔當不起!師弟們,咱們上,打不過怎麼的,最多被他打死!」
寧嬰嬰卻揚手攔住他。明帆氣急攻心,以為寧嬰嬰還念著舊,斥道:「小師妹,都現在了,你怎麼還拎不清呢?!」
寧嬰嬰道:「你閉。你這麼上趕著送死,師尊他知道嗎?他知道會怎麼說?師尊寧可自己染也不肯讓我們吃虧欺負,你就這樣不惜命?」
忽然強起來,明帆愣住了,半晌,眼淚流下來。
他涕淚齊流,淒淒慘慘地道:「可是……這樣的話,師尊也太冤枉了……」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說他勾結魔族,關他進水牢……連澄清的機會都沒有。」
他哽咽道:「明明那麼喜歡這小子……仙盟大會之後,不肯把正劍還給萬劍峰,非要自己留著在後山立劍塚……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就落到這種下場!」
冰河恍恍惚惚聽著,似幻似真。
是這樣嗎?
師尊其實也是……很傷心的?
寧嬰嬰上前一步,眼眶通紅,卻語氣平穩。道:「阿,金蘭城之事,我們雖然不在場,但也都聽過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死卻不回蒼穹山,不回清靜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幫師尊說話,更不知道當時仙盟大會發生了什麼,但是師尊多年養育栽培之恩,總不是假的。」
頓了頓,接道:「你要是覺得,師尊以往對你不好,也想想,你失玉珮那天的事。師兄他們莫名其妙被擊退,你應該自己心裡也想過有不對勁的地方。摘葉飛花能作武,小施懲戒,清靜峰上不會再有第二人。」
摘葉飛花?摘葉飛花?
冰河不由自主摟了沈清秋。
他小聲道:「我錯了,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我沒想殺你的……」
寧嬰嬰大聲道:「言盡於此。縱使師尊以往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心裡過不去那道坎兒,今天總能算是一併都還給你了吧?從今往後,你……」
說到這裡,還是不忍,轉過頭去:「還是請你……不必他師尊了。」
「還」?
是。師尊剛才似乎是說過「還給你」。
難道就是指……昔年將他打下深淵,今日就為他墜下高樓?
冰河慌了起來。
「我不要你還。我……我只是氣不過,」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是氣不過你一見我就像見了鬼,跟別人談笑自若,卻連話都不願和我多說,還老疑心我……我錯了。」他結結,邊說邊去沈清秋臉上的,
「你不喜歡我是魔族,你是人界正道,我只是怕回蒼穹山去,你會把我趕出來。我想把幻花宮拿到手,是不是就能讓你高興……」
冰河聲道:「師尊……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