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可恥
齊清萋失聲道:「慢著,究竟是怎麼回事?!」指向穹頂殿:「裡面的那個……那個難道不是沈清秋麼?為什麼又多出來一個?」
冰河看上去心不錯,道:「不如問問前安定峰峰主?」
沈清秋:……麻痺他就知道肯定不了尚清華這個沒骨氣沒節的功勞!
尚清華呵呵哈哈,漠北君橫了他一眼,他立刻站了出來,氣沉丹田,昂首,朗聲道:「沈師兄他數年前曾偶至一地,得一寶日月華芝。此芝靈,能重塑,沈師兄就是憑著它才在花月城魂魄離竅金蟬殼!所以,裡面那個是他,不過只剩下個空殼子,外面這個也是他!兩個都是他!」
概括煉,簡潔明瞭。
數雙眼睛齊刷刷向沈清秋。
柳清歌立刻把乘鸞劍尖比向了他,殺氣比剛才對著冰河還重。
初時的震驚過後,岳清源神轉為怔然,低聲道:「既然如此,為何師弟五年來都杳無音信,和十二峰斷絕聯繫?難道在你心中,諸位同門都不值得你信任托付?」
沈清秋心中有愧:「師兄你聽我說……」
齊清萋氣道:「沈清秋你……你知不知道師兄他們被你害得多慘!你徒弟們當時都哭什麼樣子了?!天哭哭啼啼的好好一個清靜峰都烏煙瘴氣披麻戴孝了一整年讓人都不想上去!峰主之位也空著,你倒在外面是逍遙快活!」
沈清秋最怕的就是潑辣的齊清萋指著他鼻子罵,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土裡埋了整整五年,也才剛醒來沒幾天,是他幹的!」
尚清華見矛頭又指向了他,更冤枉:「怎麼又怪我。不是你說要盡快弄的嗎?」
柳清歌按著太:「閉!」
尚清華便閉了。
他們這一群人吵吵鬧鬧,要是換個場景來看,著實稽,可因為時機不對,沈清秋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穹頂峰上,火四起,焦石土木,兩天的拉鋸和圍攻過後,不復平日威嚴端莊。殿殿外,都有連帶污、人攙扶的弟子,年輕一輩更是惶惶四。疲態盡,已是強弩之末。
而另一方陣中,呈半包圍狀的黑鎧魔族武將和騎兵仍如剛剛磨就的刀鋒,珵亮尖銳,虎視眈眈。
沈清秋收回目,道:「冰河,你說,你來蒼穹山派,是為了抓我。」
冰河道:「不錯。」
沈清秋道:「你抓住了。」
目的達到,該撤兵了。
冰河看著他:「不跑了?」
「……」沈清秋緩緩點頭:「不跑了。」
冰河角了,出一個無力的微笑。這個笑容裡,總算是沒了方才一直明掛在臉上的諷刺味道。
他輕聲說:「很多次我都這麼以為。」
柳清歌忽然道:「你什麼意思?」
他看著沈清秋,像恨不得對著他腦門捅一劍:「你這是想用自己換?」
岳清源手上玄肅,肅然道:「蒼穹山的人,還不到魔族來染指。」
木清芳按住他,搖頭道:「師兄,你閉關期間強行破關而出,對上強敵,本來就吃了大虧,現在還勉強拔劍,恐怕真的對你修為……」
岳清源面容湧起一陣翻上來的黑氣,又強行下去,勉聲道:「不行也要行。師弟已經死過一次,那時候我們沒能護住他,難道如今又要我再眼看著他去送死?」
這一番言辭,聽得沈清秋中起伏激盪。他轉向岳清源:「師兄,你看這滿門弟子,傷的有多?兩天了,該不該讓他們下去?一片狼藉的穹頂峰,該不該休整?」
要說沈清秋最佩服敬重之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岳清源。不但因他對整個門派盡心盡力,也因為這份拳拳回護之。他是真不忍心再讓蒼穹山派和這位掌門給他心給他屁了。
自己作死自己扛。沈清秋道:「我教出的徒弟,我惹下的子,一人承擔足矣。掌門師兄你為一派之首,這十二峰所有的弟子安危命都繫於你肩頭,定知應該如何做出取捨。」
殿中死寂一片,氣氛凝重。
岳清源臉上儘是無奈之,可為一山之首,在不利的形勢之下,該如何抉擇,不言而喻。各峰峰主也有一樣的考量。倒是寧嬰嬰奔了出來。
扯住沈清秋手臂,大聲道:「我不同意!」
沈清秋道:「明帆,照顧你師妹。」
寧嬰嬰泣道:「我不要人照顧!魔族妖那時候也好,金蘭城和幻花宮對立那時候也罷,總是師尊你自己站出來,這次為什麼又要是你?為什麼每次都必須是師尊吃虧難?」
沈清秋愣住了。
對啊,為什麼每次都是他倒霉?!
這問題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明白。他擺出個鎮定自若的皮面:「這麼大人了還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為師又死不了。」心裡補充一句,大概。
明帆滿臉悲憤:「師尊,為了蒼穹山派,把自己拱手送給這個魔頭,豈非生不如死?從來只聽過捨命陪君子,哪有捨飼魔頭的?」
怎麼說話的?!
明帆你這熊孩子能說人話麼?!
拖拖拉拉了這許久,冰河恐怕早已失去了耐心,他攥住沈清秋一手,另一手放在心魔劍鞘上道:「將師尊仙軀一併帶走。」
另一位峰主憤憤道:「你別欺人太甚,把人帶走了不夠,還要那幹什麼?」
冰河不答,只沖漠北君抬了抬手,下達指令。沈清秋見好不容易妥協了下來,一句不對,似乎要再起爭端,有心阻止,本想拉他胳膊,卻又覺得彆扭,改為扯了扯他袖,醞釀一番,才著頭皮說道:「我跟你走便是了,又何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沈清秋說這話的時候,覺得非常恥辱。
他是個男人,卻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地向另一個男人說這種「跟」不「跟」的話。尤其這男人還曾經是他徒弟,更加憋屈,可恥。
然而,示弱對任何男人都是有一定效果的。冰河臉明顯晴朗了不,不僅抓他的力道鬆了些,連語氣也和起來。
只是語氣和,容還是一樣的強:「畢竟是師尊原先的軀,而且牽涉良多。師尊要是再來一次金蟬殼,弟子就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一轉臉,聲音就冷下來:「帶走。」
漠北君還沒,那頭齊清萋側頭聽悄然上殿的柳溟煙一陣低語,先是驚詫,隨後喝道:「不用爭了!」
昂首道:「冰河,現在誰都不用爭了。就算我們肯讓你帶走,你也別想如願。」
沈清秋知道子烈,說不準做了什麼極端的事要來激怒冰河,正頭疼,誰知,示意柳溟煙站出來:「溟煙,你說吧。」
柳溟煙道:「沈師叔的仙不見了。」
說完便讓開了子,後殿被抬出幾名弟子,這些都是在後留守坐化臺、看護的人手,此刻卻都昏迷不醒,從臉到指尖都是詭異的烏青。
殿中嘩然一片。岳清源立變,冰河也抬了抬眉。
齊清萋坦然道:「冰河,你也不用看我。我的確是想過要藏起來,可惜剛剛我讓溟煙去後殿轉移,坐化臺上已經空了。放在上面由我們妥善保存的已經不翼而飛。」
心裡痛快,竟是寧可不翼而飛也不想讓冰河帶走。木清芳附察看,道:「意識全無,但命無憂。中毒。」
岳清源道:「什麼毒?」
木清芳道:「現在判斷不出來。上也沒有傷口。待我取一試。」
齊清萋道:「若是人界的毒,木師弟一眼就能做出判斷,既然他看不出來,我還想問問,是不是你的手腳?」
冰河淡淡地道:「我不喜歡用毒。」
這的確屬實,況且,現在這種況,冰河沒必要撒謊,既然說了不是,那就不是他所為。即是說,居然有不知名者趁雙方在殿前爭執,神不知鬼不覺混上山來,隔著幾道牆,在雙方眼皮底下,把沈清秋的給盜走了。不可謂不驚心。
沈清秋就納悶了:他幹什麼???怎麼他活著沒人要死了倒了個香餑餑嗎???
還是這個世界的變態真的這麼多!
冰河見繼續留在這裡多說無益,皺起了眉,道:「也罷。不管是誰拿走了,總會找到的。」
心魔出鞘,黑氣蒸騰,劍鋒劃過之,劈開了一道破口般的軌跡。沈清秋提醒道:「撤圍。」
冰河看了看他,生地說:「如師尊所願。」
柳清歌不由自主走出了一步,了。沈清秋回頭看看蒼穹山派眾人,再看看他,不知該說什麼。
乘鸞劍尖垂地,往上走,柳清歌的手在袖下握,裂的虎口鮮橫流,順著劍往下落,滴落。
他定了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等著!」
這兩個字猶如兩道冰錐擲出,卻挾著沉沉怒火,滔天戰意。
冰河冷笑:「儘管來。」
心魔回鞘。
兩界裂口連接的,是一條寬敞的石廊。一對一對火把向前無盡延,最深是看不清的黑暗。
看這石廊兩側的壁畫風格,還有暗的氣氛,就知道這裡是冰河的魔界大本營,
裂口封閉之後,冰河就沒再繼續鉗制沈清秋,慢慢鬆開手。
沈清秋站直了,一拍袖子,一語不發。
兩人都無話可說,目不斜視,一前一後,腳步都悄然無息,氣氛又僵又冷。
沈清秋十分奇怪。
他本以為,再見冰河,肢作這麼多,爽度應該一直往上飆才對——好吧,雖然這麼想是有點不要臉。不,應該說是非常之不要臉。
可系統居然一直沉寂無聲,屁都沒放一個。
地宮中的岔路分毫不能影響冰河的速度。兜兜轉轉一番,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魔界建築多盤踞地下,挖空地底,終年不見日月星,而這一片居然在頂上打穿了地面,讓直下來,平添不人氣。
推門而,屋中陳設佈局,十分眼,居然和清靜峰竹舍很是相近。
沈清秋莫名其妙的有些窩火。
他真想對冰河說一句:有什麼意思呢?舞臺劇一樣把場景設置好,圈養起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玩夢裡面師徒相親相的小劇場嗎?
可惜,人在屋簷下,什麼都得往肚子咽。
冰河朝沈清秋走近了一步。
要再早幾天,沈清秋肯定避之不及,近一步退三步,可現在,他反倒不想做躲閃或者一團之類的作了,那樣看上去像個被暴徒挾持的,太裝太難看太矯。即使游龍潛水虎落平(臉真大),但求能保持最後一份優雅風度。
可他還是難免張,心繃一弦,指節蜷了蜷,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