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以相護
虯結壯的老樹之後,走出兩個人來來。
準確的說,只走出了一個人,另外一個,被推在一隻類似椅的小車上。
站著的是個腰肢纖細、凹凸有致的貌子。被推著的雖然坐在椅車上,頸部以下都裹在一條氈毯裡,但出的那顆頭沈清秋卻十分悉。
那柄劍還在前進,沈清秋不得不抓了它,用力之大,劍刃幾乎要切下他半個手掌。
他臉上表一不變,假笑道:「秋姑娘,老宮主,別來無恙。」
秋海棠目怨憤。老宮主的頭了,聲音嘶啞:「沈峰主看我這像是無恙麼?」
也就是說說走個過場而已。沈清秋乾笑一聲。
仔細觀察,他發現,「無恙」這個詞,真的不適合用在此時。從前的老宮主是得道仙家一般的人,無論仙盟大會初見,還是金蘭城不歡而散,外表儀態,都是毫不墜。可現在的老宮主,從來一不茍的雪白鬍子變得污垢糾結,面容更是蒼老了不,皺紋堆積比他後的老樹枯皮還。
老宮主語音森然:「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變了這個樣子。」
沈清秋心想我能說不奇怪然後你可以放我過去麼?上卻說:「在下聽聞老宮主歸雲遊去了。」
老宮主嘿嘿道:「歸雲遊?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就要問你的好徒弟了。」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來是找冰河算賬的。
沈清秋不聲,把冰河往後掖了掖,盡數擋住。
秋海棠恨恨道:「沈九,我早就說過,你化灰我也認得出來。我早就知道花月城你自的事肯定有詐,自裁謝罪?呵呵,你怎麼會是那種人?在那魔界妖的地盤我一眼便瞧了出來,你果然沒死!」
你認出的只是我的*,沒有認出我的靈魂,有什麼用啊……沈清秋無奈。
當日在紗華鈴的赤雲窟被擒時,沈清秋救各派人士出來,只和見了短短一面,居然就引起了懷疑。他重回蒼穹山派,被冰河帶走之後,秋海棠也穿越了邊境之地,跟著一路來到魔界。冰河大量抓捕黑月蟒犀破除聖陵結界,必然焦頭爛額,心神紊,無暇防備,竟然沒注意到有人跟著混了進來。總結:人的仇恨真是不能小覷。
只是這兩個人的組合,沈清秋還真從沒想過,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搭上線的。
想到這裡,沈清秋忽然明白了:「當初秋姑娘忽然出現在金蘭城,這裡面也有老宮主的一份功勞吧?」
既然竹枝郎已經否認是他所為,那就是別人在推波助瀾了。否則憑秋海棠所在的雜門雜派,哪有機會搶到前沿。
老宮主冷冷一笑,不答話,也沒否認。
空氣中漂浮著公英種子一般細小的白絮,晃晃悠悠,飛過眼前去。沈清秋道:「沈某自問不曾得罪過老宮主……」
老宮主道:「事到如今,也不必瞞。」
他嗓子瘖啞,彷彿有一塊痰堵在嚨裡:「當初冰河我幻花宮,我悉心栽培,有意扶持,他卻執意不肯拜我為師,更不肯娶我兒,偏偏對你念念不忘。我自然要對沈峰主好好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誰知倒讓我查出不陳年舊事。對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你師從何人,做過哪些事,究竟如何拜蒼穹山派門下,真是彩得很。即便是沒有撒種人這一樁,水牢你也是去定了。誰知另有其變,倒沒讓我費心。」
這麼說,當年幻花宮弟子對他態度奇差,不是冰河有意引導,卻是老宮主在刻意影響。
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冰河。
這孩子若是腦子轉一轉彎,拜其他人為師,也不會生出這麼多事端了。但這份執著和死腦筋,沈清秋卻埋怨不起來。他只好歎氣:「小徒承蒙老宮主厚。只是宮主剛才那兩劍,都擺明衝著他來,未免言行不一。」
老宮主道:「當初是當初,如今卻不一樣了。沈峰主請讓開,我要同這小子算清總賬。」
沈清秋:「我讓開,宮主只殺他,不管我?」
秋海棠冷笑道:「他不管你,我還在這兒呢!」
本來戰鬥力太低,可以忽略不計,但眼下這個狀況,還真有點麻煩。
老宮主道:「這畜生忘恩負義,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非手刃了他不可。」
沈清秋說:「他要是真忘恩負義,也不會留你兒一條命了。斬草須得除,這個道理他比你我都明白。」
打死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幫冰河說話辯解的一天。
聞言,老宮主桀桀怪笑出聲。秋海棠猛地掀開蓋在他上的氈。沈清秋呼吸滯了幾秒。
氈之下,只剩一個平整四方的軀,四肢全都不翼而飛。
老宮主竟然被削了人!一代宗主,就這麼人不人、鬼不鬼、髒兮兮地窩在一座小破車上,只剩一顆頭能轉。這畫面淒厲駭人至極。
原著沈清秋的下場居然移花接木到了老宮主上。這梁子結大了,絕對不是幾句開導就能解決的問題!
老宮主冷笑道:「看見了沒?他倒還不如斬草除。」
沈清秋嚴重贊同。為什麼不斬草除!
這兩條小魚,一個想殺冰河,一個想殺沈清秋。秋海棠修為不濟,需要有人幫助;老宮主雖然落魄,卻比強得多。好歹曾經是一派之首,四肢齊斷,行不便,可靈力不減。男搭配幹活不累,正是瞎子背跛子。
沈清秋赤手折斷了劍刃,把它拋到一旁草叢中,死死盯著對面虎視眈眈的兩人。
其實他可以賭一把。
雖然面對天瑯君這個沒有原始數據的人,冰河的掛都不管用,可老宮主卻是仍在原著範圍的角,主角金不破定律面對他時,應該還沒失去作用。
他可以試著撒手不管,就像當初雙湖城副本坑死剝皮魔蝶兒那樣,放手讓老宮主去砍冰河,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坑誰。
老宮主緩緩道:「我再問一次,你讓不讓?」
沈清秋垂下手臂,掌心的原本稍稍止住了流勢,又開始滴滴答答下墜。
他抬了抬頭,不冷不熱地說:「老宮主以為清靜峰弟子好欺負麼?」
沒辦法,現在已經和當初那時候不一樣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法說服自己,仗著男主金不破定律,冷眼旁觀,放手讓別人砍冰河,賭到底誰誰贏。
到了現在,如果他還能心安理得冒著這麼大風險利用冰河,就真猥瑣人渣了!
老宮主突然雙眼暴起,出數聲大喝。
他沒了四肢,把靈力蘊在喝聲裡,依此出擊。每一聲大喝,沈清秋都覺有一陣強勁的靈流刀削斧砍般鋪面襲來,威勢不輸暴擊。草木狂搖,林葉斜飛。沈清秋用尚在流的右手握住劍鞘擋了幾下,震之中,掌心傷口傳來劇痛,可他不敢換手,不用左手抱住冰河他怕會把人摔出去!
即便被削了人,老宮主靈力卻分毫不弱。難怪秋海棠要仰仗他。正這麼想,老宮主忽然一聲長吼,修雅劍劍鞘傳來極輕的裂聲,終是沒擋住。
一陣強力襲來,沈清秋被向後掀倒。掀倒途中他轉了個,以己為墊,沒讓冰河摔到地上,又被他重量得眼冒金星。
老宮主總算不嚎了,秋海棠推著他慢慢靠近。
他平息一陣,俯視摟著冰河的沈清秋:「你倒也真是護著他。」
沈清秋心想,要是冰河醒著,自己怕是反而不會這樣護著他了。
老宮主道:「為何不用靈力還擊?莫非你已經油盡燈枯?」
沈清秋不答話,一縷一縷的細小白絮飛過,即將沾上冰河蒼白的臉頰,他輕輕一吹,白絮歪歪扭扭斜飛了出去。
老宮主以為他這是認命待死的表現,不再理會,目一轉,凝在冰河安靜睡著的臉上。
他剛才吼不止的模樣被抹去了一樣,忽然消失,現出了一種癡癡之態。
沈清秋:「……」
這個表……很不對勁啊。
老宮主癡癡地看了半晌,歎道:「睡著的時候,是最像的。」
他的眼神茸茸的上下爬,如果他有手,一定就到冰河臉上去了。沈清秋微覺反胃,不由自主把冰河的腦袋抱住,往懷裡帶了帶。兩人現在是冰河依偎在他上、頭也靠在他口的姿勢。
沈清秋沉聲道:「你看清楚,這不是蘇夕。」
也許這個名字喚醒了老宮主,他惡狠狠地道:「要是能乖乖聽話,權勢,地位,幻花宮,什麼我不會傳給他?偏偏一個兩個,都忘恩負義。忘恩負義!」
一連咆哮了幾十次忘恩負義,他忽然又神一轉,和起來,哼哼道:「夕……過來……讓師尊……讓我……」
老宮主陷了迷離之中,口水順著角下,秋海棠悄悄後退,面嫌惡之。
沈清秋心下雪亮,反胃愈發強烈。
難怪一直老宮主對冰河都好的有些奇怪。難怪蘇夕明明是他最心的弟子,結果對幻花宮卻毫不留,說叛出師門、就叛出師門,義無反顧跟魔界青年雙宿雙飛去了。
這種「心」,跟猥也差不多了。老宮主青睞冰河,肯定是從他上找到了昔年徒的影子,對蘇夕病態的佔有慾延到了冰河上,妄想把他培養聽話的乖娃娃。
但看他這種狂態,恐怕不止要冰河做接班人這麼簡單。「聽話」也遠遠不止字面意思。
不怪冰河要把他削人彘。
沈清秋一手覆上冰河後腦,把他的臉在自己口旁,不讓老宮主繼續對著他意。忍無可忍道:「你夠了!」
一看不到那張臉,老宮主面部登時垮下,痙攣般搐一陣,目滿溢怨恨,猛地張開。
可他沒出聲音。兩顆眼球凸了出來,整個人突然定一尊石像。
沈清秋屏住呼吸片刻。老宮主嚨裡咕嚕咕嚕,眼白爬了上來。
可就是彈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來了!
真當他那麼傻聖父,被打不知道還手嗎?!
真當他多拖了個人就弱到不能啪啪扇臉扇回去嗎?!
秋海棠驚疑:「怎麼了?」
似要拔劍,沈清秋道:「秋姑娘,奉勸你一句,不要拔劍,不要妄靈力,除非你想像他一樣。」
秋海棠疑地轉到老宮主前面,「啊」的尖出聲。
之間老宮主那張蒼老的臉上,麻麻的皺紋之間,長滿了綠的芽,似乎劇痛難忍,不但不能彈,連話都說不出來。
秋海棠聲道:「你幹了什麼?」
沈清秋道:「我什麼都沒幹。但別忘了,這可是在別人的墓室裡。你們以為魔族不會有防護措施?」
空氣中漂浮著的、像是吹散的公英般的白絮,其實是一種魔界植,「」。
這種植會在活上下種,而且尤其容易被發散能量的人吸引。靈氣或者魔氣,就會把種子們吸到上。這也是沈清秋剛才盡量堅持搏而不用靈力的原因。
「」,不痛微,以為土壤,一旦發芽,破皮而出,每長一寸都是撕挖的疼。而且越靈力長得越快,敢打暴擊,瘋長一陣,瞬間就能發芽。
老宮主剛才一直用吼聲攻擊,靈流匯聚在頭部和嚨,現在長滿了一臉的芽。芽看起來都是管,表面微帶著薄薄的茸,還在皮下往裡面長,一直長到跟神經相連。
沈清秋嘖嘖道:「老宮主千萬別再大吼大了,不然暴長,長了腦髓,那可真就無力回天了。」
這景象既噁心又恐怖,秋海棠捂著,抖了一陣,終於忍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一個彈不得,一個沒了意識。完勝!
沈清秋鬆了口氣,抱著冰河艱難地站了起來。
老宮主繃,含含糊糊地說:「別高興得太早,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僅僅是說幾個字,他就痛得面孔扭曲,滿臉芽也跟著齊齊發。
沈清秋呵了一聲回應。
從右臂到肩頭,爬上了深、歇斯底里的疼痛。
剛進來擋住那兩把劍時,不得已用過靈力,現在終於跟著發芽了。
不過,還好,總算這次沒坑了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