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那一聲輕音細語的呢喃，輕至極，傳宋青小的神識。

的心湖波，這一聲呼喚，與當初地窖之中的小孩稚聲稚氣的話語相重疊。

宋青小轉過了，就隔著長長的階梯，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年。

他仰著頭，吃力的抬起了，即將要踩上漉漉的階梯。

石階上，無數遊曳的黑氣如同等到了想要等待的宿主，爭先恐後的向石階之下的年遊去，頃刻之間匯聚於他的腳下，形巨大的黑漩渦，等待著與他一腳踩裡面。

‘嗚——嗬哈——’

魔氣所形的恐怖深淵之中，有可怕的黑暗力量席卷而來。

它們好像寄生之，期待著將一個純潔的孩子拉進這無盡的深淵裡面。

一些黑的霧氣忍耐不住，如同焰息一般燃起，形黑焰山。

古怪的尖厲聲從黑焰之中傳出，佛門被玷髒汙染。

“不要……”

宋青小一見此景，瞳孔急劇收，大聲的呼喊。

識海之中的一道枷鎖斷裂，二話不說衝下臺階。

“娘親——”

小孩懷著朝聖一般的心理，喊出這兩個對他而言意義極為不同的字時，赤著的雙足落到了地面。

‘砰！’

足尖落地，水四濺。

回音震開，兇暴的黑氣發出尖銳而刺耳的笑聲來。

宋青小出去，試探將他推後的雙手，從他瘦弱的膛穿過，他的穿過的虛影，踏上了臺階。

‘咿哈——’

怪頻頻聲中，黑氣爭先恐後的湧一無所知的小年裡面。

年的雙足、腳踝之間，突兀的湧出黑的古怪符紋。

那符紋一路往上蔓延，他的雙瞳瞬間化為全黑，吞噬了眼白，痛苦的彎勾了下去，半晌直不起來。

“……只是一個過客……”

宋青小的與他對穿而過，還維持著手想要製止他的作，腦海裡響起巨大提線魔魂的話語。

“……看到曾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

“娘親……娘親……”小小的年意識渙散，被魔氣侵的剎那，痛苦的呢喃。

的虛幻之影與這年後背相，離得如此之近，卻本沒有辦法給他安，只能冷眼旁觀。

年的阿七不知發生過什麼事，魔氣侵的痛苦，他很快熬了過去，重新起了來。

“娘親。”

他了，上的那些新浮出來的黑紋已經沒進了他的皮裡面。

小小的年全然不知，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尋找的人，此時就在他的邊，以一種複雜的眼神，默默的陪著他將這長長的階梯走完。

“嗚嗚嗚……”

隨著法師們清洗完了階梯，被暴力疏散的人群再度怯生生的圍了過來。

階梯上的水已經被衝洗乾淨，不見汙漬與跡，但下方的卻堆積了一排小堤般。

“爺爺……爺爺……”

大聲嚎哭的人群裡，一個披著麻袋的瘦弱孩子倉皇無助的大聲喊。

他已經哭不出眼淚，那張掌大的小臉上帶著抑的恐懼與不安。

“爺爺……你在哪裡?”

四周都是哭泣的人群，大家的臉上都帶著悲痛與絕。

有人在翻找地上的，試圖找出親人的骸。

有人跪在階梯之下哭求佛祖開恩，允他們留下來。

這小孩年，僧人驅趕之時，他被慌的人群推，與自己的爺爺失散。

跟在年阿七旁的宋青小聽到那一聲呼喚，轉過了頭來。

那老爺子早就已經在命垂危之際，

本來就只是憑借那一口氣不斷。事發生的瞬間，他被衝的人群踩踏，恐怕生機早斷。

的目順著還在‘滴滴答答’淌水的臺階，落到了下方的那一堆裡面。

縱然是以宋青小的心境，此時也不由生出悲憫來。

小孩可能也猜到了那個結果，卻又不願意相信，隻仰頭著上方的佛院。

佛寺山門敞開，裡面鍍了金的大佛若若現。

“菩薩保佑……”

他的眼中出希冀的芒，像是在等待著奇跡的出現。

翻找的人越來越多，有些找到了死去的親人，將其抱在懷裡放聲大哭。

有人還懷著一線希，期盼親人只是與自己失散。

還有一些人從堆積的中找到了尚未完全斷氣的家人，欣喜若狂的大喊。

悲、歡、離、合，在這裡一一展現。

宋青小的那一雙清冷的眸子中，終於染上了波瀾，不再平靜得仿佛不近人煙。

外頭的喧嘩引起了廟法師的注意，一個手持掃帚的灰法師從廟兇神惡煞的衝了出來:

“刁民還敢再來……”

他一聲大喝，頓時引起了宋青小的警覺。

“糟糕！”

到驅趕的民眾已經對佛廟心生畏懼，不敢再輕易踏上前，怕自己的雙足與上的汙漬玷汙了佛堂。

唯有‘遠道而來’的阿七，一心想要尋找自己的‘娘親’，不畏艱難，踏上了臺階。

此時他首當其衝，可能會引起那和尚的殺意。

“娘親……”

年時期的小阿七的呼喚，與小年時期想要尋找‘娘親’的他的影音相重疊，深深的烙印進宋青小的識海裡面。

宋青小的心裡似是若有所悟，生出一陌生無比的憐之意，下意識的想要保護他的念頭過了一切。

這使得忘了自己的境，忘了巨大的提線魔魂所說的，只是這裡的‘過客’。

甚至忘了自己的大半力量都被封印，可以用的力量不過巔峰之境時的六而已。

雙手結印，下意識的喊:

“畫地為牢，困！”

‘臨’字的法訣出口的剎那，一層錮的封印被打散。

‘嗡——’

天道寺的上空有暈一閃而過，仿佛因的力量而鳴不迭。

掌心的‘仁’字的微微一閃，發出灼烈的暈來。

那原本與早就斷開了聯系，神魂之中，一直都應不到存在的‘臨’字，突然緩緩浮現！

無盡的靈力湧的筋脈、丹田，隨著這些力量的回歸，接著——‘兵’、‘鬥’、‘者’、‘皆’、‘前’，數個字令一一浮現。

實力一點一點的在飛漲，恢復至合道境頂階，再至合道境巔峰實力，最終停留在即將突破虛空之境的門坎。

不知是不是宋青小的錯覺，這些再度回流的力量，仿佛經過封印的洗禮，仿佛變得更加的強悍。

重新著力量的充沛，接著睜開了雙眼。

‘臨’字形的領域衝破了巨大提線魔魂的‘過客’言咒，將那兇神惡煞的灰法僧困在了裡面。

但掌控著時空法則的巨大提線魔魂的力量遠超了宋青小的預料，這種‘失控’僅只出現了片刻，便再度被分隔。

那灰法僧提著掃帚的作僵了半晌，他好像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之前數秒的‘失神’，而是惡狠狠的瞪著小小的年:

“哪裡來的乞丐，還不滾開，你佛爺爺將你的魂都打出來！”

他壯碩的手臂一揮，掃帚高高揚起，發出‘嗖’的聲響來。

作為先前用被用來暴力驅趕民眾的‘武’，掃帚的竹條上的跡都還沒有乾。

宋青小再度被隔離，無法再使出勁來。

小小的年孤立無援，他在這灰法僧面前，顯得如此的瘦而又弱不風，本經不起他的一擊。

宋青小一閃，擋在了阿七面前。

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無法再替這執意尋母的年遮擋風雨。

這種無能為力的覺，令心境微，卻也不願意袖手旁觀。

張開了雙臂，想要將瘦弱的年擁抱進懷裡面，如他年之時那一般——

就在那掃帚即將拍落的剎那，披頭散發的年抬起了頭來:

“你見到我的娘親了嗎?”

他抬頭的剎那，宋青小與他目相對，看到了他的雙眼。

那雙眼睛已經變得紅，有無數的黑線在裡面遊走。

每一條黑線的存在，都像是一條冤魂的呼喊。

這眼睛裡，裝載的是地獄，裝載的是深淵。

與他對的剎那，毫無防備的宋青小也像是被這力量所灼傷，雙眼微微一熱，接著便劇烈的脹痛了起來。

有什麼東西想要往的眼眶裡鑽，一暗、絕的氣息軋蓋過來，痛得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眼皮上浮出鱗甲，強大的靈力很快將試圖侵的魔氣驅散。

的眼瞳染上暗金，魔氣圍繞著的眼部周圍遊走，形一圈一圈古怪的圖騰，卻再難侵鱗甲的防阻，最終失敗的消散。

而在的後，那與阿七直面相對的灰法僧就沒這麼幸運了。

在與阿七的眼珠對的剎那，魔氣輕而易舉的侵這個人的神識、魂息，令他的眼中很快被複製出相同的黑影來。

“娘親……”他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作也變得遲鈍。

那高高舉起的手臂滯在了半空，跟著阿七的話機械的念了一句。

許久之後，他將手放了下來，兇悍的神變得木然了許多，歪頭想了想:

“我沒有看到你的娘親，不過我可以帶你進去等。”

這是阿七心的想法——找不到宋青小的存在，就在這裡等。

與他相遇時，曾表現出對海寧縣、天道寺極大的興趣。

只要他在這裡等著，終有一天，會重新回到這裡的。

“嗯。”

小小的年乖乖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和尚想要來牽他，他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兩隻小手握，搖了搖頭:

“我不能牽你，這會害了你的。”

和尚的臉煞白，眼珠黑得有些不大正常，聽聞這話，也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往佛殿的方向走了過去。

年的阿七腳步踉蹌著跟在他的後，一瘸一拐的進寺。

他踏寺門的瞬間，寺的佛像之上金芒一湧。

但他的腳下，一道道黑氣蔓延開來，夾雜著亡靈的怒吼聲。

‘哢——’

‘哢嚓！’

正對大殿的金佛上，出現細微的裂痕聲。

這一道聲音十分細微，被淹沒在和尚們的念經聲、外頭民眾的哭喊聲裡，除了被隔絕於這個時空之外的宋青小，誰都沒有聽清。

佛像金的芒暗淡了下去，兩道細細的裂出現在巨大的佛頭的眼眶下方，像是因為此地到了魔氣玷汙之後，佛像所流下的兩道淚痕。

可惜它既無法庇佑供奉它的天下信眾，也無法保全自己。

宋青小的影隨著阿七一並踏這天道寺，打量著佛殿的景。

這裡的擺設與八百年後，被封印的天道寺有八相似。

仍是高而闊的建築、巨大的以純金而鑄造的佛像金。

兩排佛像高高的蹲坐於玉臺之上，俯瞰著信徒、眾生，雙手合十，一臉慈悲。

只是頭頂沒有了垂落的黃帆，也沒有了懸掛的。

佛像下，是極為醒目的巨大功德箱，裡面裝滿了銀錢。

一旁的銅爐之中，常年不斷的點了價值不菲的極品檀香，嫋嫋悠悠的燃起，供奉著這些冰冷的菩薩們。

先前驅趕貧苦的民眾時，兇神惡煞的灰法僧們，此時再不見之前的暴戾，在菩薩的面前變得順從而謙卑，細心的照看著這些香火，不致於使它們熄滅——仿佛這是他們畢生所追求的唯一大事。

‘哢——哢嚓——’

脆裂的聲響不絕於耳，一排排金佛一一裂開。

阿七腳下所走過的地方，每一個腳印中，都有大量黑氣侵進去，鑽這個寺廟的每個角落裡。

他每走一步，便有一尊金佛開裂。

裂開之後的佛像，芒暗淡，靈頓失。

“我領你去你住的房間，每日早晚課，不可缺失。”

那領路的和尚神木然，機械的吩咐著，像是在完一項早就識的任務似的。

“什麼是早晚課?”

阿七好奇的發問。

法僧就道:

“虔誠的念經，菩薩應到你的誠意，自然會保佑你的。”

小小的年自已經不再奢求保佑，可聞聽這話，卻是眼睛一亮:

“可以心想事嗎?”

灰法僧點了點頭，表僵:

“……可以。”

“菩薩可以保佑我，找到我的娘親嗎?”

那法僧隔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明白他的話一般，變得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

“……可以。”

“我絕不會缺失早晚課的！”小小的年暗自發誓，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灰袍法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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