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救票?”起威鏢局的老掌柜孫可眼睛轉了幾個圈,盯著來請他的孫常。
孫常這孩子,論師傳是他的師侄還和他有點瓜蔓親,可是子太直不人待見。流落到廣州之后干脆去當了人家的奴仆,他時常還覺得有些惋惜――可惜了他的功夫了。
有心想在鏢局里給他找口飯,奈何這些年鏢行的市面不好,生意也大不如前。鏢局不比其他的買賣,添人加口不過是多雙筷子,鏢局的買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生意才有人,生意多就添人,添人就得添開支,不會有很大的盈利。生意不裁人,也得大家干得換稀得一起熬。生意不好,自然也沒法加人。
“是,我家老爺請您老人家過去商議。”
孫可有點模糊了,他記得孫常是在濠畔街那家大富商高舉高老爺那里當差。這高老爺在廣州城里也是手眼通天的人,遭了匪不請面上的人,請他們做什麼?
說到救票,鏢局是不大興趣的。鏢局和匪人的關系以和為貴,重“點春”,“朋友”,不興大砍大殺,你死我活。去救票就等于是狼口奪食――敢在這堂堂的一省省會綁票的匪人,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輩――輒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場惡斗,而且不管功還是失敗,只要介之后了份,以后便和匪人結上了梁子。
但眼下局勢不好。天啟元年以來,各地相漸生,鏢路愈來愈難走。收日減。局里上上下下百十口人……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答應了這樁買賣。一則這生意能讓鏢局的經濟狀況緩解大半,二則聽這個師侄說,他的這家新主人是澳洲海商――這讓孫掌柜起了興趣――澳洲貨最近聲名鵲起。這伙海商不僅有錢而且待人寬厚,還特準他復還本姓,是仁義君子。于于利也得幫這個忙。
蕭子山和冉耀有點懷疑的看著這個孫常力薦的起威鏢局的掌柜――他們原以為來得必是個彪形大漢,滿臉胡須,類似武俠片里的人,沒想到來得居然是個半老頭子,頭戴縑巾,著四衫,和街上走得老百姓沒什麼不同。走路雖還穩健,卻看不出有武林英豪的模樣。
不過他們眼下急需人打聽消息,高弟雖已經自告勇的出去了,但誰也不敢把希都放在幾個孩子的上。當下一五一十把事經過、踏勘結果都述說了一遍。
聽完了蕭子山的況介紹和勘查的結論,孫可點了點頭:
“老爺們這里有高人啊。”
“我們人生地不,這城里的形又不了解,還得拜托孫掌柜多多襄助了。”
“好說,好說,”孫可笑著點點頭,“孫常這孩子蒙你們高看。就憑這,起威鏢局也得鼎力相助。”
“那孫掌柜怎麼看?”
“這位冉老爺不是說了麼:有一人赤足。這廣州城里,就算是四鄉的鄉民上城,再不濟也得穿上雙木屐草鞋的,不分時令一直赤足的,只有一種人――疍家。”
“疍家?”蕭子山好像聽說過這個說法,貌似是屬于古代賤民的一種。
“正是。老爺們不知道疍家?”孫可解釋道所謂疍家也稱“蛋戶”,是分布于閩粵桂三省沿海港灣和河上的水上居民。“其民以舟揖為宅,捕魚為業,辨水則知有龍,昔時稱為龍戶,齊民則目為‘蛋家’”。
“是漁民麼?”
孫可道:“疍家雖在水上討生活,有做漁民的。漁民卻未必都是疍家。”他解釋說但凡水上的各種生意,疍家都做,珠江上各個港灣岔口幾乎到有他們的船只。
綁匪中即有疍家人,這事就明了多了。文總很有可能是給藏在水上的某條船上,這里是南城,翻過城墻就是珠江。匪人只要一上船就海闊天空。而且疍家是非常封閉的社會群,與陸上人有不同的方言習俗,不是悉他們就里的人,很難打聽到消息。
聽到這里,大家不由得心都沉了下去。此事不妙啊。
“這水上的船只沒有上萬,也得數千,就是排查也得個把月。”冉耀苦惱起來,忘記了在這個時空本他本沒權力去排查。
“老爺們不必沮喪。事沒那麼難辦。疍家雖和陸上人老死不相往來,彼此敵視,不過擄人綁票的事,不會是他們主使。應是有外來的匪人勾結了花艇上的水上家。這種家常干些不法的勾當――那悶香就不是江湖上常見的東西,倒象是水上家盜人錢財所用。”
他有竹的一笑:“文老爺應該就在哪艘花艇上。”
“花艇都泊在哪里?”
“疍家的花艇多半在拾翠洲的白鵝潭一帶,在下回去就遣鏢師出去打探。還有幾件事,在下可都諸位說明白了,切忌切忌。”
第一是忌報,雖然憑著高老爺的面子,一張帖子就能發這廣州一府二縣的馬步捕快,但這些人自己就是歹人,羊送上門來,不喂飽了銀子是不會有什麼作的。搞不好還會和匪人勾結。
第二是不要抓捕送信的,這類人不是臨時街面上找來的乞丐,就是一般的混混,不會認識匪人,抓了不但無用而且容易引起對方警覺。
“最后便是不要輕舉妄,尊宅周圍他們必有眼線。不過這些眼線也是找來的幫手,查問不出什麼來的。”
送走了孫掌柜,大家討論這樣坐等消息不是辦法。好在對方即意在贖金,必然會有雙方書信投送――這就是一條牽往綁匪的線索。在這大明廣州城里搞跟蹤雖然不行,現代技控技防卻是沒問題的。當下在院落各都安裝了攝像頭,在院中架設了監控主機,由幾組蓄電池供電。24小時不間斷的監視周邊。林深河沿路走了一圈,在前院屋頂上又安裝了幾個無線機位,用來監視街面。他自己套上一件迷彩套衫,帶著遠鏡、夜視鏡、對講機和步槍上了院中唯一的一棵大樹,在枝杈集間搭上一個鋪,和北煒流值班,隨時準備應變。
冉耀則換上小廝的服,腰間帶一個DV,由趙常引領著,在在濠畔街四下來來回回的走了一番。
“找到盯梢的了!”回來他把DV往桌上一放,說。
大家都神一振,趕圍攏過來。
“盯梢的一共四個人。”冉耀開著DV給大家看,“看這里,”他指著畫面上的小販,“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在看高舉家的宅門口。
“這個,雖然打扮化子,卻不在熱鬧的街上要飯,偏躲在高舉家的角門的冷巷里。
“這個是監視這里的大門。
“還有這個――在茶館里獨自喝茶的,大約就是頭子,他們可能還有一二個人作為機,隨時去報告消息。我們先把這些人的照片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好!”
“要不要把他們抓來?”
“這些人多半都是外圍分子,不一定悉況。”
“要能跟蹤就好了,那頭子應該會和里面的首腦人見面接吧。”
“可能。可惜沒法跟蹤。”
“想法在他上放個無線信標如何?”
“那還不如直接把無線信標放在贖金里。就能直搗老巢了。”
“理論上可以。這里我們沒有地圖,也沒有GPS,不能據信號做確定位。只能用無線電測向的方法來大概進行定位,地形太復雜了。”
“關鍵是沒有地圖。”
“明朝應該有地圖了吧?讓人去買幾張回來。”
“孫常買回來一張了,但是這地圖……實在沒什麼用。”明代的地圖繪制方法還相當原始,現代制圖大致就是在這個時候由利瑪竇傳中國的。
“不過這也是一個方案。誰懂無線電測向的?”
“我行。”北煒說。
“那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最好是能把地方打聽出來,我們直接殺過去救人。”
“問題不大,看那孫掌柜的意思,這幾天就能找到下落似的。”
“不知道文總現在怎麼樣了。”
孫掌柜回到鏢局,喝了幾壺釅釅的濃茶,想了半晌。他在澳洲海商那里拍了脯,心里已經有了七八分底氣。有水上家攙和這已經是肯定的事,即使那澳洲的冉捕快不說有赤足腳印的事,在屋子里嗅到的味道也告訴了他這一點。但是如何去查卻有點費思量――鏢局的規矩是不能踏足院花船這樣的風月之地。對里面的人頭并不悉。
好在花艇的食用供給,還是需要仰仗陸地上的商販。從那些專做花艇買賣的小商販里,肯定能知道點什麼。別得不說,艇上多一個人出來,伙食就會增加不。
當下了幾個鏢師過來,分兩撥,一撥扮游商,去暗訪,另外一撥則找相的商販打聽。如此的吩咐了一番,又囑咐道:
“你們要注意打聽最近有沒有什麼艇有了包船的客人,或是哪艘艇突然不接客了。”
花艇上面積甚小,是不可能邊藏票邊接客的。
只要查清了藏票的地點,救票就不是什麼難事。孫掌柜過去為幾家老客做過救票的事,他知道綁匪不大會和票在一起,看票的多半是些小嘍羅,這一是怕在票面前了相,二來怕藏票的地方萬一被府破獲,自己不會跟著玉石俱焚。
不過那冉捕快也說了:鏢局的主要活計是打聽消息,至于最后怎麼做,由他們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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