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著淚依依不舍松開韁繩的畫面深深印在李素腦海中，那一刻他忽然很想下馬狠狠抱一下，最后還是忍住了。

終究隔著一道天塹啊。

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若是此生發上進，一路立功封爵，不斷展現自己的價值，讓李世民漸漸重用，為國之柱石，從此高顯爵，到了那時，他若求娶東，李世民會不會欣然賜婚？

然而，從一介草民到高顯爵，這條路要走多久？東已十六歲，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留給他和的時間……還剩下多？

想法一旦冒出來便不可遏止地瘋長，曾經立志閑懶碌碌一生，然而若是閑懶，他和今生絕無任何可能，志向與，該向哪一方妥協？

李素陷掙扎之中。

或許，不能這麼自私了，“喜歡”這個詞，不能再當它是一種愫，而是一個目標，男人至應該為這個目標去做點什麼……

…………

李素又當的消息在太平村里掀起了風浪。

——為什麼說“又”？

這次當的是軍，但村里的鄉親哪里能區別這些？反正是，從八品，比上次治好天花后封的足足高了兩級，看在鄉親們眼里，這就是出息，就是耀門楣。

鄉親們一窩蜂似的涌進了李家，朝李道正行禮道賀，一堆人道賀過后站得遠遠的。隔著好幾丈小心翼翼看著躺在李家院子樹下乘涼的李素，朝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李素目掃過去。眾人急忙躬行禮，態度很恭敬，李素移開目，又是一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如此周而復始……

很別扭的覺，李素覺得自己了野生園里的猴子，若再不表示點什麼。鄉親們很有可能會朝他扔個桃兒過來……

于是李素打算跟鄉親們打個招呼，和善一點。親切一點，努力克制自己想用鞋底子扇他們臉的沖。

端著威清咳幾聲，李素站起剛出笑容，呼啦一聲。人群中仿佛被人放了一個臭屁，全跑了。

王樁和王直兩兄弟最近也很忙，自從中書省向關中各州縣村鎮頒布討吐蕃檄文和征召府兵令后，王樁和王直便一直沒見人影，而且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麼，遠遠見了他掉頭便跑。

李素很生氣，別人不知道這倆憨貨干什麼，他能不知道？

戰爭啊，玩命的活兒。兩個什麼都不懂卻心比天高的家伙上了戰場，死得最快的就是這種人，王家還過不過了？還出人頭地。人頭落地還差不多！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找不到王家兄弟，李素找到了他們的老爹，非常痛快便把倆兄弟出賣了，王老爹嚇得冷汗直冒，忙不迭向李素行禮道謝。激得差點給他跪下了，夜里二話不說將倆兄弟扎扎實實了一頓。這回得很痛快，大半夜的整個村子都能聽到兄弟倆的慘聲，完后把倆兄弟關在屋里，連門板都給釘死，王家爹娘農活也不干了，日夜守在門口當門神。

李素滿意了，不孝的二貨，就該這麼！

…………

…………

第三天，闊水道府兵北郊校場點將，李素收拾好了行禮，穿戴上東送他的千葉鎧甲，牽著馬兒，向老爹李道正叩首告別。

村里還有三十幾個一同被征召的府兵，和李素一起上路，李素在人群里仔細找了半天，沒發現王家兩兄弟的影，這才放了心。

每名被征召的青壯都分了一碗酒，村中宿老趙爺爺端著酒碗高高舉起，中氣十足地大聲道：“此戰諸將士當勇殺敵，揚我大唐兵威，莫使關中子弟蒙，滿飲此酒，上路了！”

眾人包括李素仰頭飲盡碗中酒，紛紛跪下，向父母和鄉親們磕頭拜別，然后義無返顧地轉上路。

人群跟著青壯們慢慢朝前挪，不時傳出幾聲婦孺的噎聲，很快被當家的一掌斷。

送到村口，鄉親們止了步，青壯們再轉，眼含熱淚朝父母和鄉親再次跪拜，李素仰頭，看著李道正在人群里，眼眶泛紅地盯著他，李素抿了抿，恭敬朝他深深跪拜。

寂然無聲里，一金鐵激昂與悲壯的氣息織纏繞。

三十多人沉默上路，李素牽著馬兒，與村中青壯并步而行，一邊走一邊不自覺地朝村子東頭悉的河灘方向去，忽然眼睛一亮。

河灘后的樹林里，一襲綠的影在林深若若現，遠遠看見那只潔白如玉的皓腕慢慢舉起，緩緩揮揚……

看著那道凄怨不舍的影，李素心中頓生豪，仰天長笑數聲，激昂吼道>

“棄鋒刃端，

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

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

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

視死忽如歸！”

*

長安北郊校場。

校場圍起了轅門柵欄，無數新征召而來的府兵蜂擁而，手執號牌紛紛向軍中書記集合，校場此起彼伏一陣又一陣悠揚冗長的唱名聲。

李素牽著馬兒，拿出告書向轅門口的兵士出示了一下，兵士恭敬行禮，并告訴他帥帳所在位置，便任由他牽著馬進去了。

看來當還是有好的，馬能進軍營，大抵也不會反對他騎著馬行軍吧？

帥帳設在校場正中心位置，周圍用柵欄和拒馬圍得實，執戈按劍的府兵一隊一隊巡弋而過，戒備十分森嚴，李素看了看天，還未到午時，于是老實躲在帥帳外等候大將軍擂鼓點將。

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悠然打了一陣盹兒，很快便到了午時一刻，帥帳旁五人合抱的兩面碩大牛皮鼓隆隆擂響，一聲聲震得校場地面上的沙粒都在微微抖跳。

李素趕將馬拴好，整了整上笨重的鎧甲，朝帥帳走去，腳步很急促。

聽東說過，帥帳聚將只給三通鼓時間，三通鼓后若仍未進帳，是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甚至砍頭的，東說得煞有其事，也不知是不是在嚇他，李素不懂規矩，只能當真，鼓一響便立馬朝帥帳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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