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帥帳只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白帳篷，周圍散布著許多小帳篷，是諸將領和大將軍親衛居所，小帳篷散布得很有規律，呈梅花狀四散，在中軍陣延綿，眾星拱月一般將帥帳拱衛在中間。，

工整而對稱的布局令某李姓強迫癥患者到分外賞心悅目，如果世間一切人和都這麼擺放，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的妙……

隆隆的鼓聲里，帥帳簾外兩旁的將軍親衛按刀雁形而立，中間留出一條丈余寬的通道，數十位披甲戴盔的武將三五群朝里走去。

李素很低調地跟在眾將后面，左右環視，沒見著一個人，其實他在這個年代本沒沒認識幾個人，認識的權貴更了，東算一個，程老惡霸以及六個小惡霸，吳王李恪算勉強認識，還有就是那兩個莫名其妙且神神的工部員。

眾將走進帥帳時，三通鼓差不多也到了尾聲，李素進帳后很老實地站在眾將隊伍末尾，低眉順目不發一語，然而帳的武將們大多是三四十歲，更年輕的也有二十多歲，十六歲的李素夾雜在人群里，相貌終究太過年輕，不武將忍不住扭過頭好奇地掃他一眼，李素也趕回以和善的笑容。

不能不小心，軍隊這個群從古至今都是很剽悍的，地位只靠拳頭說話，一個眼神不對都有可能造一樁喋慘案，李素才十六歲，未來有富多彩的人生等著他，若是在軍營里稍微高調一點，下場不會太妙，比如“你瞅啥？”“瞅你咋地？”“你再瞅試試”……李素卒。終年十六歲，軍營毆打致死……

…………

帳數十名武將很自覺地排好了隊，站在大帳中央，三通鼓息，闊水道行軍總管，瑯琊郡公牛進達走進帳。眾將紛紛朝牛進達抱拳行禮。

牛進達四十多歲年紀，相貌威嚴，皮黝黑糙，臉型方方正正，頜下兩寸青須隨風飄揚，又長又的濃眉下生得一雙四散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視。

牛進達站在大帳正中的主位前，緩緩環視眾將，李素這個年白凈的小青年在人群里太顯眼。牛進達的目不由自主在他上多停留了一下，短暫的疑后很快釋然，似乎已記起了他是誰，隨即目慢慢移開。

“眾將聽令！”牛進達中氣十足喝道。

轟！

一陣甲葉撞擊聲，眾將人人抱拳曰：“諾！”

“本帥領闊水道行軍大總管，率本部兵馬二萬，即日開拔松州，眾將立聚部曲兵士。明言軍律，開拔后騎營先行。步營其后，日行六十里，每日駐營依山靠水埋鍋造飯，沿途不得襲擾百姓，不得毀壞農田，不得聚眾喧嘩。違令者，斬！本部兵馬行至松州境再聚將論戰，行了，都散了，準備拔營。”

眾將轟然應諾。行禮后三三兩兩散去。

李素依然低眉順目混在人群里，慢慢朝帳外挪去。

“哎，那個白白凈凈的娃子，你留下，瓜慫，東張西個甚？說你呢！”

李素渾然無覺似的依然往外走，牛進達不耐煩了，迎著眾將愕然的目，三兩步走到李素后，朝李素肩頭重重一拍。

“哎呀！”

李素如同被人在背后敲了一記悶似的，右肩膀頓時失去了知覺，一聲慘剛出口，便聽牛進達喝道：“個甚，瘦瘦小小個板，一掌都不住，慫貨！”

李素左邊肩膀高高聳起，右邊肩膀耷拉下來，配合著一臉疼痛的表，如同中了風的老人似的，軀也扭曲，面孔也扭曲。

“大總管見諒，小子弱不風，更別提您這一掌了，剛才那一下怕是骨頭斷了，小子……小子想向大將軍告個假，出營找大夫治一治……”

李素一臉疼痛難忍地看著牛進達，楚楚可憐的大眼里著一個非常強烈的訊息：開除我啊，開除我啊，快點開除我啊……

牛進達角微微一扯，出一個皮笑不笑的表，不慌不忙地點頭：“裝佯倒是裝得像，就你這殘廢模樣去長安街上走一圈，定能被善心人施舍幾個胡餅……”

人攻擊……忍了！

牛進達接著道：“不過呢，這里是軍中，軍中殺才多，善心人可不多，你這模樣換來的絕不是胡餅，而是軍。”

仰頭看著帥帳頂部，牛進達語氣仿佛談論天氣般平淡：“再給你三個呼吸時間，三息過后若還是這般模樣，本帥定讓你知道真正的骨頭斷了是怎樣個疼法。”

李素渾一凜，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半個呼吸間，李素的殘疾不藥而愈，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牛進達斜眼睨著他，哼了哼，道：“不溜手個小娃子，在本帥面前耍這一套，你就是李素吧？”

“小子……”

“自稱名，沒禮數！”

“是，下……末將，這個，小子年不懂規矩，敢問大總管，小子這兒……到底是文還是武？”

牛進達眼角了，道：“隨軍文，參知軍機事，也就是說，以后你只管跟著本帥便是。”

“是，回大總管話，下正是李素。”

牛進達瞇著眼打量他一番，咧淡笑道：“倒確像個白面書生，陛下夸你有幾分本事，本帥雖未見過，想必盛名之下無虛士，日后與吐蕃手時，你可莫要藏私，有啥主意趕說，早說一刻便死無數關中子弟，積德的事，且記在心上。”

李素趕躬應是。

“好了，大軍馬上開拔，日落駐營時本帥親衛給你找個小帳篷住下，便住在本帥的大帳后面吧，告書和腰牌隨時帶在上，莫在營中跑，遇到巡夜將士及時亮出份。否則怕會吃苦頭，行，今就跟你認認臉，退下吧。”

牛進達說話做事很有效率，沒有多余的廢話，代幾句后便揮退了李素。

…………

李素走出帥帳。瞇著眼仰頭看了看刺眼的。

很明，心很灰暗。

他咋就不把我開除了呢？為大將軍，咋就不能敬業一點呢？自己這種小板的廢材也要，我還是個孩子啊……

有個問題李素到現在都沒想通，李世民特意下旨讓他隨軍出征，到底有怎樣的目的？李素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識，自己這種人充其量有點小聰明，偶爾胡說八道幾句勉強當作國策獻上去亦可，但怎麼也不可能影響到一場戰爭的勝負啊。戰爭是真刀真槍的拼，李素實在看不出自己這種小板與戰爭的勝負有什麼聯系。

據說李世民在貞觀后期有點昏庸，而且篤信方士，經常在宮里煉丹求長生不老之，他把自己召軍中時不會正好嗑了藥吧？

走出帥帳沒多久，便聽到帥帳旁的兵士吹響了冗長悠揚的牛角號，這是拔營啟程的軍令，營盤頓時躁起來。無數甲士匆忙來去，各營之下以隊火為單位（一隊五十人。一火十人，六隊為一團），各自向自己的直屬將領靠攏集結，無數來來去去的腳步聲，帶起校場的黃塵煙土，灰灰黃黃的塵土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馬嘶金鳴。一無形的抑的氣息漸漸充斥彌漫。

相比眾人的忙碌，李素很悠閑，因為他是，而且算是比較特殊的，理論上只歸牛進達管。只要不掉隊，永遠沒人管他在做什麼。

兩萬大軍開拔靜不小，準備工作也多，不可能做到說走就走的旅行那般瀟灑，將士集合，分發兵，各兵種歸建，騎兵步兵，弓箭，長槊，橫刀等，兵種各自聚集，絕對不能扎堆，將來在戰場上，也不是像電影里那樣，大將軍一聲令下，無論拿刀的，拿槍的，拿長矛的一窩蜂全上，然后各種飆各種廝殺，戰陣之上是絕對止個人英雄主義的，各兵種皆須排嚴整的陣形，一一靜皆由上發令，若是有人擅自隊與敵人廝殺，哪怕你把敵方大將軍砍了，回營還是被殺頭的大罪。

說是兩萬大軍開拔，其實并不止兩萬人，兩萬是編制正式作戰的府兵，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編制外的人員也要隨軍啟行，比如軍中醫，伙夫，負責運送糧草和大型軍械的后勤民夫等等，當然，也包括李素這種不上戰場只耗糧食的錄事參軍，隨軍長史，書郎，軍監丞等，兩萬大軍真正啟行時，實則人數差不多已有三萬了。

開拔軍令已下，營盤一片忙碌，李素默默看著周圍將士們來回奔忙，有條不紊地收拾著糧草軍械，大致算了一下，沒有半個時辰估上不了路。

于是李素也放心地在營盤來回溜達，他很好奇大唐關中銳們到底怎生模樣，這可是千年來最負盛名的一支百戰之軍，李世民就是靠著數十萬關中銳，生生造就了一個耀千年，令后人口傳頌的大唐盛世。

不知不覺走出中軍范圍，離帥帳大約兩三里了，李素看了看天，估差不多能了，于是轉朝帥帳方向走去。

轉的剎那，兩道悉的影從他眼瞼中一閃而過。

李素楞了楞，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睛后再次看去，一看不由氣得火冒三丈。

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那倆憨貨后，李素也不客氣，一人一腳狠狠踹去，踹得二人雙膝一差點打滾。

二人還沒回過神，李素面猙獰地揪著他們的襟，一手一個把他們揪到一旁。

“兩個不孝的混帳！你們怎麼混進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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