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趴在程咬金的馬背上，姿勢很狼狽。

哭無淚便是現在的心。

一路風聲呼嘯而過，一幫殺才如同土匪進村，在村民們異樣的目里，擄了李素便徑自朝李家封地疾馳而去。

迎著村民們各種異樣的目，李素橫趴在馬鞍上，對自己的形象已完全絕。

只想做個安靜的男子，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可世上總有一些老流氓不讓他安靜，不僅不讓他安靜，連男子都不讓他做。

時間過得很慢，不知過了多久，總算到了地頭，李素只覺子一輕，整個人再次騰空，最后安安穩穩落到地上。

“不趁手……”程姓老流氓居然有臉出不滿意的表：“當年沙場征伐，二百多斤的敵將老夫一手便拎過來，小娃子分量太輕，沒甚意思。”

“小子往后一定多吃點，爭取讓程伯伯拎得趁手。”李素趕表態，他漸漸悉了跟程咬金這類老殺才打道的方式，順著他們就好，別跟他們講道理，講道理的下場只會更慘。

“哈哈，對，應該多吃點，吃得像老夫家大小子那樣壯實，才趁手。”

程咬金很欣，李素覺得他想把男子變傻大黑，用心很險惡。

路邊是一片廣袤的田地，地里的作早已收割，只剩一片禿禿的黑土，中間便是李家的五十畝大棚地，白的素布縱向整齊地鋪在竹架子上，對稱得讓人覺很舒服。

程咬金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指著白的棚子道：“這便是我家大小子說的大棚菜？冬天真能種出綠菜？”

“是，村里的老農看過了，再過倆月估能種出菜來。”

程咬金算了算日子。道：“倆月后恰好隆冬時節，嘖！隆冬時節的綠菜，老夫這輩子都沒吃過……”

李素趕道：“待綠菜了。小子一定給程伯伯和諸位功勛伯伯叔叔送去，盡一盡小子的孝心。”

程咬金老懷大。捋著他那把七八糟的黑胡子大笑：“好，好！不枉老夫疼你一場……走，近前看看去。”

說著程咬金揮退了部曲，抓著李素的手腕便往大棚里走去。

走到近前，程咬金指了指棚頂的白素布，皺眉道：“慘白白的一片，辦喪事似的，不喜慶。明日把它改紅的，紅的看著順眼。”

李素：“…………”

這就是不講道理了，不但不講道理，而且沒文化，合作用太紫外線什麼的，李素懶得解釋，再說了，老流氓本不是講道理的人，解釋也是徒費口舌。

“是是，不過程伯伯。這些白的素布小子花了兩千貫，換掉未免……那啥。”

“兩千貫？”程咬金猛地扭頭瞪著他：“你個敗家子，你爹你沒？”

李素趕道：“過了。過了，吊起來的，藤條斷了三……”

程咬金這才滿意地緩下了臉：“過就算了，否則老夫代你爹你一頓。”

李素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忍不住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領著程咬金走進大棚里，進去便覺得暖融融的特別舒服，如同置于另外一個溫暖的世界，程咬金的神愈好奇，咦了一聲后快步走向大棚中間。一雙四的小眼睛在棚來回端詳，任何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

“那是何？”程咬金指著棚子四周立著的一個個小鐵皮圓桶道。

“爐子。恒溫用的，里面燒著火。用的是草木灰，木屑，枯枝，炭等等……爐子是完全封閉的，大棚其實是個溫室，綠菜能芽長，靠的就是這些爐子。”

“爐子外面出一長管子是啥意思？”不得不佩服老流氓的眼神太毒辣，一眼便看到的關鍵。

“那個是煙囪，炭和枯枝這些東西燒起來冒煙，煙不能排在棚子里面，會把綠菜熏死的，所以用煙囪把它排到外面去……”

“煙囪？”程咬金琢磨了一陣，眼睛漸漸亮。

李素苦笑兩聲，完了，又被惦記上了，專利啊，知識產權啊，在老流氓眼里全是浮云……

“程伯伯，煙囪這東西，其實家家戶戶都能用上，像程伯伯這樣的高門大戶里，每到冬天，屋里都會點爐子，但是燒炭的話，排出的一氧化碳……咳，煙毒，嗯，排出的煙毒容易讓人喪命，據說長安每年冬天都會因為燒炭而死很多人，有了這個煙囪，以后咱們大唐的百姓冬天取暖便再無傷亡了。”

“好東西！”程咬金眼睛放，嘖著道：“這東西容易打制，若是做買賣……”

李素笑道：“程伯伯明，只是煙囪此制作簡單，就是一個鐵皮管子，明眼人一眼便知關竅，幾乎人人都會做，做買賣的話怕是賺不了幾個……”

程咬金點了點頭：“賺筆快錢也好，一桿子買賣，能賣多算多，老規矩，東西由程家的工匠做，咱們五五分。”

“是，一切由程伯伯做主。”

冬天種綠菜說起來玄妙無比，其實技方面也就幾個關鍵點，照，恒溫，還有人工授等等，人工授屬于最機的技核心，李素自然不會說，領著程咬金在棚里轉了一圈，事無巨細分說解釋明白，程咬金終于滿意了。

“小娃子生了一顆七巧玲瓏的心肝啊……”程咬金著李素的頭頂嘆道：“真不知你那些奇思怪想怎麼琢磨出來的，時常便給世人弄個新奇玩意，綠菜若真能在冬天種出來，功莫大焉，老夫這一輩跟著陛下南征北戰，闖下如今這等家業，算是夠本了，但是俺老程家下面幾個小崽子都是魯莽匹夫，有勇而無謀，將來老夫死了倒輕快。一蹬眼一閉便萬事皆休，但老夫卻放不下那幾個小崽子……”

“小娃子你是個靈醒人，小小年紀也不知被誰調教這小狐貍的子。老夫只盼你多與我家那幾個小崽子來往，老夫蹬后。看在咱們如今的分上，程家若有危難時手搭扶一把。”

李素急忙道：“程伯伯言重了，您如今正當壯年，躊躇滿志之時，何以言死？小子與程家幾位兄弟向來深厚如親手足，此生定然守相助，危難時絕不會袖手旁觀。”

程咬金滿意了，笑道：“有你一言。老夫放心了……”

話鋒一轉，程咬金的眼睛忽然瞇了起來：“前幾日的馮家命案，你把太子殿下得罪得不輕吧？”

“程伯伯，此案小子完全是被牽連進來的……”

程咬金擺擺手，笑道：“你莫與老夫解釋，反正你個小混帳里沒一句實在話，老夫懶得聽，說來你也是為了家中的護衛，能為家仆出頭的主家，這年頭不多見了。是條有有義的漢子，所以老夫提醒你，得罪太子殿下可不大妙。馮家命案的風頭還沒過，所以太子沒有任何作，待到風頭過去，你小子的安逸日子可過不了……”

李素心中一驚：“程伯伯聽說了什麼？”

程咬金白眼一翻：“老夫能聽說什麼？只是不想見你小小年紀死得太早而已，老夫用兵甚魯莽，任它幾路來，我只一路去，一通拳先砸敵將中軍陣里，勝與負須臾可分。李績那老匹夫用兵卻不一樣，他使的是路子。先找敵人的弱點，哪兵力薄弱。哪守將無能，一次奇襲撲殺過去，弱點一沖破，剩下便是屠宰狗，不費吹灰之力了，所以老夫這些年看似比他打得猛，但若論戰果和傷亡，李績那老匹夫確實比老夫高那麼一點點……嗯，只有一點點。”

莫名其妙說起打仗，李素滿頭霧水，程咬金見他懵懂的模樣，不得不把話說得更一點。

“凡事多想想，若是有人要對付你，你的弱點在哪里，能否事先補救，若是渾不在意，被李績那樣的老匹夫一擊而中，全盤皆輸，哭都沒命哭……”

李素下心頭的不安，撓頭笑道：“小子似乎……沒什麼弱點啊。”

程咬金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好，多年沒見過這等作死的小混帳了，你死之前先把種綠菜的方留下來給老夫，還有釀酒，還有香水，死便死了，方莫便宜了別人……”

李素：“…………”

程咬金來得快也去得快，李素看著一幫殺才遠去的背影，心中越來越沉重。

他看出來了，今日程咬金來太平村并非為了看什麼冬天的綠菜，而是特意過來示警，長安城里一定有了什麼風聲，只不過因為太子是程咬金未來的國君，程咬金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然很不容易了。

弱點？

李素的弱點在哪里？

弱勢的地方太多了，無權又無勢，年紀小，人脈單薄，底蘊俱無，職不大，爵位更小，但是所謂權勢，所謂爵，其實李素并不在意，UＵ看書 www.uukanshu.ｃoｍ所以這些東西只能算弱勢，卻本不算是他的弱點。

除此之外，便是了，向來都是人類的弱點，親，友，都能為敵人攻擊的目標，說親，李素只有一個老爹，李承乾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派人來太平村殺他的爹，說友，王樁王直也在太平村里，沒招誰沒惹誰活得太平安逸，李承乾拿這兩人作文章恐怕又會陷像馮家命案那樣的泥沼里，他不會那麼蠢的……

剩下的，只有了。

李素想到這里，心頭猛地一震，接著額頭冒出一層冷汗，兩眼迅充通紅。

“不好！他要拿東下手！”李素臉刷地變得慘白無比，回過便朝家里跑去。

“來人，備馬！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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