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藥過勁兒後，溫小輝從昏睡中醒來。劇痛還是不依不饒地纏著他，但他覺眼睛稍微能睜開了。

看著目一片令人不安的白，他知道自己在醫院，他的鼻子做完手了嗎？他毀容了嗎？他下意識地想手去鼻子。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扭頭一看，正對上羅睿淚眼汪汪的臉。

羅睿哽咽道：「剛做完手，別。」

溫小輝眼圈一酸，眼眶頓時積起了兩攤明的。

羅睿著他的頭：「別哭啊，容易染。」

溫小輝撐著坐了起來，含淚看著羅睿，啞聲道：「我的臉怎麼了，我的鼻子怎麼了。」

「北鼻你別怕，鼻樑骨已經固定住了，能接上的，等長好了就跟以前一樣了。」

溫小輝泣道：「真、真的嗎。」

「真的，真的是真的。」羅睿怕他不信，點頭如搗蒜，「醫生就是這麼說的，比這的骨頭斷了都能長好，你的怎麼就長不好了，放心吧，沒事的。」

溫小輝輕輕捂著臉，無聲的哭了起來。

羅睿抱住了他，使勁著他的頭髮，泣不聲。

溫小輝進他懷裡，那單薄的膛卻給了他最需要的溫暖的藉，他的臉很疼，但心疼更勝萬倍，他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不會醒的噩夢，無論他怎麼嚷、掙扎，都不能被拯救。

他對羿的恨，鑲嵌在每一疼痛中，愈發的刻骨銘心。

羅睿吸著鼻子，聲道：「小輝，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羿說你上了搶劫的，我不相信，你失蹤了三天啊，我們都報警了。」

溫小輝直抖，是聽到「羿」這兩個字，就足夠他心尖發，他深吸一口氣，張地說：「我媽呢？知道我傷了嗎？」

「羿通知我來醫院之後，我看你傷的不重，就騙了，說你是喝多了手機丟了，現在在我家呢，就放心了。」

溫小輝鬆了一口氣，羅睿永遠最懂他、最為他著想，他媽正在歡天喜地的籌備婚禮，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想增加更多不幸，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失蹤的三天和斷了的鼻樑骨。他應該聽他媽的話，一開始就遠離羿，遠離那個「怪」，現在他既不想、也不敢面對他媽。

羅睿看著他的眼睛：「小輝，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跟羿有關？你怎麼會變這樣。」他說到最後，聲音又帶了哭腔。

溫小輝用額頭頂著他的額頭，小聲說：「我不能告訴你，你也別問了，但你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和羿有任何接，他是怪，是魔鬼，是畜生。」溫小輝咬牙關，恨不能嚼羿的。

羅睿渾一震，心痛難當，只能更用力地抱溫小輝：「好，咱們再也不理他……」他不敢去想溫小輝失蹤的三天都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溫小輝毀掉的不僅僅是鼻子，裡的某一也徹底崩壞了。

他心目中灑的、開朗的、自我的、無畏的溫小輝，被羿毀了。

溫小輝在醫院裡呆了兩天，羅睿也陪了兩天，溫小輝騙他媽說自己出差了，得兩個星期才能回來，他希到時候他的鼻子能稍微消腫了。

出院的那天，羅睿起了大早來接他，卻堵在了路上，發了條簡訊過來，配上堵車的圖片，看上去真是一尾長龍。

溫小輝回了信息，讓他慢慢來。他穿好服，坐在床頭，抓著手機的手了又，還是忍不住打開瀏覽，在搜索欄裡輸了：常紅集團。

他想知道羿犧牲自己換來了什麼。

網頁還沒跳轉，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溫小輝猛地抬頭，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平靜如水的眼眸，他心臟瞬間被揪了，寒意順著管蔓延至全，令他僵、令他恐懼。

羿！

羿關上了門，目在溫小輝臉上逡巡，淡淡地說：「應該把他兩隻手都廢了。」

如果不是鼻子剛過手，溫小輝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會有多猙獰，他握了拳頭，呼吸一下接著一下，異常地重，眼刀子恨不能化虛為實，切割羿的皮！

羿走了過來，溫小輝猛地站起，抄起暖水壺朝他砸了過去。

羿側閃過，輕聲道：「別牽傷口了。」

「……羿……」溫小輝的聲音抖得不樣子，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見到羿，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憎恨和恐懼快要將他淹沒衝倒，他恨不能立刻消失。

羿低下頭：「常紅價大跌，被套住了，那個人被證監會檢舉，已經被拘留了，但他在申請保釋，可能很快就可以出來，所以我們都不□□全，你不要去羅睿那裡了，會給他添麻煩，我來接你回家，會有人24小時保護你。」

「羿！」溫小輝低吼道：「你個畜生！你怎麼不去死！」

羿的微微一，輕輕咬住了，他抬起頭，目冷凝而堅定：「小輝哥，讓你傷是我的錯，雖然是計劃外的……但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你的傷可以治好，後續可能還需要做幾次修復，但不會影響外貌。」

溫小輝雙目紅，這一刻，他覺得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的，他無法表達出他全部的憤怒和憎恨，羿的腦迴路跟他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這個人怎麼還有臉站在他面前！

羿凝著溫小輝，將他每一仇視都收眼底，心臟傳來不可名狀地痛楚，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忍不住走了過去。

溫小輝猛地後退數步，眼中充滿了恐懼。

沒錯，毫不掩飾的恐懼。

羿怔住了，腳步灌了鉛一般地沉重，怎麼都邁不出去了。

溫小輝聲道：「我不想再見到你，你和那個該死的常行，你們之間的恩怨，從來跟我就沒有關係，是我瞎了眼，是我傻，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滾出去，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滾出去！」

羿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神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小輝哥，你現在需要我的保護，我不能讓你回家，你想給家人朋友帶來麻煩嗎？」

溫小輝差點將牙齒咬碎：「你這個……」

「很抱歉，我一直在騙你，你的單純超出我的想象。」羿一步步走了過來，「最開始，我想從你上得到的，只是那筆產，後來，我想要你的笑容、你的關懷、你的，然後，是你的心。」羿將溫小輝在了牆角，輕而易舉地手接住了溫小輝揮出來的拳頭，他俯下，將人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深邃如海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溫小輝，用那種不疾不徐，卻直擊人心的聲音說，「你曾經問過我很多次，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我，我告訴你，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要你的全部，哪怕你恨我，也別想離開我。」

溫小輝雙目圓瞪，紅像毒素的脈絡，延進漆黑的瞳仁，他死死瞪著羿，就像在看一個惡魔。

羿著他的下，在他上輕輕印下一吻：「我願意裝出你喜歡的樣子，只要你要求。」

溫小輝甩手給了他一擊重重的耳。

羿偏過臉，睫微微抖著，在眼窩打下一片影。

溫小輝的手都在發：「……畜生。」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喜歡過一個羿的年，那個年溫、、，但他只是惡魔化的幻象，從來從來不曾存在過。

他的喜歡跟著一個幻象死去了。

羿了角，微微一笑：「小輝哥，你知道嗎，你最好奇的真實的我，其實你很早以前就見到了，就是常行那樣的，我和他是一種人，所以媽媽怕我，所以我一定要除掉他，因為我們彼此都知道，我們倆只能留一個。」

溫小輝無意識地蜷起，試圖離羿遠一點、再遠一點，可他無可逃。

他相信羿說得話——這可能是他唯一還能相信的羿的話——羿和常行是一種人。不，他們是一種怪，睿智、冷靜、嗜、殘酷、缺乏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就像潛伏在黑暗中的猛，不知何時就會竄出來，給予人致命一擊。

他竟然和這樣的人相三年而無知無覺，這豈是「恐怖」二字可以形容的。

羿溫地了他的頭：「走吧，我帶你回家。」

「不……」溫小輝咬牙道：「我不需要你保護，我自己去外地，我躲到常行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想見到你！」

羿攬著他的腰，輕聲耳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等我把常行解決了，我會補償你，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小輝哥，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我羿要的每一樣東西，都必須掌握在我手裡。」

「你他媽瘋了，你這個怪……」溫小輝揪他的領子，瞠目裂：「你敢把我帶回家？我會忍不住拿刀剁了你，我會殺了你，我他媽會殺了你！」

羿聲道：「真有那一刻，我絕對不反抗。」他低頭親吻溫小輝的額頭，「死亡威脅不了我，我的存在本來就沒有任何意義，我靠目標活著，常行是我的第一個目標，你是我第二個目標，所以如果你想殺我，我會很樂意。」

溫小輝狠狠捶擊在他肩膀，那一拳滿含所有無發泄的憤怒和憎恨：「羿！算我他媽求你了！你放過我！你讓我噁心，你他媽讓我噁心！看在我為你貢獻了那麼多利用價值，我求你放過我！」他眼中出淚珠，整個人都變得歇斯底裡。當一隻手扼住咽，當刀鋒著皮，沒有人能泰然自若。

羿張了張，瓣微，溫小輝眼中的憎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輕輕握住溫小輝的手，平靜地說：「跟我回去吧。」

他一手拉著溫小輝，一手拿起他簡易的行李，往門外走去。

溫小輝用力掙紮起來，羿回過頭：「小輝哥，如果你不聽話，我不能保證你家人和朋友的安全。」

溫小輝厲聲道：「你威脅我！」

「我不是威脅你，只是警告你，常行不知道會使出什麼手段，你母親和羅睿都有我的人暗中看著，你如果希他們安全，就暫時不要見他們。」

溫小輝怔怔地看著他。

羿將他帶出了房間。

溫小輝麻木地跟著他後，半晌，低聲說：「羿，我恨你。」

羿抿著：「我知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羿劍眉蹙，冰封般的表有了一鬆，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只是拉著溫小輝上了車。

上車之後，他從溫小輝兜裡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羅睿歡快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中響起：「北鼻我馬上就到了，這段兒不堵了，我預約上那個烤魚了，接上你……」

「羅睿，我是羿。」

溫小輝惡狠狠地瞪著羿。

電話那頭傳來急剎車的聲音，羅睿大吼道：「小輝呢！你要幹什麼！」

「我來接小輝哥回家，你不用來了。」

「你把小輝怎麼樣了，你個混蛋王八蛋，你讓小輝接電話！」

羿把手機遞給溫小輝，用眼神示意他。

溫小輝僵地接過手機，閉上了眼睛，平靜地說：「小媽，你不用來了，我在羿那兒休息幾天，你不用擔心我。」

「溫小輝，你怎麼了，他是不是威脅你？！你們之間到底回事？溫小輝！」

羿將電話掛斷了，無限溫地說：「你喜歡吃哪家烤魚？我帶你去好不好？」

溫小輝把手機揣回兜裡，在車門，轉過了頭去。

羿看著他的後腦杓，幾次出手想去，最後都了回去。

溫小輝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覺自己被一團雲籠罩，隔絕在了整個世界之外，這裡又冷又痛，卻沒有人可以救他，他現在唯一的念想，只有擺羿，可他能嗎？

誰能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