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禎背著手站在那里半晌沒有挪腳步,一直等到顧明珠跑到跟前。
顧明珠跑得氣吁吁,臉頰也紅彤彤的,見到崔禎也不知行禮,手指了指頭頂,那只彩蝴蝶在風中飛舞。
崔禎看著臉上沒有任何戒備和思量的顧明珠,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玩耍,不會外面的形影響。
金塔寺的事好似也早就被拋諸腦后了。
“寶瞳,還要再高些。”
說完顧明珠向崔禎出手:“走,去玩。”手掌張開,一點沒有戒備心。
管事媽媽拉著風箏的線繩走過來向崔禎行禮:“侯爺,您去忙吧,有奴婢在這里侍奉大小姐。”
管事媽媽說完又向顧明珠:“大小姐,我們去園子里,紙鳶在那里能飛的更高。”
顧明珠出歡快的笑容,就要跟著管事媽媽離開,不過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什麼,轉頭招呼崔禎:“走……去園子。”
管事媽媽忙道:“大小姐要表哥。”
“表哥。”顧明珠痛快地跟著喊了一聲,卻忘記自己要與崔禎說些什麼,只是再次抬頭迎著瞇起眼睛看天空,太過晃眼,出手去遮蓋,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褪去。
來來往往的下人看著顧大小姐這樣,也都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
自從顧大小姐來著之后,園子里就歡騰起來,顧大小姐雖然有癡傻病,但不會發脾氣,也不會隨便責罰、折騰下人,這樣的主子真不多見。
崔禎抬腳走了過去,手接過管事媽媽手中的線繩:“給我吧!”
管事媽媽不一怔,顧明珠心中也不驚訝,方才見到崔禎時,懷疑崔禎會向詢問金塔寺的事,沒想到他沒有提及,反而要跟著一起去放風箏。
大概是要在輕松毫無防備的時候問話吧?那樣也很好,就是要在他面前展出這樣的一面。
崔禎是個很自信的人,尤其對邊的人或事,只要他覺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不會起任何疑心。
顧明珠跟在崔禎邊,幾個人一起去了園子中。
崔禎邊走邊收線,很快紙鳶落了他的掌心,那五彩翅膀的蝴蝶很是漂亮,仔細看起來上面還印著孩子凌的手印,顯然是顧明珠在做紙鳶時留下的。
進到園子中,崔禎將手中的彩蝶放開,紙鳶再次迎著風飛起來,在崔禎手里越飛越高。
顧大小姐依舊追著紙鳶跑。
顧大小姐就不用說了,小孩子的模樣,風箏飛的越高越是高興,可是侯爺也難得這樣好脾的時候,就像是在哄自家的孩子。
林夫人帶著人走過來,見到這樣的形上前道:“侯爺費心了。”
“姨母。”崔禎將手中的線繩給了管事媽媽,立即向林夫人行禮。
兩個人走到亭子里坐下,林夫人才問起大牢里的事:“那案子可有眉目了?”
崔禎神平靜:“抓住的那個兇徒是個死士。”
林夫人驚訝地倒吸一口涼氣,這件事遠比想的更可怕。
崔禎道:“我已經吩咐管事,姨母和珠珠出門多些護衛跟隨,以免那些人再尋機會對你們下手。”
林夫人仔細思量:“是不是與侯爺丟失戰馬有關?”除此之外想不出別的緣由,可不明白,戰馬失竊,朝廷自會懲辦侯爺,那些人為什麼要來殺們。
崔禎道:“恐怕是要著侯爺查明這樁案子,如果珠珠被害,害人的又是盜匪,侯爺會立即向朝廷請命前來山西。”
林夫人心里一涼,珠珠真的有事,也定要將那兇徒抓出來為珠珠報仇。
林夫人似是想通了:“那些人著我們去查那樁‘珍珠大盜’案子,所以才會留下珍珠害人,我們侯爺早就不在朝廷任要職,他們怎麼還能三番兩次地向我們下手。
先是讓侯爺丟了許多戰馬,現在又來害我們,侯爺不肯局他們就誓不罷休?多虧珠珠沒事,否則……”
否則他們在痛失的形下,即便知道這可能是人設下的圈套,也得查下去,他們一心想要查害珠珠的人,可那設局的人既然已經掌控了一切,他們多半會被那些人左右。
“這些年太子在山西費了不的心,”崔禎面冷峻,“案子查下去,恐怕最終會牽連上太子。”
提到太子,林夫人臉更加難看,太子也是他們能招惹的,凡是與太子對上的人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當年皇上立大皇子為太子時,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都說太子母親出卑微,就算得寵于皇上,為兒子謀得了這儲君之位,恐怕也難長久。
這麼多年過去了,朝中你爭我斗,梁王、長公主、二皇子,接二連三栽在太子手上,大皇子在太子位上穩如磐石,他的生母也被封為貴妃,名分上屈尊于皇后之下,其實早就代替魏皇后打理后宮事務,四年前貴妃娘娘又誕下九皇子,皇上對貴妃娘娘寵愈盛。
林夫人嘆口氣:“與太子無關還能查明真相,否則只怕最終此案也難見天日。”大家都知道貴妃和太子的行徑,皇后娘娘都做不到的事,誰又能去做呢。
魏皇后是大周有名的才,文韜武略樣樣通,在閨閣中時,不的達顯貴都托人上門求親,最終皇后娘娘嫁給了魯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魏皇后嫁過去之后,用了短短兩年就讓魯王府上下煥然一新,當年的魯王還曾許愿,一生一妻絕不納妾。
可惜魏氏一直未能有孕,不得不為王府抬了兩個妾室,其中一個妾室就是如今的貴妃姜氏。
姜氏進王府第二年就生下了大皇子,那時候姜氏雖然生下子嗣卻并不得寵,魯王和王妃魏氏依舊甚篤,魏家也一心一意跟隨魯王。
不幾年之后先皇駕崩,魯王正式登基了如今的皇帝,也是從那開始帝后的大不如從前。
皇后娘娘為了能誕下嫡子,用了許多法子助孕,可最終孩兒都未能保住,連著夭折三個子之后,皇后的跟著大變,時常宮中癲狂,被皇上責罰了幾次,雖然沒有被廢掉皇后之位,卻也不能再打理后宮事務,魏家也知進退,見到這種形,皇后娘娘的長兄以舊疾為由休養在家,過上了子繞膝的閑散日子。
就算這樣五年前太子和貴妃也沒有放過魏家。
太子殺儆猴算是鎮住了朝臣。
朝野之上誰敢說自己強于皇后和魏家,德嬪的五皇子弱,安嬪的七皇子年紀尚小,沒誰能與貴妃抗衡。
所以這幾年,太子和貴妃開始明目張膽地招攬人手為他們效命。
想到這里,林夫人的手指冰涼,真的是太子盯上了他們豈會有好事?太子上門讓侯爺低頭時,侯爺以無心政事拒絕,難道太子這是在懲戒他們?
林夫人道:“殺珠珠的死士莫非是太子的人?”
崔禎搖頭:“尚不知曉,但我以為太子想要殺人不必借用‘珍珠大盜’之名,也許正好相反,派出死士的人暗中與太子作對,他這樣做,想要拉攏更多人一起對付太子。”
林夫人一時想不出個道理。
“姨母可知道魏元諶?”崔禎道,“魏皇后長兄的三子,我聽到消息他來到了山西,魏元諶奉命查問戰馬失竊案,也許會找到姨母,姨母要對魏元諶多加防備。
此人手段狠,無所不用其極,不排除會為了對付太子,暗地里用些手段。”
殺珠珠的人有可能是魏家派來的,林夫人心中又驚又怕,驚的是他們已經被盯上了,怕的是珠珠再出什麼閃失。
崔禎目微斂:“我一直不想卷這些爭斗之中,我也知道姨母一家的心思與我一樣,多加小心總是沒錯。”
崔禎說完看向旁邊,顧明珠跑累了,正在離他不遠的長廊上坐著休息,兩只腳一晃一晃十分自在。
“有了消息我再來告訴姨母。”崔禎站起向林夫人告辭。
“甜。”顧明珠跑過來將手里的餞塞進林夫人中。
原來顧明珠跑過來是給林夫人送吃食的,崔禎看向顧明珠時,表盡量溫和,面對一個患了癡傻病的,自然不能疾言厲以免嚇到。
“不要跑,”崔禎道,“如果出去要跟了姨母。”
顧明珠仿佛聽懂了,可轉眼就笑著去摟林夫人的脖頸。
崔禎轉向外院走去,懷遠侯府就算平安度過此事,將來也是不免一直衰落下去,他來提點一聲,也是希顧家不要因此丟了命,事關朝局爭斗,不是一個沒落的侯府手的,魏元諶說不定已經來到太原了,他不想懷遠侯府為魏家所用。
……
顧明珠在園子里玩了一個時辰,耗盡了力,靠在林夫人肩膀上,眼皮開始發沉。
“珠珠,回去睡,聽話。”林夫人說著看向寶瞳。
寶瞳急忙將顧明珠扶起來,顧明珠不愿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寶瞳,我要吃果子。”
“奴婢這就出去給您買,您睡醒了就能吃到了。”
林夫人眼看著兒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這才又囑咐了下人好生看護小姐,這才帶著管事媽媽離開。
寶瞳也出門去買顧明珠說的“果子”。
顧大小姐將甜食都“果子”,也只有寶瞳才能買到顧大小姐愿意口的甜食,所以這差事誰也替不得。
半個時辰之后,寶瞳回到屋子里,顧明珠已經在翻看醫書了。
寶瞳頗為得意地道:“大小姐,那邊傳回消息了。”每次順利將消息取回來,都覺得自己好生厲害。
將竹筒里的紙箋取出,顧明珠看到了上面畫的東西。
“這是鬼畫符?”寶瞳又看不懂了,使勁地著眼睛。
“畫的是個人。”
寶瞳嫌棄地道:“那可真丑,連鼻子眼睛都沒有。”
“不用畫那些,”顧明珠手指過去,“他這是告訴我,這人都哪里過傷,上有沒有特殊的痕跡。
想要知道這個人都做過些什麼,不一定要他開口說,從他上也能發現端倪,他們做過的事,都會在上留下一些印記。”
說完這些,顧明珠皺起眉頭,這個兇徒要死了,不是因為被從山坡上推下,也不是因為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而是他本來就生了重病,已經活不久了。
而且這種病,還見過,不但見過,而且還時常會給這樣的病患送藥。
顧明珠看向桌子上的醫書,難道要從這里手嗎?
看來今晚又要做一次夜游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