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生日那天沈默只吃了一碗面。用清水煮的掛面，什麼料也沒加，只拌了點醬油和芝麻油，再撒上一把蔥花，自己一個人在小小的出租房裏吃了。

若他昨天沒有拆穿那個人的份，現在必然是另一副景了。

沈默一邊吃面，一邊看了看桌上那只盒子。

是那種常見的禮盒，包裝得十分，盒蓋上還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他想象一下那人板著一張俊臉，認真挑選包裝盒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他昨晚就已打開盒子看過了，裏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是陌生的，應當是那人的筆跡，簡單地寫著一個地址。那地址是在錦繡山莊，本市有名的住宅區，地段極好，稱得上是寸土寸金了，沈默早有耳聞，但一次也沒去過。

他知道那人為這份禮費了多心思，這樣的心意不該被輕慢地對待。所以他重新合上盒蓋，將東西收了起來，打算等理清了他跟周揚的事，再來做出決定。

今日的天仍舊沉沉的，雨要下不下的樣子。沈默了窗外，料想那人必定是在錦繡山莊等著他了。

他會等上多久呢？

一周？一個月？或者更久？

沈默搖了搖頭，沒讓自己再想下去。他吃過面後，就從手機裏翻出周揚的號碼，打了通電話過去。

對方始終是關機的。

他反反複複撥了許多遍，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他只好作罷，轉而聯系了幾個高中同學，向他們打聽周揚的消息。

「周揚？畢業後好久沒聯系過了。」

「不知道。」

「不清楚啊。你跟周揚不是更嗎？以前天天見你倆在一塊兒。」

只有一個同學說：「聽說他好像去了國外。」

那人也說周揚人在國外。

若當真如此，沈默倒是束手無策了。他連周揚在哪裏都不知道，總不能追到國外去吧？他通訊錄裏雖有周揚家的地址，但更不可能直接找上門去，估計剛到門口就已經被打出來了。

難道他跟周揚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沈默瞧一眼桌上那只盒子，不死心地又打了幾個電話。當然還是沒消息。高中都畢業了這麼多年，他那些同學多數家境普通，跟周揚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他跟周揚更是如此。

他自己也知道這段關系岌岌可危，每天都像在走鋼，若不是真正相，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沈默想到這裏，忽然記起一個人來。是他跟周揚租下這間房子時，出面幫他們辦手續的人，周揚說這樣方便些，不會被人查到。沈默記得那人姓方，戴一副金邊眼鏡，是個相貌斯文的中年人。周揚他方叔，說他是在周氏企業上班的。

這人跟周揚關系不錯，想必知道他去了哪裏。

沈默有了目標，總算是定下心來，晚上早早上床睡了。他臨睡前朝窗外看了一眼，好似看到悉的那輛車，但一晃神，那車又不見了。

應當只是他的錯覺。

第二天沈默起得早，洗漱過後就出門了。周氏的公司大樓是在市中心，沈默坐公車過去，走進那扇堂皇的玻璃大門，迎面是笑容甜的前臺接待。

沈默鎮定地走過去，裝做是來談公事的樣子，旁敲側擊地打聽那位方叔。

「您說的應該是方書吧？他辦公室是在六樓。」

「謝謝。」

沈默道了謝，轉走過去按電梯。等電梯的時候，又有人從大門外走進來。那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士，穿一大方得的套，戴一套珍珠首飾，雖然算不上年輕了，但別有一種風致。

幾個前臺見了，都出恭敬的表。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沈默踏進電梯的那一瞬，才意識到是誰。是周揚的母親，那位出豪門、手段強勢的周夫人，沈默曾經在周揚手機裏見過的照片。

那位周夫人走進電梯後，淡淡瞥了沈默一眼。

沈默對上的目，心猛地提起來。

在他重複許多遍的噩夢中，有個刀疤臉的男人也用這種目看著他，獰笑著踩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夢中聽不見聲音，他到這時才想起那是句什麼話。

「這次只是給你點教訓，以後別想再見周揚了，你配不上。」

不，不是噩夢！

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他被綁架，被毒打，被踩斷了手指……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周家人！

電梯又停下了，沈默顧不得是到了幾樓，門一開就沖了出去。他頭痛得厲害，許多回憶一下子湧上來，讓他腦海裏一團。

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話。

「離開周揚！」

「下次遭殃的就是你的家人。」

「周揚跟季小姐一起去了國外……」

對，還有季小姐。

沈默扶著牆走了幾步路，看到有安全出口，便又順著樓梯走下去。

他想起很多零碎的片段：他一個人走在回家路上，由後面開上來一輛車……廢棄的舊倉庫，無止盡地折磨……醫院病房裏，他對手機那頭的周揚說分手……

還有……

還有來病房看他的那個男人，他面容英俊，眼神像寒夜一般冰冷。他說他姓季，是季小姐的哥哥。

不不不，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醫院之前，他已見過那張臉。

樓梯還剩下最後幾級臺階，沈默魂不守舍，竟然踩了個空，一頭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眼前掠過一幕畫面——

廢棄的舊倉庫裏，他蜷著躺在地上，右手模糊。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但一直閉的門突然開了，有一亮進來。門外那人背著，面孔是模糊不清的，沈默看著他朝自己走近，面容一點點清晰起來。

那是救他於水火的人。

沈默的頭越來越痛，但他終於想起來那人的名字。

是季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