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張瑛冷眼看著秦芃,好半天,終於道:「公主是什麼意思?」
「我從茶樓中逃時,客棧中人都聽到了柳詩韻的喊之聲,然而那時候我在大堂,如果有證人證明了柳詩韻的聲,也應該有證人證明,我在大堂逃命才是,您說對不對?」
「這些話,你應當找大理寺或刑部去說,」張瑛面平淡:「老臣幫不了公主什麼。」
「大人無需多說,」秦芃抬起手來,含著笑道:「且聽我說完。」
「我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就去找人問了,不曾想,原來陸大人找來的的證人,正是同我一起逃出大堂的那個……張大人,大理寺卿偽造證據、指使他人做偽證來謀害鎮國長公主,您覺得這個罪名,夠不夠陸大人掉腦袋?」
張瑛沒有說話,秦芃靠在長廊柱子上,注視著張瑛的表,慢慢道:「你是不是在想,為何我要告訴你這些,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張瑛被這話,抬眼看,秦芃歎了口氣:「張大人,你一日護著皇室,就是一日護著我,你為何覺得,我會害你呢?」
「公主如今,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瑛終於開口,也不繞彎:「你打算陸秀?」
「陸秀不我,我自然不陸秀。」秦芃抬手將頭髮挽到耳後,平淡道:「秦書淮打算以陸秀為餌你甕,張大人,切莫輕舉妄。」
「你為何告訴我?」
張瑛皺起眉頭,秦芃抬眼看了看燈籠,眼中全是無奈:「皇權式微,與其要一個坐大的攝政王,我寧願要一個制衡的朝堂。」
「你和秦書淮不是……」
「紅易老,」秦芃嘲諷笑開:「誰又知道這份恩能到什麼時候?甚至於,誰又知道這份恩是真是假?」
張瑛終於被說服,不再說話。秦芃轉過,搖著扇子離開,拉長了聲音懶聲道:「張大人,您可得好好的啊。」
和張瑛說完話後,秦芃手裡全是冷汗,走出宮外,大理寺的人早已在門口候著,上了馬車,忍不住問了句:「攝政王呢?」
大理寺的人做事一板一眼,平靜道:「公主請回。」
秦芃輕嗤出聲,再沒多說。
回到大理寺準備的府邸之中,秦芃悠閒睡了過去,睡過去前,還在思索著,今日秦書淮居然沒來找,有那麼些不對啊?
果不其然,到半夜時,秦芃聽見外面一陣喧嚷之聲,秦芃豁然起,便聽見外面傳來左遙恭敬的聲音:「殿下可起了?」
「嗯。」
秦芃披上服,拉開了大門,便見左遙立在門前,面凝重道:「公主,陸秀死了。」
秦芃豁然抬頭,震驚出聲:「怎麼死的?!」
「回家路上,被人截殺。」
秦芃倒吸了一口涼氣,轉念道:「我想去淮安王府。」
「我送您過去。」
如今陸秀一死,便是左遙作為大理寺丞掌控全域。
秦芃在左遙掩護下匆匆趕到了淮安王府,到了府中,甚至沒有通報就一路闖了進去。
進門之後,便看見秦書淮坐在案牘前看著文書。秦書淮抬眼看,卻是笑了:「消息竟知道得這樣快?」
「大理寺丞是我的人。」
秦芃走了進來,將披風給一旁的趙一,趙一迅速退了下去,留下屋中兩人。
秦書淮目平淡,看著著單的,招了招手道:「來。」
秦芃走到他面前去,他從案牘前轉過,拍了拍自己前:「坐過來。」
他聲音很平靜,很和,毫不覺今夜直接截殺了一位高是怎樣的大事。
這樣的態度安了秦芃,秦芃坐在他前,被他抱進懷裡。
靠著他膛,聽著他的心跳。
「你別怕,」秦書淮溫和了聲音:「我準備了很久,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他們查不出來。」
「這事兒不需要查,」秦芃冷靜開口:「想都想得出來。」
「沒有證據,就什麼都不是。」
秦書淮也想得很明白:「刀不見,他們便以為我是柿子可欺了。」
「張瑛不會放過此事。」
「那他就查。」
秦書淮低頭親上的耳垂:「芃芃,我害怕。」
說著,他開始手解的衫。秦芃回頭看他,他閉著眼睛,面平靜。
「你本來不打算今天殺陸秀的對不對?」
秦芃突然意識到,如果秦書淮打算殺陸秀,至會通知一聲。
「你怕我信了阿鈺的話?」
秦書淮沒有說話,他將撲倒在地上,溫又強勢的吻了下來。
秦芃突然明白了秦書淮的意思,抬手抱住他,溫和道:「別害怕,我……」
話沒說完,就悶哼了一聲。
秦書淮抬手捂住的,低啞著聲音:「別說話。」
「我不用你說,」他埋頭在肩頸裡:「芃芃,我從來不信聽到的言語。」
他只在乎,看到的事實。
他有信心秦芃不會在他需要時拋棄他,他卻太知道,秦芃絕不會讓自己為任何人的累贅。
所以他拖不下去,等不了,他太需要一份肯定,太需要用實實在在的實力告訴秦芃,他護得住。
趙鈺是個瘋子。
秦書淮咬著牙,任秦芃指甲劃過他的背。
他心裡,趙鈺是個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的瘋子,他永遠不能知道,趙鈺的下一步,會做到怎樣的程度。
等到第二日,秦書淮醒來時,秦芃已經回去。
秦書淮覺著房間裡那個人的溫度,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上朝。
而秦芃回到自己看守之,心裡倒也平靜,知道這樣的時日,應該不久了。
秦芃倒頭補眠,等到午時,剛一睜眼,就看見秦書淮坐在自己床邊,靜靜看著書。
他睫農又長又,落在上面,彷彿是過了樹蔭,在眼底留下零碎的芒。
靜靜瞧著他,秦書淮轉過頭來,將手搭在的肩上,微微一笑:「醒了?」
秦芃抬手環住秦書淮的腰,如同貓兒一般蹭了蹭道:「你在這兒,是事解決了嗎?」
「我和張瑛吵了一架,」他抬手著的髮,低笑道:「我要讓周玉主管此案,張瑛不樂意,最後王晟出面,讓大理寺丞左遙主管此案。」
「嗯?」秦芃抬頭,笑彎了眉眼:「那真是好極了。」
「也是應當的,」秦書淮點點頭將書放在一邊:「大理寺卿沒了,本就該大理寺丞先暫管。」
大理寺丞這個位置,是當初秦芃和秦書淮要來的。兩人頗費了一番周折,這才讓左遙上位,因而鮮有人知道,左遙其實是秦芃的人。
「不過,」秦書淮也頗有些奇怪:「今日張瑛,似乎格外乖巧?」
「嗯,那是自然,」秦芃點了點頭:「他以為你給他設了套。」
聽明白這個,秦書淮便反應過來:「你找他說了什麼?」
「我同他說,你已經找到了陸秀偽造證據的罪名。」
秦芃一臉坦然:「就等著順藤瓜找他麻煩呢。」
「那你找到了?」秦書淮看著秦芃,忍不住笑了,扶了一把:「起來吃飯吧。」
秦芃從床上下去,一面梳洗一面道:「左遙找到一些,不過若真的要拿出這些證據,左遙就暴了。我昨日其實本是想威脅張瑛停手,他若顧忌陸秀,便會收斂很多。不過這些證據,你該去找的,」秦芃皺起眉頭:「直接殺了,還是有些……」
「有些什麼?」秦書淮走到秦芃後,拿過梳子,替細細梳頭,秦芃歎了口氣,將後面的話說了出來:「太過招搖。」
「不怕,」秦書淮替梳著頭髮,聲音平靜:「如果對手是張瑛,那本也是不死不休,殺了陸秀,也是給他提個醒。」
「你……」
秦芃回過頭來,仰頭看他,秦書淮低頭看著這人擔憂的眉眼,溫和道:「擔心?」
「我怕別人說你,太過暴。」
「我本也暴。」
秦書淮坦然道:「只是對你脾氣格外好而已。」
秦芃:「……」
這時時刻刻妹的技能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替秦芃梳好了頭髮,秦書淮從旁邊接過外,給穿上。
他做得溫細緻,當年他就是做慣這些的,倒也沒覺得什麼。
秦芃看著半跪在前給繫著腰封的男人,驟然覺得,歲月不過如此。
忽地又想起來:「柳詩韻的孩子,是張瑛的?」
「八九不離十。」
「這……」秦芃一時失言,憋了半天,終於道:「口味真重啊。」
秦書淮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你說,」秦芃有些好奇:「柳詩韻為何如此看重權勢?」
「寄人籬下久了,便越發想要自己沒有的東西吧。」
「柳書彥……其實對好的。」
畢竟當年,秦芃都沒察覺,這竟然不是柳書彥的親妹妹。
秦書淮頓住了作,片刻後,將玉佩給秦芃戴上,低低應了聲:「嗯。」
察覺秦書淮緒不對,秦芃忍不住回頭:「怎麼了?」
「還想著柳書彥?」
秦書淮的話語很平靜,卻仍舊讓人難以忽視那當中滿滿的醋味。秦芃抬手握住他,溫和道:「我只想你,從頭到尾,只想過你。」
秦書淮點點頭,看上去還是那副端莊大方的模樣,卻能讓人輕而易舉看出那眼底小小的喜悅和歡欣。
秦芃突然想,當年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到那一步呢?這個人明明像個孩子一樣,這樣好哄。
兩人一起用了飯,又聊了一會兒,便送著秦書淮離開。
而另一邊,張瑛在府中,恭恭敬敬給來人行了個禮道:「大人。」
「你覺得,是時候了嗎?」
對方看著張瑛府上的牌匾,平靜道:「是時候了吧?」
「大人覺得是時候,便是時候。」
「李淑呢?」
對方轉頭看向張瑛,張瑛平靜道:「娘娘說,隨時聽大人差遣。」
「那,」對方點點頭:「不妨起來吧。我要的,你們給了,你們要的,我自然會給。」
張瑛應承下來,夜裡,張瑛便趕往了柳府。
柳石軒正跪在祠堂中,張瑛去時,他抱著牌匾,整個人彷彿驟然老去,眼裡全是死寂。
「柳大人。」張瑛站在柳石軒後,平靜開口,聽到這個聲音,柳石軒沒有回頭,淡道:「我這輩子,一直規規矩矩,規規矩矩當柳家嫡長子,規規矩矩當陛下的純臣,規規矩矩報國民,規規矩矩娶了一個我不的人。我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東西,除了阿樂。」
張瑛沒說話,他站在柳石軒後,一言不發。
「我當年去巫族當臥底,我以為我能從容。有時候我在想,都說你們巫族有常人所不能有的能力,為什麼,阿樂死了,就是死了呢?」
柳石軒慢慢回頭,看著站在月下的張瑛。
張瑛已經老了。
距離他當年第一次見他,足足已近三十年。當年那個給他餵藥問診的青年,早已不復年時的彩。如今他鬢生白髮,眉目完全看不出半分巫族人特有的深邃廓,彷彿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齊國老人。
可是柳石軒知道,這個人,當年也曾經有過多麼讓人驚豔的面容。只是他自己讓人用刀一點點修飾,經歷了莫大的苦楚,終於為了今天的張瑛。
那一場屠族之戰,徹底毀了的不止是他柳石軒,還有面前這個人。
「巫族不是神,」張瑛沒有在乎柳石軒的視線,他彷彿過去從來沒發生過,平靜坦然,慢慢開口道:「我們一樣有生老病死,我們一樣有喜怒哀樂,我們只是比普通人更喜歡探尋為什麼,每個人有自己一技之長,僅此而已。」
「可是巫琴不是,」柳石軒抱著牌位,想起某個人來,彷彿燃起了莫大的希:「阿樂親口告訴我,巫琴是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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