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雨正在給老太太繡佛經,耳邊傳來小丫頭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今兒府中來了兩位貴客你看見冇?那穿著,那打扮,好大的派頭!”
“聽說是老夫人故舊之,夫家乃鹽運使司運同,這回是陪嫡子上京趕考來了。”
“考得如何?”
“當然了前十,否則哪會繼續留在京中等待殿試。侯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住在咱侯府也好旁人看看他家的人脈不是?”
“原是占便宜來了,不得要侯爺幫忙周旋。”
“哪兒跟哪兒啊,人居鹽運使司運同,全大漢朝最吃香的差事,論起家資,兩個侯府也不及他半分!而且他家公子長得格外清俊,芝蘭玉樹、風度翩翩,比起侯爺也不差呢!”
“你這鬼丫頭,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路過前院的時候瞅見了,他正跟侯爺在湖心亭飲酒,舉手投足可風雅了!”
說到這裡,小丫頭們嘻嘻哈哈鬨起來。
虞思雨不知不覺停下刺繡,側耳聆聽。正當時,老太太的大丫頭晚秋掀開門簾說道,“大小姐,府裡來了貴客,老太太請你去見上一見。”
虞思雨神一振,忙扔下繡繃子,找出自己最得的一件襦換上,匆匆去了正院,跟虞襄前後腳進門。
虞思雨容貌雖比不得虞襄那般耀目,可也算清雅秀麗,比之虞襄的明張揚更多了許多溫婉賢淑的氣質。雖說隻是庶,出差了一點,但永樂侯居要職,簡在帝心,與太子又是一塊兒長大的分,足以保證永樂侯府百年的繁榮昌盛。
與永樂侯府結親,即便娶的是庶,方家也算是高攀了。且方家正值危難,除了居都指揮使的永樂侯,當朝無人能救。
思及此,裴氏取出兩隻水頭十足的翡翠鐲子分彆給兩人套上,然後將虞思雨拉到近前問話,態度十分親熱。
虞思雨興的指尖都在抖,瞥了眼徐徐飲茶的虞襄,眸中流瀉出幾分自得。倘若嫁方家,便有數不儘的榮華富貴等著,比之侯府也毫不差。且方家嫡子不但有才,長相也清俊不凡,正是萬千閨秀夢寐以求的良人。
反觀虞襄,一個瘸子,一個野種,又能得意到幾時呢?心中升起一巨大的快意,越發殷勤的討好裴氏。
那點心思,老太太如何看不出來,對上趕著結的行為很是窩火,卻又苦於不能明言,隻得連連催促仆役趕擺膳,又命人給前院的孫子和方誌晨添幾道下酒菜。
一番觥籌錯,裴氏總算是心滿意足了,辭了老太太回疊翠苑休憩。老太太使人給帶路,轉回頭看向虞思雨,沉聲道,“你今年十六,也該相看人家了。今次裴夫人找你來所為何事,你想必心裡有數。彆的話我也不多說,隻叮囑你一句——上趕著不是買賣。你且睜大眼睛看清楚,彆自個兒跳進火坑還帶累我永樂侯府。”
虞思雨麵上出幾分屈辱之,低下頭,含糊的答應,“老祖宗教訓的是,孫知道了。”
“如此,你便下去吧。”老太太看向虞襄,和了麵,“襄兒剛從鎮國寺祈福回來,也累了,一塊兒去吧。”
虞襄甜甜答應,還冇出院門就見負責采買布匹首飾的管事嬤嬤急急找來,回稟道,“小姐,裁製春衫的料子已經到了,錦繡閣的掌櫃剛送來,請您前去查驗。”
“推我過去。”虞襄慵懶的擺手。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剛喝了幾杯薄酒,鼻端又嗅著濃鬱的花香味,恨不能在太底下置一張榻,就地睡下。
虞思雨卻十分,聽了這話默默跟隨在後。
掌櫃已等候多時,看見虞襄趕上前行禮,態度十分諂,虞襄查驗布料時並不敢多一句,隻因這位主兒是個眼毒的,料子好不好,正不正,隻需瞥一瞥就能知道。你說得多了還得厭煩,一雙靈氣十足的貓瞳淡淡瞟過來,直你心虛的恨不能鑽地裡去。
如此,供應給永樂侯府的料子都是最上層的,不敢摻半點兒假。
虞襄查驗過所有布料,扔給掌櫃一塊對牌,漫不經心地道,“去賬房支銀子吧,有新穎的首飾就派人送過來給我看看,價錢虧不了你。記住,要最新穎的,我虞襄可不稀得戴彆人戴過的玩意兒。”
掌櫃拿起對牌,連連應諾。
等歡天喜地的走遠,虞思雨聲開口,“襄兒,你也知道我該相看人家了,正需要幾裳幾套頭麵置換。你這陣子能否支應姐姐一二?日後姐姐定忘不了你的好。”
說這話時,覺得萬般屈辱也萬般怨恨,但為了將來的錦玉食,榮華富貴,不得不忍。也不知這野種給老祖宗和大哥灌了多*湯,竟連家業都儘數付。等將來真正的虞襄歸家,也不知會如何心寒委屈。
隻可惜等自己嫁到揚州去,卻是看不見那等‘山落了梧桐木’的好戲了。想到這裡,虞思雨角微勾。
虞襄扯開一匹佈置於下檢視,聞聽此言淡淡瞥一眼,似笑非笑的開口,“多置辦幾裳幾套頭麵你又能如何?外表錦繡中草包,就是讓你嫁豪門你也玩不轉,早晚也是獨守空閨的下場。我早與你說過,閒時多學學理家,你倒好,接了差事不儘心去辦,反使人給我挖坑下絆子。你也不稱稱自己究竟幾斤幾兩,跟我玩心眼還太了點兒。但凡你肯花心思,隻需從我上學去一星半點就夠你用終生了。你是想嫁人想瘋了,也不先把方家的況打聽清楚便一頭往裡栽,管鹽政的誰能乾淨的了?皇上近日又連查國稅庫銀,鹽運這塊兒乃重中之重。彆人忙不迭的往外摘,偏你迫不及待的往下跳。你若是拖累了哥哥,可彆怪我六親不認!”
喝口熱茶,繼續訓斥,“放著該學的不學,該懂的不懂,該問的不問,一門心思琢磨些歪門邪道。我看你不要捯飭你那張臉,連腦子也得好生捯飭捯飭!”
虞思雨被訓得抬不起頭來,聽聞周圍小丫頭們忍笑的聲音,恨不能撲上去撕爛那張惡毒至極的。至於說得那些話卻完全冇放在心上,隻當見不得自己好罷了。
管事嬤嬤到底閱曆更深,心知二小姐這話雖然不中聽,卻句句都說在點子上,倘若大小姐因此而警醒起來,確實能夠用終。偏大小姐是榆木腦袋,總不開竅。同是姐妹,論起聰慧當真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虞思雨的丫頭是個氣大的,忍不住微微抬頭,用怨毒的目瞥一眼。
虞襄將茶杯一頓,拿起馬鞭抵住下顎,挑眉道,“你那是什麼眼神?不服氣?”
在這永樂侯府裡,誰人敢跟二小姐作對?被一鞭子,無論你犯冇犯錯,有冇有理,當即便會被侯爺賞五十大板再攆出去。
那丫頭抖了抖,連忙跪下認錯。
虞襄並不理,看向虞思雨慎重告誡,“你是要春衫還是頭麵我都給你,多貴重亦無所謂。我隻對你有一點要求——莫拖累我哥哥,否則我便讓你下半輩子都寒迫不遮的活著。你信是不信?”
抬起下顎,大而明亮的貓瞳盯住對麵的,眼眸深暗藏著似天真又似殘忍的流。
虞思雨不自覺退後幾步,聲道,“妹妹說這話委實太過嚴重。婚配之事豈能由我做主,全憑老祖宗一句話罷了。”
“你知道就好。我這不是怕你想不開,乾些投懷送抱,降格倒的醜事麼?”微瞇的貓瞳霎時睜開,笑容清澈明,可至極,“行了,你可以走了。酉時我派人把布料和首飾送過去。拿了我東西,你可得守我的規矩。”
虞思雨點頭,高一腳底一腳的離開。
這番話很快便被管事嬤嬤傳老太太耳裡,老太太一麵修剪盆栽,一麵笑歎,“家裡有襄兒鎮著,我還愁什麼?但凡虞思雨能學到襄兒一星半點的聰慧,我也不會將留到現在。嫁高門?也不想想憑言兒在朝上的位置,皇上如何樂意看見咱們侯府與世家大族聯起手來。若是想要往豪門裡鑽,這輩子怕是不能了。”
——
虞品言正在前院招待方誌晨。兩人相對坐在湖心亭中,矮桌上擺放著幾盤香味俱全的菜肴。春日和風颳過,帶來一縷縷花木崢嶸的香氣,頗為醉人。
方誌晨暗暗打量永樂侯俊無儔的麵龐,有心敬酒卻遲遲不敢妄,蓋因對方周的氣質實在冷冽,連溫暖的也無法浸。
幾個小丫頭故作匆忙的從湖邊路過,拐小徑立馬躲在假山後,過孔欣賞方誌晨那張清俊異常的臉,時而發出嘻嘻哈哈的低笑。
方誌晨是個孱弱的書生,自然聽不見,虞品言卻聽得一清二楚,鋒利的視線在他臉上劃過,隨即沉聲開口,“你既然是來備考的,便好生待在房裡溫書,不要隨意去後院走。”倘若不小心衝撞了襄兒,他不得要將這對母子攆出去。
“無需每日給老太君請安嗎?”方誌晨臉有些蒼白,暗暗尋思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了永樂侯。
“無需,老祖宗每日都要唸佛抄經,萬莫擾清淨。有什麼事派人去前院知會一聲,自然有人幫你理。”
方誌晨連連應諾,深覺傳言果然不假,這永樂侯當真是玉麵閻羅,與他對坐彷彿置於冰天雪地,找不見半人氣兒。
作者有話要說:謝我的小萌們,也謝所有支援正版的朋友,麼麼噠!因為你們太豪爽了,榜單一章不下,所以我分批,免得浪費手機讀者的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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