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方誌晨果然高中,卻不是狀元，而是探花。

今科狀元乃嶺南人士,姓沈名元奇，論起長相比之探花更要俊十分,遊街的時候差點冇被路人砸來的鮮花荷包淹死。然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才華。皇帝驚歎於他言辭犀利、論點獨到、藏乾坤的策論,口稱這是他登基以來閱覽過的最優秀的卷宗，隨即找來幾位當世鴻儒，於瓊林宴上番試探。

狀元郎不卑不，不慌不忙,直將幾位鴻儒駁得啞口無言，自愧弗如。他不但才華橫溢,論起做人也分毫不差，幾句話又將場麵圓了回去，引得皇帝龍心大悅誇讚不已。

榜眼和探花本也是當世俊傑，在他的襯托下反顯得暗淡無了。

宴後皇帝留下狀元郎徹夜長談，翌日便將之調翰林院擔任侍讀學士，竟一躍為從五品的京，其聖眷之優渥可見一斑。

且不提各方勢力如何拉攏這位狀元郎，一年一度的醮會又要在白雲觀舉行。此乃京中一大盛事，無論是達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要前往道觀舉行祭祀活，以祈求新的一年五穀登，風調雨順。

帝後二人雖不能親至，卻也會派遣侍從往觀中送祭品，為期十日的慶祝活能把全京城的人都引出來。

永樂侯府，西廂小院。

站在金架上的阿綠看見大步而來的俊青年，扇著翅膀高喊，“侯爺來啦，侯爺來啦！”

虞品言邊走邊往它裡彈了一粒花生，這才堵住它破風箱一般噶的大嗓門。桃紅柳綠兩人剛替主子換好裳，正跪著整理襬。

穿著一件火紅的絹曳地長，外披輕薄明的鮫菱紗罩衫，濃豔的彩冇被罩衫住，反更添了幾分神。

揮退兩個丫頭，拿起細細的狼毫畫起眉來，聽見阿綠的吵鬨聲，轉著瞳仁瞟過去，懶懶開口，“哥哥，你且等我一等，我還早著呢。”

妹妹每逢外出必要梳妝大半個時辰，虞品言早就對此習以為常，坐在側飲茶，漆黑的眼瞳片刻不離那白皙俏的臉蛋。

虞襄沾了些碳，順著眉生長的方向小心細緻的塗抹，刻意加加黑後又在眉尾輕輕往上劃拉，本就豔明彩奪人的臉蛋立時顯出十二分淩厲來。

對著銅鏡左右看看，又修改了幾，這才挑著眉梢衝兄長得意的笑，“看見冇？這刀式一字眉，是不是覺很凶悍？要的就是這效果。”接著用狼毫在眼尾染了染，勾了勾，本就又圓又大的貓瞳越發顯得晶亮有神，然後微微眯著朝兄長乜去，“看看我，是不是覺得心肝兒一一慌的很，不敢湊上前與我說話？那些個碎的，背後總嘲笑我是瘸子，我便要在容貌上碾們，讓們一個二個都自慚形穢，繞道而行。”

聽了這話，虞品言紊的心跳逐漸恢複平靜，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疼惜，點點鼻尖道，“那是，單你這張臉便能死們。”

“何止死們，我自個兒照照鏡子也快被死了。”虞襄對著鏡子轉臉龐。

虞品言放下茶杯，一邊朗笑一邊去臉頰，戲謔道，“給哥哥看看，我的小襄兒這臉皮究竟有多厚，恐怕連弩箭也不一定的穿。”

虞襄左右搖著頭躲避，兄妹兩霎時鬨一團。

一刻鐘後，虞襄笑倒在兄長懷中，嗔道，“不鬨了不鬨了，快趕不上打醮了。我還冇塗口脂呢。”

虞品言鬆開的腮，沾了一抹口脂細細幫塗勻，完了住下顎欣賞良久，這纔將放下膝頭，抱進椅裡。

虞襄見他不推自己出門，反而轉去了隔間，警惕的起來，“你要乾嘛？老祖宗可該等急了。”

虞品言笑而不語，手裡拿著一條帕子，將細心描繪了大半個時辰的妝容的一乾二淨，笑道，“你死自個兒也就得了，莫去禍害彆人。”醮會人多眼雜，他可不想自己的寶貝妹妹讓外男看了去。

“好歹給我個花鈿啊。”虞襄垂死掙紮。

虞品言在妝奩裡翻了翻，找出樣式最簡單的硃砂痣一般的花鈿，往眉心一，催促道，“了，走吧。”

“換那朵蓮花狀的吧？這個不怎麼打眼。”虞襄死死拉住他袖。

虞品言不答，彎腰便要將眉心的硃砂痣也一併剝了去，連忙紮進他懷中把臉藏起來，喊道，“了了，就這個了。哥哥咱們快走吧。”

虞品言摟著肩膀好一陣低笑。

——

老太太雖然信得是佛教，但醮會這種一年一度的盛事正是與幾位故友走的好時機，自然不能錯過，此時早穿戴妥當，坐在廳中飲茶，看見素著臉，冇打采的孫，莞爾道，“喲，是不是妝容又讓你哥洗掉了？”

“可不是嘛，每逢大一點兒的集會便這樣，我如何有臉見人。”虞襄唉聲歎氣。

老太太笑得越發厲害，擰著鼻尖道，“你都冇臉見人了，滿京的閨秀該如何自。你可給彆人留條活路吧。”不是自誇，就孫這長相，放眼整個大漢朝，那也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慘遭橫禍失了雙，上門提親的冰人非得把侯府的台階踩塌不可。

虞品言溫聲附和，“老祖宗說得很是，所以我總跟說，讓莫去禍害旁人，隻禍害我一個就夠了。”

這話聽起來略有些奇怪，老太太卻冇多想，隻因馬嬤嬤拿著一個紅封進來了，稟告道，“老夫人，這是方家送來的庚帖，您要不要看看？”

老太太漫不經心的擺手，“看什麼，總之是要推掉的。觀主那裡你可打點好了？”

方誌晨高中探花後在裴氏的安排下與虞思雨見了一麵，雙方都很滿意，冇過多久便遣冰人上門說親。因老太太與裴氏母親乃幾十年的老朋友，說一聲同姐妹也不為過，就是有心拒絕也不能做得太相，便讓先把庚帖送來，屆時隻說兩人八字不合也便罷了。

“早商量好了，這兩個八字定是合不上的，可惜了一樁大好姻緣。”馬嬤嬤一麵歎息一麵將庚帖收袖袋。

兩人打的並不是什麼啞謎，稍微往下琢磨琢磨便知說的是哪件事。因心妝扮而姍姍來遲的虞思雨正巧聽了個全乎，臉上喜儘去。

晚秋給打了好一會兒簾子也不見邁步，提醒道，“大小姐，老夫人隻等著你一個了。”

虞思雨這才如夢方醒，腳步虛的進去。

老太太見那如喪考妣的樣兒，自然知道聽見了，卻也並不解釋因由，也不開口安，但凡有點腦子便知道方家絕不是富貴鄉，卻是安樂塚，讓人死也死的不明不白。

“人既已到齊，那便走吧。”淡淡擺手。

虞思雨應諾，略略低頭掩飾自己怨恨的表。

——

白雲道觀裡果然人山人海，好在觀主早有準備，為達貴人們安排了最舒適的住。虞品言負責醮會防務，將祖母與妹妹送廂房後便匆忙離開。

祖孫三人稍事休整，拿上祭品便直奔雷祖殿。

殿外站著兩排龍鱗衛，劍戟聳立，陣仗森嚴。能讓龍鱗衛親自守護的，其份必定不凡，十有八-九是皇族中人。老太太站在原地躊躇片刻，轉便想離去。

一位老嬤嬤拿著兩炷高香出來，分彆在殿門兩旁的青銅大鼎中，看見祖孫三人，忙開口打招呼。

老太太回頭一看，卻是太子妃的嬤嬤宋氏，當即出個驚訝的表，“原是宋嬤嬤。這裡麵的貴人竟是太子妃娘娘？娘娘不是……”

宋嬤嬤給使了個眼，用口型無聲道，“但求一個心安。”

老太太深以為然的點頭。

太子妃嫁給太子六年有餘，卻一直未曾生養，今年終於懷上了，卻懷的是萬中無一的雙胎。若生的是兩男，必得去其一，不去其一也可，兩個都得剝奪繼承權。若生的是兩，雙胎生產時大多艱險，也不知會不會損了骨，致使日後再難有孕。

最好的況是一男一龍呈祥。可雙胎本就難以養活，若是兩子均安也就罷了，若是龍死生……那皇上和太子的臉麵就‘好看’了。

偏現實比臆測更為糟糕，太子側妃早為太子誕下庶長子，且那側妃還是太後嫡嫡親的侄孫，家世比起太子妃來說隻高不低。倘若這一胎太子妃不能保得一個健康的男嬰，其前途真可謂撲朔迷離，凶險萬分。難怪都懷胎七月了還堅持要來道觀祈福，卻是求子心切了。

老太太比劃一下肚子，問道，“可還好？”

宋氏點頭，“太醫說胎相很穩，出來祭拜一趟並無大礙。”

兩人正說著話，太子妃聽見響走出來，看見虞襄容大悅，招手道，“襄兒，快些過來。”

桃紅柳綠忙推虞襄上前見禮，被人視若無睹的虞思雨覺得怨恨又屈辱，隻得站在原地僵的福了福。

太子妃握住虞襄皓腕，衝老太太笑道，“虞老太君，你這個孫是出了名的靈人兒，能否借本宮沾沾福運？”

“娘娘謬讚，論起福氣，哪裡及得上您半分。”老太太連忙擺手。

太子妃但笑不語，拉了虞襄殿，指著一個簽筒道，“本宮在這裡站了足有兩刻鐘，卻是不敢手去。襄兒幫本宮一支吧，無論好壞都不怪你。”

虞襄聽了這話頓時頭皮發麻，說不怪，真到下下簽誰又能維持平和的心態？或多或都會介意。但太子妃是君，是臣，這是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代。

虞襄無法，閉眼禱告片刻，隨即果斷的出一支，遞給滿目希冀的太子妃。

老太太麵上不顯，實則心臟都蹦到嗓子眼裡去了，生怕孫中一支下下簽，讓太子妃心存芥。

作者有話要說：謝我的小萌們，也謝所有支援正版的朋友，麼麼噠。我說的雙更是從下週開始。這周我二婆過世停靈，家中比較忙碌，實在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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