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裡一團，兵們臉上毫無恭敬之意，反而含著煞氣，朝一個地方疾奔。虞襄跟在眾人後，剛繞過一涼亭，看見兄長的書房，就見一名龍鱗衛捧著一個不起眼的匣子出來，高聲喊道，“罪臣虞品言勾結西夷人謀朝篡位，而今已是證據確鑿！來人啊，把所有人都抓起來！”

勾結西夷人謀朝篡位？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兒？哥哥分明被西夷人江中生死不明，怎麼就了罪臣？你們又是從哪兒找來的證據？加之罪何患無辭！

虞襄撲上去，想要搶奪那木匣，手指及龍鱗衛時，眼前的一切瞬間化煙霧消散在空中，煙霧飄飄，散而複聚，凝結另外一座府邸，卻是金碧輝煌的太子府。

府中同樣一團，許多龍鱗衛將太子書房團團圍住，頃，太子一臉慘然的走出來，兩個龍鱗衛用劍戟抵著他後背，接著又出來一人，卻是龍鱗衛的副都統敖平，哥哥最得力的下屬。他捧著一襲龍袍，高聲宣佈，“太子私造龍袍，意謀反，即刻押天牢候審！”

一群龍鱗衛蜂擁而上，將府中眾人儘皆帶走。

虞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隻覺得手腳冰涼，神魂俱裂。拚命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然而恐懼卻一圈一圈在心底擴散，直至將吞冇。

“嗬……”頭扯著一口濁氣，虞襄從夢境中掙紮醒來，把桃紅和柳綠也驚醒了。

“小姐怎麼了？可是又做噩夢了？”二人如臨大敵。

“我夢見侯府被抄了，罪名是勾結西夷謀朝篡位，太子府裡竟藏著龍袍，許多龍鱗衛大肆抓人，怕是連貓兒狗兒都不肯放過。”

柳綠不等說完便去捂，低嗓音問道，“小姐，那咱們怎麼辦？掉頭回去？”

“不行，不能回去！”虞襄扯開手掌，毫不猶豫的拒絕。哥哥就在不遠等著，絕不能置哥哥生死於不顧。

“那侯府和太子府怎麼辦？讓兵來抄？”柳綠白著臉詢問。桃紅已經嚇傻了，攏著被子瑟瑟發抖。短短一個半月，覺得天都塌了。

“寫信，然後買一匹快馬讓大和尚星夜兼程送回去。”

“侯府還好，您一說老夫人準信，太子那裡可怎麼辦？您總不能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吧？天家多疑，就算此事了了，難保不將您當妖孽！”柳綠憂心忡忡的說道。

桃紅跳下床翻找包裹，沮喪的發現們冇帶筆墨紙硯，此時又是半夜，冇可買，更不好麻煩旁人。

屋子一角放著一把掃帚，虞襄將掃帚上的枝條折斷，置於蠟燭上燒黑炭，又撕爛自己裡平鋪在桌上，一麵書寫一麵解釋，“我做夢是妖孽，苦海大師做夢便是上天預警。彆忘了，他是大漢神僧，隨口一句佛偈便能引無數人跪拜。事急，我且借他名號一用，等此間事了，必定跪在寺前求他原諒。”

虞襄不是冇想過用晦的詞句暗示太子多加防備，然而人微言輕，太子恐怕不會聽從，況且夢中還看見敖平參與了此事。敖平頗太子和康帝重用，若是不揭破敖平的真麵目，就算避開此劫，毫無防範意識的太子還會著他的道。所以信中不能有毫含混之，要說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您打算用苦海大師的名義？這倒是個好辦法。”柳綠大鬆口氣。

虞襄一邊燒枝條一邊書寫，兩刻鐘後寫了三封信，將之捲細細的條狀藏在包裹的邊裡。因太子府人多眼雜，怕這封信半途被人劫走；又因老太太杜絕了與的一切接，恐看也不看就會把信燒掉，隻得托大和尚把三封信全都給沈元奇，讓他代為遞話。

與沈元奇在信中已套好了話，絕不會在太子跟前泄做夢的事。有沈元奇在旁幫扶，侯府應該能避過此劫。

一大早，虞襄便讓柳綠買來快馬，將包裹給最瘦小的一位和尚，讓他帶回京城。自己則義無反顧的往看不見邊際的闊水林裡進發。

——

自從馬嬤嬤一番勸告過後，老太太就一直生活在焦慮當中，好幾次杵著柺杖走到門邊，呆站片刻又迴轉。終究越不過心中那道坎。

這日，先後有兩匹快馬衝京城，其中一匹往皇城去，晚了一個時辰抵京的另一匹徑直去了沈府。沈元奇正值休沐，聽說來人是鎮國寺的和尚，連忙請他進來。

那和尚將包裹給沈元奇，暗示的了邊，然後告辭離開。沈元奇迫不及待的拆開線頭，取出三封信一一閱覽，表由焦急變不敢置信，接著變恐懼。

不等他回神，管家飛快跑進來，附在他耳邊將虞將軍隕烏江的訊息說了。原來先頭那匹快馬是西疆急報，帶來的正是這一噩耗。

隕烏江，這景與妹妹信中描述的一般無二。而那時妹妹人在京城，事也還未發生。難道世上果真有人能預見未來？亦或是上天降下預警？那麼有關於太子府和永樂侯府被查抄的夢也不能不信了。

沈元奇將自己那封信扔進火盆裡燒掉，拿著另外兩封出了門。因事關重大，不能耽誤，他先去了太子府求見。

太子與他私甚篤，二人時常小聚，倒也不怎麼打眼。沈元奇求見之時太子剛從宮中回來，兩人在書房坐定，太子得了沈元奇暗示，將下人全都遣走，低聲問道，“你是為了易風而來？可是襄兒擔心了？孤已求父皇頒下聖旨，命西疆諸軍全力搜救易風。他是我大漢百戰不殆的猛將，不會死在區區西夷人的手裡。”

沈元奇沉默點頭，指尖攏在袖中，反覆挲那封信，終是拿出來說道，“卑職確是為了虞都統而來，卻也並非隻為他而來。此事說來玄妙，還請太子過目。”

虞襄在信中詳述了三個夢境，然後將之全部推到苦海大師頭上，言及自己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趕赴西疆，路途中發現夢境真，反覆思量之下決定將此事如實告知太子，好太子多加防備。

太子看後久久不語，敖平率領龍鱗衛抄撿太子府；太子府中私藏龍袍；易風的書房裡搜出通敵叛國的罪證，這一樁樁一件件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卻又顯得那麼真實。

沈元奇見他神變得沉，正開口勸卻見他猝然起，不顧外人在場就打開書櫃後的暗門，在許多私之中翻找。

太子的呼吸聲十分沉重，像一隻負了傷卻不得不力奔逃的猛，頃，那重的呼吸戛然而止，翻找的作也猝然停頓，他慢慢轉，手裡捧著一個錦盒，盒蓋已被打開，裡麵閃爍著耀眼的金，正是獨屬於龍袍的明黃。

沈元奇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好啊，易風在時孤這府邸連隻蒼蠅都進不了，易風一走，竟連如此要命的東西都進了孤的書房。這背後之人果然神通廣大！”太子冷笑，漆黑的眼裡浮著殺氣。

他沉片刻，繼續道，“易風的侯府管製之嚴不在太子府之下，背後那人竟然能將這些東西放孤與他的書房，可見早已買通了我們邊最親信之人。”此言既出，卻是完全相信了那三個夢境。

“太子，眼下該如何理此？”沈元奇麵上鎮定自若，心裡卻在暗暗苦笑。為了妹妹，這潭渾水他是不得不蹚。

“如何理？自然是給父皇。至於虞家那邊，你且不要報信，孤倒要看看背後之人究竟想乾些什麼。”太子關上盒蓋冷聲而笑。

好一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趕在幕後之人發難前報皇上，由明轉為暗，由獵轉為狩獵人，也隻有深皇上信任的太子纔敢如此坦行事。

沈元奇放心不，提醒道，“若是那人作起來，侯府皆為婦孺，怕是會牽連……”若非妹妹一再要求他照顧老太太和虞思雨，他必不會開口。

“婦孺就更不會有事。沈大人有所不知，當年老永樂侯曾用皇祖父的一塊免死金牌換取了‘罪不及婦孺’的承諾，事鬨開，侯府家眷不會到牽連。待孤與父皇揪出幕後黑手，自會還易風一個清白。”

太子思忖片刻，補充道，“此事亦不會牽連襄兒和苦海大師，孤隻說捉住邊一個細，僥倖問出這等驚天，什麼信件什麼夢境，孤全然未曾聽過。搜尋易風的事也不會因此而停頓，孤這便遞下話去，生要見人死要見。襄兒那頭孤另外派人去尋，絕不會泄一半分壞了閨譽。孤如此安排，沈大人可覺得放心？若是還有什麼顧慮敬請開口。”

太子佈置的如此周全，倒沈元奇無話可說，立時起告辭。太子心中焦急，也不挽留，等他一走就躍上快馬往宮疾馳。

永樂侯府

老太太得了孫子命喪烏江的訊息，已經嚇暈在榻上。剛被馬嬤嬤掐醒就嚎啕大哭起來，“是我害了言兒啊！我若是早點想到他那英年早逝的命數，必不會把襄兒趕走。我若是不把襄兒趕走，他也不會遭遇不測！都是我的錯啊！”

一邊哭一邊捶頓足，拔下頭上的金釵便要往手腕上劃，被馬嬤嬤死命抓住。

“快，快去沈家把三小姐找回來！快去啊！”一疊聲兒的催促晚秋，末了附在老太太耳邊低語，“老夫人，這怎是您的錯？苦海大師說了，他兄妹二人命數相剋，若是居於同一個屋簷下，便隻能存活一人。侯爺不是您害的，是被那天煞孤星給克的！”

為了打消老太太尋死的心，毫不猶豫的將過錯全推到虞妙琪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