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真不樂意跟景南一道休息,倆人睡相都不好,夢中也能打一場,天生不對盤。
明湛主退一步,“我在臨窗的小炕上睡,父王睡床吧。”
景南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房裡沒留伺候的丫頭,景南夜半要了次茶水,明湛睡覺死聽不到景南喚人,景南連喚數聲,方把明湛吵醒,明湛被子蒙頭,含糊道,“快睡吧,深更半夜的,喝哪門子茶呢。”
景南直接將床頭的如意飛到明湛的腦袋上,明湛這才心不甘不願的起,點燈倒茶,哈欠連連。
景南喝了半盞,瞪明湛一眼,將杯子遞還明湛。明湛將餘茶的喝盡,搖搖晃晃的爬回床,不一時便呼起漸起,睡的香甜。
明湛睡的,景南卻是上了心,想著,如今老子尚在,喝口茶都要推諉,他日還真不敢指你了。他還是明湛的親爹呢,若是明禮幾人……景南失眠半宿,天微亮便掛著兩個黑眼圈兒起來了。
侍們輕手輕腳的服侍著景南著洗漱,雖已盡量小心,仍有悉索之聲,李三還關切的瞅了在炕上睡的明湛一眼,生怕把小祖宗吵醒。
景南沒理會明湛,自出去打拳。
明湛起的也不晚,這年頭兒不流行用窗簾,炕上也沒法帳子,晨破窗而時,他便醒了。
何玉帶著侍進來服侍,明湛刷牙後先喝一杯蜂水,“父王呢?”
“王爺在園子裡打拳呢,世子可是要過去請安。”這樣問著,何玉已
經躬著子準備伺候主子去園子。
“昨兒回來也沒去母親那裡,別母親惦記。”
何玉跟了明湛多年,忙道,“王爺就在外頭的園子裡,奴才先伺候您去給王爺請安吧。”
明湛點頭,打個呵欠,沒什麼神。
“世子,您昨夜是不是沒休息好?”何玉比明湛還小一歲,不似其他侍躬卑微的模樣,關鍵是明湛不喜歡卑躬屈膝的奴才秧子。
何玉只矮了明湛一步,量筆直,清秀的臉上笑盈盈的。明湛看他一眼,寶相莊嚴,語重心長道,“我雖有福與父王共一室休息,做兒子的,難得有機會服侍父王一遭,夜間自要警醒伺候,這是本分,哪裡敢稱一個累字?”
何玉馬上道,“世子真是賢孝之人。”鎮南王府遂傳出明湛通宵服侍鎮南王之言,並且此事愈傳愈廣,許多人聽到後連是馬屁如,對景南種種的羨慕嫉妒恨。
而景南的表,就十分值得琢磨了。當然此乃後話,暫可不提。
景南的書房所在十分氣派,實打實的四進院子,景南在這裡議事、休息,因景南向來不喜花草,便將花園改為了小校場,周邊只留些修剪整齊的碧樹芳草,添些綠意罷了。
景南正在跟黎冰過招,明湛並不懂武功,外行瞧熱鬧,只瞧著人家拳腳往來極是威風,比街頭賣藝的可好看多了。
黎冰武功雖不知深淺,不過,給他八個膽子他了不敢贏景南的,最後小敗,站在一旁,又對明湛施禮。
明湛微頜首,從侍捧著的老紅木雕花托盤中取了巾遞給景南,笑道,“早聽說父王武功高強,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你看得懂?”景南接過絹帕,拭一把額上的汗,問明湛。
明湛笑,“您昨兒才誇過阿黎的武功,阿黎都敗在父王的手上,由此可推知父王厲害。”
景南沒理明湛這話,“起來了?“
明湛彎著眼睛笑,親熱的說,“父王怎麼沒喊我,我還想跟您一道晨練呢。”
嬉皮笑臉的小子,大早上的就一臉壞笑。
景南道,“看你睡的香。”
明湛笑了笑,一臉,“父王真是。”把景南惡心的夠嗆,!哼!!
景南不再理會景南,轉而看向一旁的黎冰,笑著發出邀請,“阿黎,你吃早飯沒?我也沒吃呢,咱們一道用吧。”
黎冰恭敬的答道,“謝王爺世子賜食。”
明湛見到黎冰時便已經改變主意,他對黎冰有些好奇,這樣俊俏的人也能搞報活嗎?倒不是他以貌取人,實在是黎冰長的太惹眼了,如果不是在拍電視劇,誰會找這樣惹眼的人幹人的勾當呢。
明湛又對景南道,“父王,天已漸熱,兒子陪您回去用膳吧。”還在一畔虛扶了景南一把,陪在景南邊有說有笑,若不是昨兒親眼見這對父子劍拔弩張,黎冰真懷疑自己出現了啥啥幻覺。
天家的水真深哪。黎冰默默的跟在這對父子後。
早膳照常很盛,在飲食上,明湛與景南都不會委屈自己。
黎冰悶頭吃飯,好在他人俊俏,舉止雖不甚斯文,大開大闔間也賞心悅目。
明湛倒是驚了一把,桌上大半菜食點心竟然都進了黎冰的肚子,這樣瘦削的家夥,竟然是個飯桶,明湛關切的問一句,“要不要添菜?”
黎冰搖頭,“謝世子,不必了,屬下已經飽了。”
明湛問,“你一個月多俸銀哪?”眼睛瞟一眼黎冰上半舊的裳,“夠不夠吃飯?”
饒是黎冰淡定,對著明湛關懷疑的眼神也有一瞬間的尷尬,“還。”
明湛沒再多說,起道,“父王,我去給母親請安了。”
黎冰沒想到,他與明湛一問一答竟引發了場中的一次小小。
這年頭兒,當的俸銀實在不高。
明湛調查過,雖已建國百年,員的俸祿還是照著太祖年間的標準在發行。
太祖年間,剛剛建國,新朝舊代替,百廢待興,啥都便宜。譬如當時買一斤只要十二三文,如今已漲到二十文,通貨膨脹,價飛漲,就是員的薪俸沒靜兒。
當然,大家當當的也起勁兒。
也不泛有清生計艱難的,例如,當今朝中鼎鼎大名的左都史林大人,出名的兩袖清風,給他送禮,送丟頂戴的不是一個兩個。此人生簡樸,油鹽不進,乃朝中異類,人稱鬼見愁。
明湛給母親請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裡,命人請了範維、馮秩過來。這倆人正擔心明湛呢。
昨兒李誠倒是出來了,諸人對於明湛勇於奪人的行為還是十二萬分的敬佩的,雖然景南是明湛的親爹,不過考慮到父子之間的關系向來有些張,若因此事埋下嫌隙,豈不得不償失。
見到何玉來請,範維、馮秩急忙去了。見明湛角一塊兒淡淡的烏青,倆人心裡都有了些分數,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君憂臣辱,君辱臣死。
許多時候,君與臣的利益方向是一致的。
“這是阿黎,黎冰,”明湛先介紹新人,指著範維、馮秩,對黎冰道,“阿黎,既然父王讓你來跟著我。以後父王若是再拿我邊的人,你就得站在我這邊兒。”
明湛如此坦誠,但讓黎冰意外,“是,屬下定忠心於世子。”
明湛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們坐下。
他素來怕熱,書房裡擺著冰盆,外面炎日如火,在裡面是不覺毫暑氣,明湛溫聲道,“如今天氣漸熱,我想著,朝中大人都有冰敬什麼的,你們位卑職低,因著我,也不好跟別人手,我自當諒你們的難。正好父王將帝都的產業給我打理,我思量著,六月、七月、八月都是伏天暑日,每月便發雙俸,做為消暑費,如何?”
範維思量著,明湛剛接手帝都產業,這是要施恩下惠了,只是……範維輕聲問,“不知世子是要賞哪些人?”
“有階的都賞,另外如李誠何玉,近服侍我,也有辛勞,自不能忘了他們。”明湛溫聲道。
誰也不嫌銀子咬手,範維道,“世子總想著屬下們,屬下們得遇世子這樣的主君,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如今王爺邊的諸位大人,還有二公子、三公子邊兒的近奴才。再者,都是一個府裡,院兒裡也頗有有臉面的奴才,世子若是不一並賞,倒是易生嫌話。”
明湛看向黎冰,“阿黎,你說呢?”
黎冰道,“屬下做護衛在行,這個倒不太懂。世子要發銀子,屬下心裡也是覺得歡喜。”
明湛笑道,“阿黎說的是大實話,如此,那就一並賞了吧,就此例,每年皆有。”
湘妃竹榻,明湛手握書卷,斜側臥,邊兒上兩個小丫頭素手執團扇對著冰盆扇風。涼風生香,整個房間靜的落針可聞。
範維去而複返,明湛似在意料之中,揮一揮手,丫頭們躬退出書房。
“坐,什麼事,說吧?”
“世子,您剛剛說的事,屬下覺得不大妥。”範維坐在一側的太椅椅中,見明湛側耳傾聽,便繼續道,“世子本是為屬下們著想,可此事,屬下總覺著不夠嚴謹。像世子說的,屬下們得了賞,連同王爺邊兒的臣屬都有的賞,可王爺的臣屬不只是跟著來帝都的這幾位,雲南的臣屬要不要賞?如果真按世子所言,例規,大小員開銷就是一筆不小的銀子。這不是小事了,再者,雲南與帝都向來聯系,咱們雲南賞了消暑銀子,帝都要不要賞?世子也知道今年鹽課不景氣,銀錢必定吃,皇上待您向來親近,您這樣做,豈不是讓皇上為難?”
明湛笑了笑,“我為什麼要想的周全?”
“範維,你很好。”明湛坐起,看向範維,輕聲道,“你是真正為我考慮的。不過,你有一點沒說,如今父王尚在,我卻如此招人眼目的拿銀子施恩,父王會不會多想呢?”
那您還……範維不解了。
“自古‘二把手’最難做,尤其像我,好了怕忌諱,若無出彩之,更讓他人生疑心,不安分。”明湛拈了一顆水晶葡萄,溫聲道,“所以,這事,出發點兒雖好,卻不能周全。”
“太周全則失了餘地,只有用心雖好,手段缺失,才符合我如今的份。”
範維接口道,“世子是有意要留餘地於王爺。”
“既是給他,也是給我。”
平常人家自然希子嗣能青出於藍,那是因為在平常人有無數的前進的餘地,做了知縣,想知州;做了知州,想知府;做了知府,想朝……命好的,有才學的,做到宰相,墳土已埋到脖頸。
可在天家不同,皇子進一步,便是皇上。
這一步,卻難於登天。
明湛從鎮南王府的嫡子到世子,已經進了一大步,可從世子到鎮南王,卻不那樣容易了。
一把椅子只能坐一個人。
這把椅子,景南坐了多年,明湛與他相比,除了年輕,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說句不孝的話,依景南的,再坐上三十年完全沒問題的,可那時,明湛已近天命之年。
再者,明湛覺得自己可能忍不到那時候兒。他跟景南,實在不大對盤。
他忍不下景南,將心比心,估計景南對他也是如此。
明湛不得不有所作為,可是又不能讓景南太過忌諱……景南怎麼會讓他如此輕松簡單的收買人心?與其讓景南使出什麼手段打於他,倒不如留個現的破綻給景南,讓景南一泄怒火。
明湛行事,雷厲風行。
現銀就在銀庫裡擺著,只是費了些火耗功夫。
此令一出,闔府歡喜。有名有姓兒的都能得雙份銀子,這倒不是稀罕事兒,主子高興了,總是有賞。
關鍵是明湛的一句話:以此例,每年皆有。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每年做十二個月的工,卻能領到十五個月的薪水。
誰不歡喜?
這也忒會收買人心了!景南就是心裡有啥想法,如今真是連個吐槽的人都沒有!他邊的人也在恩賞之列,雖然只是加賞一個月的俸銀,可收了明湛的銀子,得了真金白銀的實惠,誰會去說明湛的不好?
就算一開始,景南聽聞此事風聲,想制止都沒說出口。
此事,益者不是一個兩個……有時,上位者也要屈從大勢。
故此,景南不僅沒責怪明湛,反而大大的誇贊了一番,心中咬牙切齒的賞了明湛不好方小說西。
這個混帳,當初就不該一時心的!我為啥要心,把帝都產業給這混小子啊!
景南到底是塊兒老薑,拉著明湛的手對著諸臣屬笑,“明湛如今大了,慮事周全。”笑明湛,親切的說,“只是你才有幾兩銀子,還是自個兒攢著去吧。這銀子,從本王的庫出。你總要學著當差,如今這差使,本王便予你,讓你二哥跟你一道辦,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好人豈能讓混帳小子做全?不僅如此,明義如今驚懼過度,已經病了幾天,景南把人折騰的半死,也不會真把明義嚇死,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兒。
短短幾句話,景南便奪了明湛大半功績,並且將明義推出來分明湛的果子。
明湛從善如流的應是,他總要給景南留三分餘地。
實際上,景南的庫遠在雲南,如今怎能拿出這筆銀子,還是從帝都銀庫裡拿出來的;並且,景南再也沒提過還的事兒。
明湛也不是沒得到好,誰都知道這事兒是世子首提的,人們也在心裡激明湛。
不過,因為這銀子是以景南的名義賞下來的,又有明義攙和,使得明湛收買人心的效果大打折扣。
景南對這種效果都有些看不順眼,敲打明湛道,“以後做事腦子,你賞範維幾人倒不顯眼,不過文周、子政皆是我邊的臣屬,你賞了他們,那在雲南的要不要賞?”
明湛做為難狀……沉默半晌,方慢吞吞道,“父王說賞就賞,不賞就不賞,我又不懂這些。”
“如今你倒不懂了?”景南點到為止,“日後還是要周全些才好。”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