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的行程並不算慢,在二十天之後,明湛隨景南總算到了鎮南王府。
明義帶領屬郊外相迎,自然免不了一番請安見禮。接著景南召見留駐員,細問政事,一番恩賞,各自歡喜。
朱子政則了大忙人兒,無他,老家親戚上門送禮,話裡話外的打聽鹽課的信兒。
“叔,王妃千秋將至,家裡父親長輩們備了些薄禮以賀王妃壽辰,只是我們商賈低下,沒福給王妃請安。”朱理明捧著暖茶,躬奉上,笑道,“能不能勞叔將這些孝敬呈現王妃。”
朱子政一湖藍薄紗家常袍子,坐的端直,笑著接了茶,眼珠兒一轉,看向朱理明,“你呀。”歎一聲,喝口茶,咂咂,晾了朱理明半晌,一指下首的紅木椅子,待朱理明坐下,方道,“孝敬王妃是假,想走世子的門路兒是真吧。”
養移氣,居移,朱理明是朱家家主之子,朱子政的親侄兒,生於富貴,面上頗有幾分穩重,陪笑,“祖祖輩輩都指著鹽井吃飯,自打鹽課改制的信兒出來,這倆月,我爹沒睡一個安穩覺,飯都吃不下去。”
“咱只聽說世子是個面人兒,新兒上任三把火。咱們心裡都沒個踏實,就等著叔您回來給咱們拿個主意呢。”朱理明裡發苦,茶馬利再,他們對這行不,冒冒然的誰願意舍近求遠呢。
朱子政把玩著腰間垂絛系的一塊兒羊脂玉,半晌方道,“你也說了世子以往從未當過差,他頭一遭就經這種大事。斷不能辦砸的,所以,鹽課必然是要改規矩的。”
“叔,”朱理明猶豫許久,湊到朱子政跟前兒,盯著朱子政的眼睛,輕聲道,“大公子他們兄弟三個都在呢,聽說王爺最寵的是大公子的生母魏妃娘娘,以往咱們也沒孝敬。”
“快閉!”朱子政低喝,“你不要命了!”
朱理明臉上訕訕。
朱子政低聲道,“你把心給我放正。世子是經朝廷冊封的,正經王位繼承人。他最得皇上的歡心,世子出高貴,王爺只有他這麼一個嫡子,不立他能立誰?”
“魏妃娘娘再得寵,也是側妃。世子並無失德之,哪有放著嫡子不立立庶子的道理?”朱子政瞪侄子一眼,“以後遠著大公子些,倒不是咱們勢利,也是為了不給大公子招禍。”
“鹽課的事,世子早說了,十一個鹽井鹽礦,這頭一年,只選兩改制。”朱子政道,“至於鹽課改制的事,你們鹽商出幾個代表,世子會親自見你們,聽聽你們的意見。”
“真的?”朱理明一喜,幾乎不能相信,世子份何其高貴,焉能坐下與他們這些商賈說話?
“自然是真的。”朱子政歎,“我也沒想到。不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世子可不是四不勤五穀不分的呆子,你們那些把戲,還不夠他瞧呢。耍心眼子。”
“是。”朱理明響亮的應了一聲,“侄兒這就寫信,快馬送回老家,還是請父親大人來坐陣吧。”手,又歡喜道,“能見世子一面,縱然吃些虧,咱們也是願意的。”
只要有這見一面的機會,就有與明湛搭上線兒的可能。再者,明湛對商賈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雲南商業的發展。他們這些巨賈,寧可讓利,也希獲得王府的好。
朱理明盤算了一下準備的禮,笑問,“叔,聽說範大人家的公子在世子邊兒最得重用,您看,咱們是不是跟範公子……”
“禮多人不怪,你看著辦吧。”
“叔,還有一事,周家……”眨一眼朱子政的臉,朱理明小心道,“周家大概是不願意被改制的。”
朱子政冷笑,“他一家獨霸兩個鹽井,一個鹽礦,為霸一方,只是當年資助王爺平叛緬甸之有功罷了。他願意怎麼著隨他們,我們朱家可不是他周家的附庸。也用不著看他周家的臉。”
商賈的力量是無孔不的,短短半個月,範維等人的私房便了一圈兒。
幾人收禮收到手。
明湛早放了話兒,不用客氣,人給送,你們盡管收著。
範維早在明湛這裡備了案,都誰誰家送的,送的啥啥啥,明湛由此判斷各家的財力水準。
明湛並沒有馬上召見這些鹽商,務局的頭兒林忠良已經找到明湛訴苦,“務局司茶馬易許多年了,以往這塊兒都是茶商劉家、方家供王府差遣,他們還算得力恭謹,做這行也有許多年,經驗富。聽說世子有意將茶馬之利讓於鹽商,這幾家很是擔心,找了屬下幾回,就盼著為世子效力犬馬。”
“我沒有奪他們飯碗的意思,”明湛翻開一頁公文,溫聲道,“茶馬易市場一開,憑他們兩家吃不下這麼大的市場。自然也要讓別家介,他們為王府效力多年,我不會讓他們白幹的。”
林忠良聽到這話才是將心放回了肚子裡,謙卑道,“是,屬下這就跟他們說一聲,他們若得知世子如此上憐下,定會對世子激不盡。”
“嗯,明天晚上有時間,我在芳華院設宴,請他們兩家家主過來吃酒,你去說一聲吧。”明湛隨口吩咐道,“小範,你安排一下時間。然後讓何玉準備酒宴。”
範維應是。
林忠良大喜,謝恩告退。
明湛回府即召見商賈的消息迅速傳遍雲南。
而且,不同於人們的推測,明湛首先召見的並非是雲南鹽商,而是茶商。
這種信息讓停留在昆明聽信兒的鹽商更加篤定,王府的確有意將讓出茶馬之利於商賈,原本懸在半空的心頓時蠢蠢起來。
茶商劉家方家卻恨不能從源龔斷了茶馬易,哪裡願意與財大氣的鹽商分羹湯水,倆年過六旬的老頭兒一宿沒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想了多主意,掐著時辰換了新新帽,坐著馬車去鎮南王府赴宴。
明湛的宴會倒沒有想像的盛鮮,每人跟前四碟幹果四碟鮮果,一杯清茶而已。
不過明湛本人倒比想像中的更加年輕,他穿了件家常的天藍袍,頭發在腦後綁一束,未戴冠,年輕的讓人愣了一愣。
明湛一只手肘放在桌案上,閑意的坐著,“我知道,你們並不是來吃飯的,倒不如我們先把事談攏,你們也有了吃飯的心。”
幾人陪著笑了一回。
幾次相下來,林忠良頗覺明湛平易近人,大著膽子笑道,“自打屬下與他們說世子要見他們,他們昨兒激的一晚上沒睡呢。”
明湛眼睛在倆老頭兒臉上掃過,笑道,“那看來是想的差不多了。如今的形,你們也知道。以往咱們用茶葉換西藏人的馬匹,這一項向來是由王府出面,以王府的名義與西藏人做易。如今父王的意思是,在西藏開辟自由易市場,易的容,自茶馬到日常用的瓷、綢、家俱、玉石等完全開放給商人。項目,王府會出示的公文。”
劉家方家兩位家主不住一陣栗,握著茶碗的手都忍不住輕輕的抖著,按捺住心中的激,劉方二人相視,心中又有幾分猶疑,這可不是小事,世子能做的了主兒麼?
還是劉家家主,劉大用緩慢的自座椅中起,恭謹的問,“世子千歲,這,這真是……真是……”抹一抹眼睛,劉大用方巍巍的道,“草民真是不敢相信哪……”
“你可以相信。”明湛靜靜的道,“此話,我既然敢說,那必是真的。”
“是,是,草民是,是高興的……語無倫次啊……”老狐貍裝著糊塗,卻多了幾許安心,此時,他也明白了,憑著他們兩家,絕對是吞不下這個市場的,忙道,“這事,這是個大事哪,草民們做了多年的茶葉,對這個倒是知道一些。世子有問,草民敢不效死力?”
方家家主方惟也忙表了忠心。
明湛點了點頭,”你們浸其中多年,以往西藏缺茶,我們與西藏以茶易馬,通常三十斤劣茶便可換得一匹駿馬,這是暴利。如果開放市場,茶葉必定有一定程度上的貶值。你們比較一下在王府境的茶馬市價,要有心理準備。”
二人在心裡算了一番帳,都點點頭,“是,草民明白。日後也不只草民兩家與西藏人買馬,只是這茶馬價格最好控制在一定程度之。還是需世子您定了價,草民們有了主心骨兒,做起生意也有底氣。”
“這是我們要與西藏人談的問題,你們對這個是行,要提供給我可靠的價格數據,然後王府再與西藏人談判,為你們爭取最大的利益。”明湛鎮定的說,“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另外,日後做生意的是你們,我還聽說過一句話,,薄利多銷。你們討論出一個可行的價格,這個價格,還要與帝都商議,最終我們再與藏人訂價。”
“這最終做為你們易的參考價格,以此為準繩,進行生意往來。”
倆老頭兒已從明湛裡的話,自己腦補出了若幹好的前景,此時,明湛即便說太是方的、煤球兒是白的,估計二人都不會反駁,連連道,“是,世子所言極是。”
劉方兩位老頭兒雖只喝了兩盞茶,卻覺得這兩盞茶堪比玉皇大帝的瓊漿玉,有延年益壽之效哪。
這二人回去將明湛話中大意傳出一二,整個雲貴二省全都沸騰起來。
開放邊貿,這個消息讓雲貴二省的商賈恨不能為明湛立長生牌位,一天三柱清香的供奉。
甚至帝都的商賈也開始有意的打聽起部消息,不知帝都是否也有此意。不過帝都到底地廣博,發財的機會多,對於藏邊貿易一事也並不十分熱絡。相對的,他們關心雲南鹽課的變革是否會波及帝都鹽課。
帝都的事暫不多提。
明湛卻遇到了新一的麻煩。
雲貴多土兵,當年第一代鎮南王在此封王,自然是將各地土兵打服了的。並且一代代的安分化,如今雲貴土兵與當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不過仍有一定的勢力範圍。
譬如朱子政朱家便是由土兵頭領王府當差,如今多年過去,朱家早已不複有當初的兵力權勢,鎮南王府也予他們最大的差,鹽商。
再譬如明雅的母族楊家,當年也掌有一支土兵。
還有大鹽商周家,勢力更在朱家楊家之上,且周家早已放話,他們世代以販鹽為業,若有人奪他飯碗他死,他必然要拼命的。
當然,更多的商人對於藏邊易極興趣。
而景南的另一項王令,卻險些令魏妃哭斷肝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