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愣愣的看著他的手上。

那枚玉佩完好無損，月過窗照過來，連同他的手一起照的瑩潤潔白。彷彿那貍貓也要活過來一般，他如從晦暗世界裡走出來的豔魅，手裡拿著人心神的信，遞到自己面前。

“這……”姜梨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白日你落下了這個。”姬蘅的子往背後一靠，渾不在意道：“我忘記還給你。”他見姜梨遲遲不肯手去接，就自己把玉佩往桌子上一放。

姜梨慢慢的把玉佩握到掌心，從心底生出失而復得的歡喜，又有一疑。但的疑很快就被淹沒了，從姬蘅的上，傳來一陣腥氣。他穿著紅的裳，月下看不出來什麼，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他方纔沒有回答姜梨的問題，因此姜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唯一能問的，也就是：“你是不是傷了？”

姬蘅笑了笑，沒有說話。

姜梨從袖中出那把剪刀，放在了桌上，像是做了錯事的小孩，有些忐忑，更多是希彌補，道：“……後來我在這把剪刀上看到了跡，我之前分明是刺中了那個人的……是刺中了你吧……你……”

姬蘅笑著看向，道：“你還是不相信我，阿貍。”

姜梨怔了一下，只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姬蘅的意思。

當時姬蘅就在邊，其實心裡知道，姬蘅是會出手的，但還是在那一刻拿出了剪刀。並沒有把自己全部的肋暴在姬蘅面前，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仍舊不完全相信姬蘅，即便對他有一些喜歡。

這些都被姬蘅看在眼裡。

道：“對不起……”

“這也不怪你，”姬蘅打斷了的話，他挑眉道：“你畢竟死過一次。”

姜梨沉默。姬蘅認爲是被沈玉容傷害過後，不肯再輕易相信別人，這是爲解圍，但姜梨自己清楚，除了沈玉容以外，還有對姬蘅本的不信任。可能是姬蘅一開始出現在面前的形象就是高深莫測，十分卻權衡利弊，即便後來的相中，慢慢明白姬蘅並不是那樣的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即便姬蘅在面前，也會本能的自我保護。

如果姬蘅是個很敏的人，就會因爲此事而失，如果姬蘅不是個敏的人……他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

姜梨的心中有些沮喪，然而仍舊打起了神，勉強笑了笑，道：“那麼，你有沒有傷？如果……”

“沒有。”姬蘅站起：“我沒事，你早點休息吧。”他要往屋外走去。

“你這樣，睡在什麼地方？”姜梨問道。

“不用擔心我。”他只丟下這麼一句，就走了出去。

姜梨還想跟出去，但怎麼也邁不腳步。過了好久，月沒在雲層中，屋裡全然的黑暗下來。外面傳來輕微的靜，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大約是趙軻和文紀。坐在牀榻上，上面是薄薄的被褥，心中一片茫然。

這或許對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姬蘅認爲就是這樣自私薄，不值得信任之人，他們之間的關聯也會被慢慢切斷。

到底還是遂了人的願。

……

屋外，趙軻點亮了火摺子，文紀尋了清水，正在爲坐在石凳上的姬蘅清理傷口。

他的袖被開，出手臂上的傷痕。傷痕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劃開，傷口倒是不長，卻比較深。文紀慢慢的替他清理，趙軻從包袱裡找出一個掌大的小藥瓶，文紀接過來，撒了一些藥在姬蘅的傷口上。

姬蘅紋不，亦沒有什麼表，彷彿完全察覺不出痛似的。趙軻道：“大人，您這是在外面與人手的傷？”

他並不知道姬蘅這傷口並非與人手留下，而是姜梨誤傷。只是看著傷口有些奇怪，傷口的形狀不像是刀劍，也不像是暗，看起來全無章法，彷彿是沒有武功的人胡的手。不過下手卻很重，但若是個男人使盡全力，卻又不至於到這麼點爲止。莫非和自家大人手的是個人？趙軻心裡胡思想著，王的兵馬裡，不會有人吧。但如果不是王的兵馬，這附近還有什麼別的敵人？

文紀幫姬蘅把傷口包紮起來，他做的很是稔，雖然是個高大的男人，做的活計也十分細緻。姬蘅把外袍了下來，即便紅看不出污，但到底沾染上了一些痕跡，仔細去看，還是能看得出來。

“大人……”文紀遲疑的問道：“您爲何要回去？”

聞人遙和陸璣覺不到，趙軻和姬蘅卻能覺，姬蘅在白日裡突然離開馬車折返，回去的方向正是他們來的方向。

趙軻心中咋舌，他也好奇，但這話他不敢問，還是文紀膽子大，敢問出來。姬蘅沒有回答文紀的話，只是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那裡被文紀包紮的妥妥帖帖，他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沒有笑了，文紀和趙軻都心中一凜，曉得姬蘅這是不高興的表現，當即沒說什麼。去方纔門口的被褥地方守夜去了。

姬蘅坐在石凳上，目深幽。

他到底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

第二日，姜梨起來的時候，聞人遙正在外面和姬蘅說話。

陸璣和聞人遙起來的時候，發現姬蘅在，很是驚喜，確認姬蘅安然無恙之後，就纏著姬蘅問昨日究竟娶做了什麼，姬蘅當然沒有回答。鬧騰了幾遍，聞人遙就老實了下來。

姜梨和陸璣聞人遙打招呼，和姬蘅也打招呼。彼此都心照不宣，彷彿昨夜裡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衆人忙著趕路，上了馬車，這一路上，姜梨比先前更爲沉默了。若非是聞人遙不斷地找話與說，姜梨甚至能一路上都不說一句話。這沉默被聞人遙看在眼裡，連陸璣都關心的詢問姜梨發生了什麼事。

姜梨只好用自己正在思考回燕京後如何應對父親的疑問搪塞過去。

“這有什麼難的？”聞人遙道：“你只管把這些事都推到我們上就是了。你被王的手下擄到黃州，恰好被阿蘅所救。你提出要回燕京，但是阿蘅太忙，沒時間找人護衛你回京，你不得已，只能等到現在。姜元輔就算想要說什麼，也與你無關，你讓他去國公府找阿蘅，讓阿蘅與他說說。”

姜梨：“……”

聞人遙還真是深知禍水東引的道理。

“不知燕京現在怎麼樣了。”陸璣嘆息一聲。

“燕京城是什麼樣的？”林堯開口問：“哥哥，燕京城是不是很多人啊？”

“當然。”聞人遙道：“燕京城比黃州大得多，皇上就住在燕京城裡。那裡的姑娘也生的很好看，譬如你的姜姐姐，就是燕京城的姑娘，你說燕京城的姑娘好不好看？”

林堯年紀還小，大約無法分辨聞人遙說的“好不好看”，只是既激又有些張，他說：“那我們以後就留在燕京城了嗎？”

“呃……”聞人遙噎了一下，聽聞他經常四遊歷的，和葉明煜差不多，林堯這話他沒法接，只好道：“我們暫時先留在那裡，以後我帶你多出去走走，其實燕京城嘛，也沒這麼好……”

他一會兒說好一會兒說不好，弄得林堯也費解起來。姜梨就看著聞人遙這麼瞎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問道：“如我們現在的行程，王的兵馬比我們快一些，等我們到了燕京城的時候，會不會在城外就遇到了王的人。或者我們剛進城的時候，對上王進城的時候，那時候一片混，只怕城門不會開，我們如何進城？”

姬蘅沒有回答，倒是陸璣開了口，陸璣耐心的解釋道：“姜二姑娘，我們走的這條小路，會比另一條路近一點。況且我們趕路趕得急，會比王兵馬更早的到達燕京城。至於城門的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姜梨聞言，放下心來。

這之後，果然就如陸璣所說，一路十分順利。走出了最難走的山路之後，即便是小道，路程也開始加快。再沒遇到什麼不速之客。

等到了第七日早上的時候，燕京城已經近在咫尺。

之前在黃州城的時候，尚且不覺得，等真的快要回到燕京城的時候，姜梨也不由得生出輕快之。看來燕京尚未到王兵馬影響，至沒見著什麼奇怪的人。不過城門外往來的人了許多，可能是百姓們到底還是有些害怕。而城門口的小將們比之前看到的謹慎多了，每過一個人，都要仔細盤查。

聞人遙看了看外面，道：“看來王還沒打到這裡來。”

“那也快了。”陸璣說著，跳下馬車，手裡拿著行令路引，去外面和守城的兩位小將說了什麼。小將們沒有和之前一般，仔細的檢查馬車外，而是恭恭敬敬的讓了開去，姜梨猜測陸璣沒有瞞姬蘅的份，纔會如此順利。

馬車行駛到了城門裡。

外頭是悉的熙熙攘攘，聞人遙把馬車簾子掀開了一小半，讓林堯著看，道：“你看，這就是燕京城了。”

到底是小孩子，立刻被燕京城的繁華看花了眼。林堯喃喃道：“哥哥，燕京城的街道好寬啊，比我們那兩條路還要寬！”

“那是，”聞人遙又不是燕京人，卻也出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不然怎麼教燕京城呢？”

姜梨聽著他們一大一小的攀談，不由得失笑。卻撞上姬蘅的眼睛，他仍舊脣角帶著笑意，彷彿只是平淡的注視姜梨，姜梨頭一偏，側過去，避開了他的目，跟著林堯往外面看去。

街頭上是賣糖人、麪人，玩雜耍的，還有說書人的聲音，到都是人聲鼎沸。比起當時一片狼藉，滿目焦土的黃州來說，燕京就像是世外桃源，那些戰爭、、大火和恐懼都已經隔得很遠很遠了，是分明不同的兩個世道。

姜梨也難免有些恍惚。

還想著，要不要在此地就和姬蘅他們道別，直接回府去。但這樣或許反而更會引來姜元柏的懷疑，有些蓋彌彰的意思。但要他們真和自己一起去姜家，又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先回姜家，葉明煜定然會很快得了消息趕來。有了之前那件事，姜元柏怕是不會輕易讓出府了。

正想著，就見林堯著馬車窗，往外手。他大約是看見外面雜耍的覺得新奇，站了起來，子搖搖晃晃的，半個子都在車窗外，姜梨嚇了一跳，道：“小堯，下來，你這樣實在危險！”

話音剛落，馬車就突然晃了一下，前面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像是馬匹驚了。整個馬車都劇烈的晃了晃，接著就猛地停了下來。林堯的子晃了一下，就摔出了馬車。

姜梨驚呼一聲。

他還是個孩子，就這麼摔下去，很有可能沒命的！

姜梨顧不得其他，立刻跑下馬車。馬車外，已經圍了不看熱鬧的人羣，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姜梨的心中一，幾乎不忍去看，趙軻和文紀纔將將把驚的馬匹安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個輕的聲，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姜梨擡眼一看。

在的面前，站著一個年輕子，這子生的極好，豔的幾乎可以說是過分了。然而在豔中，又帶了一颯爽的英氣。穿著一騎馬的紅裳，俏麗熱烈，穿著打扮不像是燕京人士，一隻手拿著馬鞭，一隻手抓著林堯，林堯驚魂未定的看著姜梨，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朝姜梨手：“姐姐！”

“這是你的弟弟？”那子一邊說著，手一鬆，林堯跌跌撞撞的朝姜梨跑過來，撲到姜梨懷裡，噎起來，子瑟瑟發抖，看起來嚇得不輕。

姜梨道：“多謝姑娘搭救。”

那子揚眉，正要說話，目突然越過姜梨後，一下子頓住了。

姜梨若有所悟，回過頭去。

後，姬蘅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