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這日天氣和煦，用過早膳，藺效便帶著沁瑤到盧國公府去拜訪姨父姨母。

因雲書院關閉，盧國公夫人的院長一職暫時卸任，樂得清閒，這段時日十足在家好生休養了一氣，日只以含飴弄孫爲樂。

沁瑤跟藺效進府時，盧國公正在外書房旁觀一衆門客切磋棋藝，盧國公夫人則在院帶著幾位兒媳察看年節前各莊子送來的貢禮。

沁瑤跟藺效在大門分了手，藺效自去外書房找盧國公，沁瑤由著下人們領去院。

一邊走，沁瑤一邊回想昨晚藺效對說的話，原來盧國公不止深得當今皇上的倚重，也是先皇的近臣之一，於兩位帝王的一應重大決策或多或都有參與，關於二十年雲書院突然關閉的□□，盧國公就算不知之甚詳，至也能說出個大概。

可惜他老人家歷來奉行的是“忠的是君，爲的是國”原則，但凡先皇或皇上下令封口的旨，決不多加議論，故而從他裡打探出詳的可能等同於無。

而盧國公夫人當年雖已從書院畢業，卻因德名昭昭，曾被先皇后特指爲輔佐當時院長的之首，因而親歷過當時書院突然關閉一事，雖然這些年盧國公夫人從未主跟人說起當年之事，但依照老人家因微見著的本事，未必不知道當時書院突然關閉的。

兩人都覺得，與其想法設法去啃盧國公這塊骨頭，不如直接從盧國公夫人上手，爲著這個緣故，沁瑤一大早便纏著藺效帶來了盧國公府。

到了正房，盧國公夫人的兩個兒媳都在，房中另外還有一位面生的貴小姐，那位小姐約莫十五六歲，容秀，材纖長筆，舉手投足英姿的，仔細一看，眉眼跟盧國公夫人有幾分相像。

早在新婚之初，沁瑤跟著藺效來給他姨父姨母問安的時候，便約聽說盧國公夫人派人去潁川鄭家接了一位孃家外甥來府中暫住，想來這位英姿颯爽的人便是那位鄭家的表小姐了。

盧國公夫人果然笑著給沁瑤做介紹：“這是我三哥的，在鄭家一衆晚輩中極爲出，又歷來懂事大方，極討人喜歡，我見在家無事，便接了來長安傍我住些日子。單名一個瑩字，論理該你表嫂。”

鄭瑩目不斜視，上前給沁瑤行禮：“表嫂。“

一舉一極有規矩教養，就是面龐有些過於嚴肅，跟盧國公夫人平日與人往時的神如出一轍。

沁瑤不知爲何看得有些想笑，彷彿眼前站的是變小了一圈的盧國公夫人，都有盧國公夫人的影子，有趣的是，這個人還一板一眼跟自己見禮。

忙挽鄭瑩起來，笑著看道：“既然來了長安，姨母一時半會都不會讓你回潁川，你無事時到我們府中來坐，我還有幾位同窗，都跟咱們一般歲數，都是玩笑的子，改日邀了你一道出來玩。”

鄭瑩微微笑著看一眼沁瑤，垂眸應了，“多謝表嫂。”

盧國公夫人面愉，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見完禮，開口問沁瑤，“你跟惟謹一道來的？”

沁瑤笑著說是，挨著盧國公夫人下首坐下，“他說有些日子沒見姨父姨母了，心裡很是掛念，特來給二老問安。”

盧國公夫人緒向來不外，但聽了這話，眸子裡仍涌上一層笑意，“惟謹這幾日不值防，既然來了，你們中午留在姨母家裡用膳可好？”

沁瑤正求之不得，高高興興道：“就算您不說，我們也打算在您這叨擾一頓再走呢。”

“說什麼叨擾不叨擾的。”盧國公夫人忙吩咐下人去準備藺效吃的菜，“惟謹自小便將這當作他半個家，未親前，常來吃住，跟三郎同進同出的，比親兄弟還親，也就是後來三郎在外頭學了壞，開始往房裡納人，他纔多了份顧忌，不再日夜跟三郎廝混了，卻也沒隔三差五過來跟咱們一道用膳。說來也好笑，三郎如今倒是轉了，將他院裡的姬妾一併遣散了，房裡清淨得很，可惟謹又了親，不是在宮中值，便是回府陪伴你，兩兄弟三天兩頭見不著面，到底不能像小時侯那樣形影不離了。”

沁瑤紅著臉含笑聽著，不經意看一眼盧國公後的鄭瑩，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在盧國公夫人說到蔣三郎往房裡納人之事時，鄭瑩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可耳朵尖卻紅了起來，像是有些害。再仔細一瞧，眸卻比之前更爲冷漠，角抿得的，竟著幾分嫌棄的意味。

沁瑤看著更覺有趣了，這位表小姐敢是嫌棄表哥的品行了，而且還毫不掩飾地在姨母面前表出來，可那不控制的臉紅……又是什麼意思呢？ Wшw ✿тт kΛn ✿c ○

盧國公夫人似乎不必看後便知道鄭瑩是什麼表，也不接著往下說，話鋒一轉道：“咱們園子裡花匠調弄的幾盆蘭花開了，品相甚好，左右今日天氣還算和暖，咱們在此坐著說話不利於消食，不如到園子裡去轉轉。”

沁瑤正愁找不到機會跟盧國公夫人單獨說話，聞言忙點頭附議。

到了園中，沁瑤跟盧國公夫人並肩而行，有意放緩步子，落在衆人後。

沁瑤見機會甚是難得，卻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盧國公夫人是聰明人，早就看出沁瑤言又止，分明是有話想向打聽，便揮揮手令旁的下人們遠遠退下，寬容地輕拍了拍沁瑤的手背，問：“說罷，可是有什麼事要問我？”

“姨母。”沁瑤訕訕地看向盧國公夫人，“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您。”

正所謂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沁瑤只覺得自己之前的拐彎抹角簡直多餘，便將顧慮放到一邊，理了理滿腹的疑問，開門見山道：“其實也不爲別的，就是想您可還記得那晚書院裡出現大批怨魂的事？”

盧國公夫人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沁瑤，“那晚發生了那麼多事，不但冒出許多怨靈，第二日拂曉陸又在書院自縊，我想不記得都難。”

沁瑤跟盧國公夫人相對而立，見盧國公夫人眼裡浮著憂，顯然也對此事存疑，暗暗點頭道：“再後來，書院便被皇上下旨關閉了，這是二十年來，書院第二次被下旨關閉。聽說二十年前書院被關閉時，您也在書院任，晚輩就是想問問您，當年先皇也是因爲書院因了有了邪氣或出了人命案，纔不得不下旨關閉書院嗎？”

盧國公夫人面轉爲凝重，皺眉看著沁瑤，久久未答。

沁瑤著頭皮頂住盧國公夫人帶著審視的目，心裡頭卻直打鼓，生怕盧國公夫人非但一個字不肯，還會申飭多管閒事。

所幸盧國公夫人不過盯著沁瑤看了一會，便開口了，“當年的事說起來並沒什麼出奇之，既然你這孩子想問，跟你說說也無妨。”

說完，便轉過，引著沁瑤緩步朝前行走，到了一八角亭，令人鋪上褥子，在圍欄旁坐下，屏退周圍人等，肅容對沁瑤道：“雲書院是在本朝開建之初由效穆皇后親手創辦的，旨在培養德言容工俱佳的宗婦，招募的向來是王公大臣家的兒。開辦距今近百年，因有皇室鼎力支持，一直興盛不衰。二十年前我在書院做不假，當時我剛生下二郎不久，書院一位告病回家，皇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輔佐院長的，正好國公爺奉命出征，便命我隔三差五到書院幫著授課。除了我，當時還有惟謹母親、德榮公主、以及後來被指爲各皇子正妃側妃及宗婦的一干世家小姐在書院讀書。因我年歲比們長了幾歲，比們早了幾年從書院裡畢業，故而我做時，們都還只是學生。”

沁瑤聽得神，早知道藺效的母親當年也曾在雲書院就讀，不曾想德榮和盧國公夫人等人竟然不只是相識，彼此之間竟還曾是師生或同窗的關係。

“當時我妹妹。”盧國公夫人沉了一會，轉頭看向沁瑤，“也就是惟謹的母親，已跟六皇子訂了親，德榮也已許給了韋國公府的夏世子，還有些自小訂了娃娃親的，因親事都已經塵埃落定，不過是在書院多學些琴棋書畫。而餘人，大多都等著第二年畢業時，先皇給指親，因大家彼此都是世，自小都認識，關係算得融洽，直到後來，先皇見當時幾位皇子尚未娶親，一正四側多數空著，另還有好些宗室子弟到了適婚年齡，卻尚未訂親，對比之下，嫌書院學生數目太，不夠挑揀，又擬旨添了幾個名額，招進來幾個外地新調長安的吏家的兒，擬作側妃人選——”

說到這，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瞇著眼看著前方，半天都未繼續往下說。

沁瑤不便催促，心裡卻彷彿有一雙貓爪輕輕在撓，好不容易等到盧國公夫人重新開口，卻不再接著往下說，另挑了個話頭道：“當時先皇重道，道家發展得極爲繁盛，各地奇道輩出，到元十二年，一位李天師橫空出世，道法妙至極，最善看天象，曾幾次預卜瘟疫水災，起初都被先皇當作玩笑置之一旁，直至有幾次，先皇親眼目睹李天師預言真，這纔對他刮目相看，封他做國師，並請他到宮中常住，卜算天象。而自從這位李天師來了之後，先皇便開始興修水木，有一年甚至將長安城外倉恆河中的水引至長安城中，建了南苑澤——”

南苑澤！沁瑤只覺耳畔嗡嗡作響，玉當時就是藉由倉恆河和南苑澤的水源地下相互聯通，在長安城外橫行無忌，記得當時曾問過藺效爲何皇上要挖建南苑澤，藺效只說是皇上要在長安城挖鑿水利，造福於民，不曾想皇上是聽了那位李天師的建議纔會如此。

長安城外的格局因著先皇當年的一系列舉措發生了不小的改，只不知那位李天師勸說皇上做這些改可有什麼深意。

“也就是那一年，先皇帶著李天師並幾位皇子到書院來視察風水。”盧國公夫人說到這，舉棋不定地住了口，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將接下來的事給沁瑤，可擡眼看見沁瑤臉上那勢必要追查到底的神，又放棄了瞞的打算，“當時有兩位皇子對一位外地剛來書院讀書的子一見傾心，兩兄弟甚至因此起了齟齬，有傳先皇正是因爲這個緣故，纔會下旨關閉書院，但照我看來，先皇關閉書院極有可能是聽了李天師的勸誡，因爲當日我妹妹曾無意中聽見李天師對先皇說過一句話，回來後悄悄告知於我，說有些害怕，。”

“哦？”沁瑤豎起耳朵，“那位李天師當時說了什麼話。”

盧國公夫人眼前浮現出當年還在豆蔻年華的妹妹疑的神，緩緩道：“說，‘姐姐，那個李天師說咱們書院山象，佔了九星中的七赤和五黃，可謂五毒俱全，乃大煞之所，若不及早關閉，二十年後必有傾國之禍’。”

九星、七赤、五黃？沁瑤聽得一怔，看來這位李天師對五行天象之說果然極有研究，是師父所謂“風水大家”。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這位李天師道行如此深，會不會便是當初佈下雲書院的障靈陣的那位高人？

忙問：“姨母，那位李天師如今在何，爲何我從未聽過他的名號。”

“歿了。”盧國公夫人道，“二十年前就因急病死在宮中了。”

沁瑤愣了一下，倒也不甚意外，這等善堪輿的名道，往往因泄太多天機而得不著善終。思忖了一會，思路重又回到盧國公夫人避而不談的那句話上，“姨母，您方纔說，有兩位皇子看中了書院裡的一位外地子，先皇因此大怒，能不能告訴我，那子是誰，如今何在？”

盧國公夫人後悔自己失言，長長的嘆了口氣，態度堅決又強，“好孩子，你聽過便罷，姨母奉勸你一句，莫要再往下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