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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之女》 番外之一

鄭德平的懶,懶到了一定的境界,懶到連話都不肯多說。

鄭琦與關氏都是一張利口走遍天下的主兒,偏偏生了個酷裝啞的兒子。

關氏掰鄭家飯桌上說話的病的時候,鄭德平是最省心的——這貨從小就不說話。別說吃飯了,就是這張不用來咀嚼的時候,你想讓他啓的第二個功能都要費老大的勁兒。

爲此杜氏私下很是發愁:“別是他爹孃太能說了,把小孩子那一份兒也說盡了罷?”然後暗示關氏,是不是找幾個不說話的母帶著德平?結果呢?鄭家大宅常出現這樣的奇景:鄭德平與母兩兩相,彷彿決戰紫之巔的兩位高手,誰都不肯先開口。

要不是鄭德平見了父母長輩還會問好,說話也不結,鄭靖業該濫用職權弄幾個醫到家裡來圈著了。

鄭德平覺得自己很倒黴,一直都是。他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自由自在的二世祖,躺在祖輩的功勞簿上睡大覺,長大了弄個蔭職——這個簡單的,他祖父是當朝宰相,他爹年紀輕輕就是五品高後來這個職一直升到了二品,他外祖父家是開國勳貴。沒有比這再輕鬆了有木有?!

他還是他爹的嫡長子,他有幾個比他還大的堂兄,還有一堆的親兄弟、黨兄弟,家族有人扛,脈也不用他心。他只要到了年紀弄個清閒衙門混著,混資歷都比草升得快。年之後家裡不得給他一門好親事,然後他就努力擺出一副地主惡霸的臉讓他那長工兒子努力上進……

多完的設想啊!

很小的時候這種想法就在心裡萌芽,在鄭德平五歲的時候跟著他媽關氏回孃家的時候就完善了這一偉大計劃,並且努力付諸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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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春,關氏在稟過婆母之後帶著兒子回孃家。寧遠侯家離鄭府不遠,不多會兒就到了。

進了門兒,外祖母很是慈祥地著鄭德平的頭問他:“阿郎與兄弟們得可好?今天不用唸書麼?”

一語問到了傷心事。鄭德平苦啊!他家堂兄弟裡,按著年齡排,分別是鄭德興、德安、德平、德良、德謙、德儉、德恭、德芳、德讓、德仁,彼時後面幾個小的還沒出生,德良這死孩子才三歲,上學的就前面堂兄弟四個,還有兩個叔叔一個小姑姑。

鄭靖業對於子教育是很重視的,秉承著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方針政策,自傷年讀書之艱苦,聘請多位名師“教育從娃娃抓起”,用力練這些泡在罐里長大的小娃們。

這還不是最坑爹的,鄭靖業要求高也就罷了,鄭德平的同班同學們水平都還不錯。除去兩個叔叔還有德興年紀略大,他與德安、德良、小姑姑差不多大,鄭靖業就拿學得最好的小姑姑的功課來要求他,苦不堪言!

在鄭家“你這貨還沒個丫頭學得好”絕對不是罵你,說你“跟個丫頭學得一樣好了”那是在誇你。事實證明,他那位姑姑書法是最好的,膽子是最大的,心眼是最多的,下手是最黑的。能比得上的人沒幾個。比不上就比不上吧。

可鄭靖業認爲,所有子孫都應該是向上進的,他老人家從山爬到了京城有了現在的就,他的子孫不可以認慫。(鄭老爹:創業容易守難,沒點本事守不住家業。)就這樣,鄭德平被要求認真上進著,實在是太難爲五歲的小男孩兒了。

鄭德平苦著,一聽他親的外婆發問,登時咧了個大開始哭:“好慘吶!”人家是想閒著的,偏偏要被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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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氏一掌拍到他的後腦勺兒上:“你嚎什麼呢?大夥兒不是一樣的學?”

此時顧益純還沒到鄭家任教,然而鄭靖業年時是從顧益純手底下混過來的,折騰學生的本事那是一脈相承,老師不管的鄭靖業親自佈置任務。鄭德平噎噎地複述著他那早起五更讀書,白天當復讀機、晚上當複印機的苦年。

寧遠侯夫人看來,上進有個線用?那會兒既沒有公務員考試也沒有高考,連個科舉都沒有,學個啊學?只要禮儀差不多、常識差不多、不要太白癡,拼的是爹啊!如果沒有這個天份,瞎浪費那個時間幹什麼?不如散散心,朋友,擴大一下關係網、社圈,這些纔是最有用的。

所謂誇讚某家小兒郎讀書用功,那也得這孩子在讀書上頭有天份才行。學得出來了,刻苦纔算有用,大家誇獎羨慕你;學不出來,做了無用功,那是傻子,大家背後一準兒嘲笑你。雖然聽說外孫子不如鄭家七娘功課好,老夫人略覺臉上無,還是安外孫:“學不好就不學,你姑姑那樣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咱們這樣的人家,不靠這個吃飯,啊~”

關氏嗔道:“阿孃又在說什麼呢!”

寧遠侯夫人不樂意了:“你長大了,嫌阿孃煩了,阿孃說的哪裡不對了?除開能被舉貢的,又或是名揚海的,誰個不是靠著蔭職上來的?讀書讀書,有個P用!會做事就行了!乖孫,聽外婆的,人吶,還是要會做事兒。聰明人活得輕鬆,笨人才累個半死。”

不得不說,這一套歪理絕對影響了鄭德平日後的長,一朵小花骨朵,就這麼長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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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寧遠侯府是外家,鄭德平去探外婆的時間並不是太多,自個兒家裡還有鄭靖業坐鎮,關氏又覺得兒子如果學業太差自己在妯娌中間未免臉上無,這才讓鄭德平不至於走上了歪路。課,他還是上的,作業,他還是寫的,就是……都學得不太咋地。

何必那麼累呢?鄭德平看著他家大堂兄那般努力,跟在顧鼐那小子後頭一副張兮兮的模樣,越發覺得“上進”是這個世界上最束縛人自由發展的東西。他依舊得不亦樂乎。

有人說,科學技的發展源於人類對於懶惰的追求,不想打扇兒,就有風扇空調;不想燒火,就有電爐煤氣;不想跑路,就有了汽車飛機……

同理,鄭德平如果想在祖父和母親的高之下懶,他就必須高效。能一次過的從不拖到第二次,能說一個字就絕對要言簡意賅。

鄭靖業愁得要命。一個閨就夠他的了,千萬別再來一個奇奇怪怪的孫子!

他的兒孫普遍是中上水平,沒有特別出挑,卻也不笨。長子、長孫雖然腦袋方了一點兒,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理,也長進不,照此下去也不致太糟糕。可是德平就讓鄭靖業想人了,他是二房嫡長子,也是重要的一個孫子,可怎麼就這麼地沒有存在呢?這怎麼行!日後如果自己死了,即使不分家,鄭德平也不能沒有擔當,鄭靖業的孫子,怎麼可以這麼蔫兒?

就算蔫兒吧,好歹也要有一樣能拿出手的,可以讓他倚仗。沒有,一點也沒有!學問就不說了,問一句答半句,絕不舉一反三。騎馬,絕不比規定多跑一圈兒,箭,讓十箭絕不浪費第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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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不說了,更讓鄭靖業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鄭德平的字。像是拿蘆柴棒兒劃出來似的,枝枝楞楞,除了像個字,再沒辦法給他別的評價了。好歹你祖父是當世書法名家,你老師是當世書法名家,咱能不能不這麼丟人啊?

鄭靖業再慈祥、再護短、對家人再如春天般溫暖,也忍不住要以盛夏火熱的懷來這個孫子。

鄭德平覺得,如果挨一頓打能換來日後安穩,他也就認了。打就打唄,他祖父還能真把他打死打殘了不?覺得打而無效,日後不但不會再打,還得放縱著他。

這時候,不知道是災星還是救星的小姑姑出現了,護著死活不讓打。這世上敢跟鄭靖業瞪眼死扛的人不多了,偏偏鄭琰就是最不怕鄭靖業的那一個。

“您打他幹什麼呀!他犯什麼錯兒了?”

“你給我讓開!大人教訓小孩兒,你小孩子不要。”

“有理走遍天下,他還那麼小,你就打。”小姑姑,你跟我同歲。

鄭靖業大怒:“他都多大了,寫的字像是蒼蠅蘸著墨水在爬!讀書不肯大聲我忍了,不樂騎我忍了,吹笛子像是要斷氣我也忍了!還要怎麼樣?!你再不走開,我連你一塊兒……來人,把七娘帶下去!”

鄭琰揮著手裡的本子:“他多一個字兒都沒寫,可他一個錯字兒都沒有!哪家學寫字的能從不錯一字啊!”效率啊親爹!我這頂著殼兒的剛寫字兒還寫廢了很多呢,這貨是一點兒也沒錯過啊,他都不帶打草稿的!

顧益純看夠了好戲,才大方地承認:“不然我爲什麼不管他呢?”

當祖父的目落在上的這一刻,鄭德平想,人生果然是苦的。他眼含熱淚,用苦哈哈的目著小姑姑,控訴著:被你害死了!

結果人家拍拍他的肩膀:“人各有所長,你寫字兒不好,又不是笨,捱打太冤枉了。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世上必須有你擅長的。好好幹,我很看好你喲~”

從此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他被他那個的祖父從各方面試練著,終於了鄭家一枚苦力。

我寧願挨那一頓打!若干年後,鄭德興手裡的柺杖狠狠地著地,引來一衆僕役驚呼:“阿翁阿翁阿翁怎麼了?”見他不說話,還以爲他怎麼地了,更加拼命地喊,還要去報告他家兒孫。

嗡嗡嗡嗡的,像一羣蒼蠅!

“閉!”不能不說話了,鄭德平終於吐出了兩個字。老子辛苦一輩子,終於能夠安靜躺著曬曬太,你們還來吵,就不能讓我說兩個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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