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瑤芳來說,生育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對這件事並不陌生,好賴不是頭一回經過了,並沒有那麼張。羊水破了之後,還鎮定地命人去報信,找穩婆,還自己吩咐了準備點湯水。做完這一切,才換服,等著生孩子。
簡氏和葉襄寧一頭扎進來的時候,瑤芳正指揮人燒熱水,準備剪刀。簡氏驚呆了:“你快躺下!這些事兒有我呢!親家那裡也已經使人告知了。你是我祖宗,別再折騰了,給我們就行了。”
葉襄寧也算是開了眼界了,比瑤芳還張,一個勁兒地問:“蔘湯呢?剪子煮過了沒有?”這些純是聽來的,依樣畫葫蘆而已。
過不多時,韓燕娘帶著麗芳來了,容七娘生完孩子沒多久,在家看孩子,連著麗芳的閨一塊兒,都給了。簡氏、韓燕娘、葉襄寧、麗芳,四個人在房裡,急得不行。都爲瑤芳擔心——再好的條件,生育也是鬼門關。
瑤芳的心卻出奇地輕鬆,還有心說笑:“你們別這麼著急忙慌的不?別自己把自己絆倒了。”
麗芳手得想,這特麼像是個產婦的樣兒麼?磨了磨牙,麗芳往邊兒一站:“你可老實點兒吧!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你那什麼樣子……”這表,也太不張了一點吧?居然還帶一點點迷惘的快樂。【=囗=!我妹生孩子張得傻掉了!】外面,姜長煥在吼:“臥槽!到底怎麼樣了啊?吱一聲兒啊?”
四個大活人兒,看著一個產婦,還看傻了,這要怎麼跟妹夫代啊?
麗芳驚惶地低頭看妹子,瑤芳的臉上依舊是一種看到天堂的笑。
兩次生育,是截然不同的。
上一世,固然有對脈相連的親人的,更多的是權衡與擔憂。生出來的是男是,是賢是愚,醜了俊了,都會影響到今後的生活計劃。屋裡忙的,是嬤嬤宮,外頭等著的只信得過葉皇后一個人。元和帝缺兒子,吳貴妃不希生出兒子來。一旦有個萬一,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這一回完全沒了這些擔心。男孩兒孩兒一樣疼,不用擔心爭這爭那的,生下來就是個寶。甚至完全不用強烈盼他聰明絕頂,只要正常就好。屋裡是孃家媽,是親姐姐,婆婆、嫂子都在,丈夫在外面打轉兒。
陣痛襲來,瑤芳居然疼笑了,越來越止不住,笑聲越來越大。隨著聲波的擴散,其他的聲音都漸漸地消失了。簡氏和韓燕娘半張著口,臉上著急的汗水也顧不上,葉襄寧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狀況?
外面只有姜長煥一個人在院子裡打轉,老婆的笑聲他還是能聽得出來的。當時就撲到了門上:“臥槽!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會這麼快吧?沒聽到孩子哭啊!
一陣兵慌馬,韓燕娘和麗芳兩個乍著膽子,將瑤芳給*了,穩婆也很快地趕了來。一切步正軌,姜長煥繼續在外面打轉。韓燕娘怕葉襄寧沒生過孩子,乍一見這樣嚇著了,以後不敢生,含蓄地拜託:“我們姑爺在外面急得不行,還請您跟長公子說一聲兒,看好了他,別讓他再衝了進來。”
葉襄寧心說,這倒也是,大郎天天說他弟熊。匆匆去尋姜長煬了。
瑤芳漸漸笑不出來了——你娘!怎麼不對勁兒?上回沒那麼費勁兒……吧?
都是頭胎,上一回張兮兮的,生得倒是比較快,這一回大概是太放鬆了,到現在孩子還沒出來。瑤芳的臉也張了起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憋壞了就糟了。
幾經周折,自半下午到天黑,終於,屋裡傳來了嬰兒的啼聲。
是個孩子,有點紅紅皺皺的,簡氏很開心:“一家臭小子,終於來了個小娘子。”韓燕娘笑道:“姑娘心。”麗芳心說,我家那就是隻活猴兒,這個可千萬得像……算了,外甥也像舅舅比較好,大郎比較斯文。
人們先高興完了,將孩子給瑤芳看,纔想起來通知姜長煥。簡氏歡快地走到門口,大力推開門,正要宣佈,忽然驚一聲:“你怎麼了?!”
姜長煥眼地把臉門上呢,簡氏一推門,啪,門拍臉上了。捂著鼻子,眼淚都疼出來了,姜長煥哽咽著說:“您真是我親孃嗎?”
然而也高興,當爹的掛著兩滴淚,抻著脖子纔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閨,就被簡氏趕了出來:“去去去,你不能進去。母平安。到前頭跟你爹、你哥說一聲兒,哎呀,我就盼著有個小娘子我打扮呢。”
姜長煥的腦袋被親媽推出了屋子,又跑去窗戶兒,了道細跟老婆打手勢。瑤芳笑著擺擺手:沒事兒,忙去吧。姜長煥見擡起的手臂痠無力,頗爲擔心。又跑到門口堵岳母,請岳母多加照料。
韓燕娘含笑答應了:“放心去準備你們的事兒吧,今天這裡有我呢,明兒好模好樣兒的到你們的手上去。”
姜長煥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去找他娘,詢問需要他做些什麼。
韓燕娘再進屋的時候,發現閨已經睡了,便也不打攪。八月的天,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關門關窗,也是氣悶。韓燕娘命將外間的門打開了氣,室門上的簾子放下,不令產婦著涼。又兌了水,給瑤芳頭髮,一面小聲跟青竹、綠萼待事:“都是汗,捂一個月得餿了,就這麼勤快著吧,千萬不能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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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姜長煥跟著簡氏忙裡忙外:通知親朋友好友,尤其是岳父和大舅子,得通知到了。再有,還得寫個摺子跟皇帝彙報一下,老薑家又多了個閨,得給上玉牒。這閨生下來天然就是鄉君,您可得準備好了的俸祿、儀仗,對了,將來要補的嫁妝也得準備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趴妻子房門外頭,聽著閨的哼唧聲,傻爹心裡像裝了只小貓,撓得的,終於忍不住悄悄了進去。小姑娘上的淺紅褪去,整個人白白的,說出來的可,活似已經長了好多天的孩子。姜長煥悄悄出手指,的小臉兒,傻乎乎地對瑤芳道:“的。”
瑤芳倚在牀頭哭笑不得:“是啊,乎乎的,還香噴噴的呢。包子一樣。”
姜長煥仔細打量了一下,認真地反駁:“不對不對,還泛點兒水,像才撈出來的湯圓。哎,老家的湯圓可好吃了,芝麻餡兒的最香,我他們做些來給你吃。”
瑤芳道:“還是聽們怎麼說吧,都說我這幾個月不能吃東西。別一時痛快了,招好一頓說。”
姜長煥小心地將襁褓再掩好,踮起了腳尖:“那行,你要實在忍不住了,再跟我說。我走了啊,統共三天假,還得招待這些客人,好煩。”
“去吧。”
姜長煥特別恨朝廷不講人,人家生了孩子了,放一個月的假又能怎樣啊?好說歹說,頂頭上司只給了三天假,還要講:“要不是你,三天假也沒有!不是我不給假,是本來就不許請這許多假的,史知道了,非參一本不可。”
姜長煥氣得要命:“史自己還請假呢!”
最終,也只有三天假。
到了前面,岳父和大舅子、小舅子、連襟都來了。賀章今年散館,考試的名次不錯,亦授了翰林,跟姐夫做了同事,一起熬著資歷。他的長子比姜長煥的閨大幾個月,也是今年出生,這一年,倒是賀章的收年。昨天在家看孩子的容七娘,今天也抱著兒子、帶著外甥兒一同過來了。打過招呼,便往後面看瑤芳去,順便說些兒經。
要不爲什麼世人嫁喜歡往近嫁呢,心疼閨,就近了好照顧唄。
姜正清和簡氏心也寬,韓燕娘還擔心總往閨那裡跑,倒顯得不信任親傢什麼的,簡氏反而講:“我對京城的風俗到底不是那麼,你給看看也是好的。哎呀,一早我就想養個閨,結果養下兩個小子來,費心。你養過兩個閨,快些看看有什麼要留意的,聽說養閨可要比養小子細多了呢。”
瑤芳在屋裡,含笑聽著容七娘和麗芳兩個你一言我一語,說著怎麼帶孩子。葉襄寧兩隻耳朵支起來,也認真聽著,對容七娘的話聽得尤其仔細。瑤芳是養過一個兒子的人,這些事並不比這兩個人知道得,臉上卻一點不耐煩也沒有,聽著聽著就笑了。又將麗芳嚇了一跳:“怎麼生個孩子倒把生傻了?”
瑤芳笑道:“剩下那點兒也夠使的了。”
姐妹倆拌起來。容七娘無奈地笑笑,眼睛裡滿是縱容,與葉襄寧換了一個眼。這兩個人在京城淑的圈子裡互相也是認識的,以前沒有深而已,現在看著這姐妹倆,都帶一點羨慕——真是無憂無慮呵。
等姐妹倆拌了幾句,葉襄寧才說:“二叔的朋友多,過兩日來看你的人會多些,且養一養神吧,怕到時候鬧。”
葉襄寧這話說得十分在理,姜長煥的朋友們鬧騰的居多,他們大多與姜長煥年紀相仿,他們的妻子亦在妙齡,正是活潑的時候。洗三這一天,都過來圍觀。一個個頭接耳,笑盈盈的說:“這孩子爹孃生得好,這才三天,就長得開了,白白淨淨的。誰誰家那個,兩個月了,還皺皺的。”
因是孩子,照京城的風俗,就在洗三的時候給穿耳。瑤芳看了心疼不已:“就欺負孩子小,不記事兒,多疼啊。”
容七娘噗哧一笑:“說的這什麼傻話?這滿屋裡的,誰沒捱過這一針?”
一屋子的人們都善意地笑了。
外面,姜長煥喜不自勝,上躥下跳,沒一穩重樣兒,挨個兒地勸酒,勸完了又說:“別喝太多,留著肚子吃麪!”傻乎乎的樣子令人不忍直視。大家不過是趁著這麼個機會,一起樂上一樂。衆人吃酒都頗開心,唯有李國靖喝酒喝得有點兇,笑得聲音也略大些。
賀章在隔壁桌子上聽到了,趁著姜長煥過來勸酒,扯著妹夫的袖子將他拉起來問:“那個是誰?怎麼看樣兒像是不對勁?”
姜長煥道:“那是李國靖,安國侯的小兒子,大約是在家裡慪氣了。沒事兒,他不鬧事兒就別管他。”
賀章聽到“安國侯”三個字,眉頭皺了一下,旋即放開,頷道道:“你去勸勸吧。聽聲音像是心裡有事兒,有心事而不說,還貪杯,對不好。”
姜長煥走到隔壁桌,招呼李國靖:“留點肚子,我閨的麪湯你是必得吃的。”同桌的人也覺出李國靖況有些不大好,一起起鬨,好賴沒他再狠灌下去。又鬧騰著要做遊戲,還有問新生兒名字的,端的是熱鬧異常。
這份熱鬧,在宮裡頒下賞來的時候,達到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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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長煬弟兄倆在元和帝面前混得順風順水,這在許多人眼裡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元和帝對宗室並不刻薄,但那是在楚藩謀逆之前。楚逆之後,元和帝對各地藩王的防備之心便重,姜長煬弟兄倆出自吳藩,而吳藩今年剛被收拾,他們倆居然沒有傷筋骨,反而活蹦跳。真是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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