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俄人破壞約定， 對華國一方進免稅地的商品收重稅。

雙方協商不妥，百裡免稅之規定於六月取消。

東省鐵路俄方負責人霍爾瓦格起初態度強，但漸漸也有些力不從心，不止是北地三省的施， 也因為在鐵路線上討生活的俄人們。酒令搞得轟轟烈烈， 東省鐵路沿線就有十余萬俄人， 他們在工廠丟了工作，窮得揭不開鍋， 也開始□□，有些激進的更是用實際行來“聲援”。

這些工人建立了組織，先後搞了四次全路大罷工。

甚至還有一小幫人到抓捕霍爾瓦格， 讓這個貴族員幾次狼狽躲藏， 惶惶不可終日。

省府的白將軍自然樂見其，暗中支持，鬧了不到兩個月，護路軍一方就解除了東省鐵路的武裝軍、警，罷免了霍爾瓦格的一切職務， 總督府一紙令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迅速強勢駐東省鐵路，將沿線重要職務來了一次大換，徹底翻開了歷史新的一頁。

與此同時，俄國十月事件發。

俄人無暇東顧， 也再無人去談酒令，東省鐵路位置重新劃分，往前推進足足五十裡。

白將軍對土地熱的很，能多要， 絕對不拿一點。

兩國邊境向來有些小，華國前些年『』的時候，俄人沒趁機佔便宜，如今換了俄人這邊鬧起來，自然也一樣回報對方。

盧布價值日漸下跌。

華國一眾邊境商人嗅到危機，將手頭盧布兌換金銀，外頭的房屋工廠資產盡數變賣，折算資陸續運回國。

白家早在一年前就已著手此事，也是其中作最快的一家，只是沒有再收更多的金銀，而是換購了大批的資，如食品、皮革、棉花、『藥』品等等。白家的船陸續靠岸，對外說是棉花，但眼可見吃水深度絕對不是棉花一類輕的品，而且不貨裝在木箱裡，一在艾虎等地靠岸，立刻就有一隊隊訓練有序的“巡邏隊員”直接運走。

那些“巡邏隊員”和往日的也不同，看起來訓練有素，簡直猶如士兵一般。

有傳言說白家九爺這是替總督府的那一位老將軍買的資，是軍糧和軍械。

這樣的傳言隻傳了小半日，就停了。

沒有人敢再議論。

但越是這樣，人們心中就越發證實了那份猜測。

南坊。

洋房裡，東院眾人正在打包收拾行李，井然有序，準備打道回省府。

外頭停了一水兒新車，全是白虹起孝敬的，足有七八輛。

南坊事了結，九爺也有了點空閑時間，在家中歇了幾日。

九爺在書房教謝寫字，站在謝背後把人半攏在懷中，彎腰握住他手，帶他一起慢慢寫，一筆一劃，教得認真。

白明禹敲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一時愣在那。

九爺姿勢未變，隻抬眼看他一眼，淡聲道︰“我讓你進來了？”

白明禹退後半步，規規矩矩又敲了一次門，站在門口眼看著，等批準。

九爺視線落回紙上，握著謝的手寫完一個字，開口道︰“進。”

白明禹這才進來，站在書桌前跟他匯報，也沒什麼大事，無非是南坊這邊的產業，他們這一走，總需要其他人來接手，尤其是鐵路兩側那些酒館，經營的也還算可以，多有些進帳。

九爺道︰“你擬份兒單子，把地契和雇員信息一並寫清楚了，明兒送去姑母那邊，這月是壽辰，當做壽禮一並送過去。”

白明禹問︰“全都給啊？”

九爺停下筆，抬頭不解看他︰“自然，你不是看中了虹兒，怎的如此小氣，不過幾間鋪子，還要分幾次給不？”

白明禹臉『』紅，站在那視線都不敢和九爺對視，結結道︰“誰，誰看上了啊！那麼兇，見我從來沒一點好脾氣……”

九爺道︰“那既如此，回頭我與姑母講，不用再多留虹兒幾年，讓今年招婿就是。”

“哎哎，爺，我剛瞎說的，我……我……”

白明禹吭哧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抬手撓了幾下臉，憋了一會道︰“我就是，覺得長得不錯的。”

“家豈能只看『』。”

“……人也好的，特別本事。”

九爺問出這句，點頭道︰“那既如此，你就抓些。”

白明禹臉『』泛紅，難得有些窘迫，站在那小聲問︰“爺，您怎麼知道的啊？”

九爺道︰“你這點心事恨不得全寫在臉上，誰人不知？”

白明禹大驚失『』︰“白……姑姑也知道了？”

九爺搖頭，看著他神『』復雜。

這二人單從經商來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聰明了，旁的事就格外遲鈍。

謝努力寫字，權當沒聽見，努力繃著角不當面笑出來。

二爺這模樣太憨了些。

他之前剛察覺的時候也驚奇了一陣，怎麼都沒想到白二會相中白虹起，但在南坊一年，他眼睜睜瞧著二爺每天招惹人家姑娘，自以為進了一步，卻沒有一次不踩在貓尾上，惹得虹姑娘恨不得跟他打一架。

追了一年差點和對方了仇家，也是份兒本事。

白明禹站在那又道︰“爺，南坊鋪子當初是從您這支的錢，全送不合適，我留一半折銀錢送回東院吧？我當初跟孫福管事領錢的時候都說好了，要翻一倍回去。”

九爺問︰“你從孫福那領了多？”

白明禹老實道︰“領了八千銀元。”

九爺道︰“這一年多陸續送回的利銀已快兩萬，足夠了，南坊這些鋪子既已給了你，就是你名下產業，經營的好與不好，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姑母大壽，送些貴重文玩珠寶也並非不可，我讓你送鋪子，是為了讓對你多一份了解。”他看了白明禹，提點道，“你送去的時候，話說得漂亮些，知道麼？”

白明禹恍然大悟，連忙點頭。

謝寫完了一幅字，略微了子，九爺在他耳邊道︰“別，這裡還未寫日期。”

最後幾筆簪花小楷也是握著謝的手寫完，前頭未用力，隻最後提字的時候，挨著謝的一旁寫了自己名字，遊雲驚龍，和之前教謝的字是兩種味道。

九爺停筆，站起看了白明禹一眼，疑『』道︰“還有事？”

白明禹看他們倆有點出神，被問了一聲，才回神，這才告辭離開。

白二一直出了洋房的大門，還有些雲裡霧裡，一邊覺得九爺和小謝太親昵了，但這份兒親昵又格外自然，讓他一時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好像他們倆理應如此。

白明禹撓了撓下，眉頭皺起又松開。

他想不明白。

過了一會，乾脆懶得想了，按九爺說的去準備店鋪契紙去了。

臨行前，出了一點小『』曲。

青龍會的大當家前來送行。

在南坊的大半年時間裡，九爺已將青龍會收拾得服服帖帖，盡數收歸己用。

青龍會裡那些劣跡斑斑的已被鏟除乾淨，剩下的幾個還算規矩，其余大小幹部已替換了東院人手，只聽九爺招呼。只剩下大當家的還算有幾分眼力見，留在最後，當了個傀儡，茍延殘。

大當家的現已認命，徹底熄了鬧事兒的心思，轉頭想要討好。

因為有過一次給九爺送禮，惹怒對方的事兒，大當家的也拿不準送什麼才好。

旁的人道︰“大當家的，不如這次再送個人過去？”

大當家唬著臉道︰“別『』來，白九爺那人可不這個。”

那人道︰“不給九爺，給謝管事。”

“謝管事？”

“對啊，就是九爺邊最得寵的那位，聽說年紀不大，辦事最是周全利落，而且上回他還收了‘禮"——留了個人！”

大當家的來了幾分興趣，喜歡什麼樣的人都不打，就怕對方沒什麼喜好，如今知道就好辦了，連忙追問道︰“他留了什麼樣的？”

“留了個男的，就上回抬轎的，好像黃……黃人，對，就是這個名！”

大當家的錯愕，經左右的人提醒才想起來，當初雖然趕走了那個唱戲的花旦，但確實還留了一個人，且這段時間經常見那個黃人往洋房跑，十次裡九次能進院中，和裡面的那位謝管事談上幾句。

對方道︰“白九爺的心思咱們猜不，但是那位謝管事既喜歡這樣的，咱們就再送個過去，這轎夫還便宜哩！”

大當家面『』古怪︰“喜歡轎夫？這是什麼奇怪嗜好。”

周圍人也猜不。

大當家的打聽一陣，知道確有此事，也就讓人準備了，趕在白九爺臨走之前，去了洋房送禮。

大當家剛把人送上來，謝就一臉驚愕，擺手不肯要。

大當家的︰“謝管事不用跟我客氣，我已打聽過，那黃人年歲大了些，雖能說會道的，但力氣不如這個大，你瞧，他長得也結實，你留下使喚，隨意使喚！”

趕巧不巧，九爺從樓梯上下來正好撞到這一幕，難得在外冷了臉『』。

可想而知，大當家連人帶‘禮’一並被轟了出去。

九爺臉『』不善，轉過頭來，卻發現謝已經笑得伏在樓梯柱那了，他臉『』繃了繃，終是略緩了一點，對謝道︰“你的事，黃人一人怕是辦不周全，我再撥兩個人一同前去也好有個照應，有什麼消息傳遞的也快一些。”

謝點頭道︰“姥姥也跟我提過幾次，說我娘家裡原在滬市住過一陣，對於蓉城倒是沒提起過，不過我想都找找。”

“好，都依你。”

九爺走過來，抬手替他理了頭髮，謝頭髮略長了點，烏黑亮澤，襯得皮白瓷一般，眉目英，有稜角，卻很。

謝微微垂眼，但沒有躲開。

九爺拇指『』了他角一下，細膩微涼。

他的兒長得越發好了，他也越來越無法忍一旁有人窺伺，哪怕是誤解都不。不知為何，這些日子越是朝夕相對，他越是忍不住癡『迷』，好像對方張開說一句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