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筆從肖宅裡走出來,了兜裡晃盪的金元,一去賭兩把,順帶喝兩杯的念頭就冒了出來。
他是個好賭好酒好吹噓的人,有了錢就忍不住去花銷,而且不花乾淨不會停。
也是因爲這個病,儘管有一的才華,他卻始終被那些同僚所排斥,只能和一些狐朋狗友往來。
而越是這樣,錢就花的越快。
隨著這個念頭冒出來後,在原地徘徊了幾步,忍不住自語道:“就去喝兩杯,不,三杯,就三杯,就我一個人,誤不了事的。”
在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說服了自己後,他就興沖沖往城西坊市奔來。
酒肆和夜市實際上以城西北那一片最多也最繁華,商賈鉅富和一些事務吏都喜歡去那裡,不過那裡要價也高,還有很多人認識他,要是被肖清舒知道他不幹正事,反而去那裡喝酒,那就不好了。
可是他想避開人的願明顯落空了,方纔到了地頭,就有一個聲音道:“這不是林妙筆麼?”
林妙筆一個激靈,轉頭一看,見對方是一個十六七的年郎,手中也是附庸風雅的拿著把摺扇,神有些輕佻,他一下放鬆下來,拱手道:“原來是王郎啊。”
王薄今天只是出來逛逛夜市,遇到認識的朋友也是高興,提議道:“林妙筆,近來見,不如去喝一杯?”
林妙筆一聽,忍不住道:“好好。”他出三手指,“三杯,就飲三杯!”
兩人找了一家名爲“醉鶴”的酒館,到了裡面了一個雅間,便就開始推杯換盞,天南海北說著話,林妙筆雖然好酒,可自酒量卻不高,才幾杯下肚,就變得面通紅。
王薄能覺出來他心裡藏著事,他可是最打聽小道消息的人,心裡也是蠢蠢,所以明明知道他酒量不好,還是一杯杯的勸著。
林妙筆連飲三杯後,就說今天只喝三杯,可在王薄勸酒之下,三杯之後又三杯,三杯之後又三杯……
王薄見他熏熏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道:“林妙筆,近來總是見不到你人影,又在忙什麼大事呢?”
“哼哼。”
林妙筆拍了拍桌案,大著舌頭道:“你,你知道張參治麼?”
“誰?”
王薄心中一。
“張參治,張啊。”林妙筆用手比劃著,“就是之前那個斬殺夭螈,又在城門口斬殺神明化的那個張,就來報紙上經常說到的那一位……”
王薄故作恍然,“哦,張師教啊,我當然知道,他還是我們學宮的師教呢,他怎麼了?”
林妙筆指了指他,嗝的一聲打了個酒嗝,然後道:“我告訴你,有人要對付他!”他拍了拍自己膛,“所以,託我去辦。”
王薄神微變,隨即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搖搖摺扇,道:“別來唬我,不是我瞧不起林妙筆你,張師教那是什麼人?神明化都對付不了,你能對付的了他?”
“你還別不信!”
林妙筆瞪著眼,用手隔著桌子一指他,道:“聽說過殺人不用刀麼?要打垮一個人,就要先從名聲上擊垮他!”
王薄小心問道:“張師教莫非犯了什麼事,或者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裡了?”
林妙筆哈哈大笑起來,“你啊你,就是不懂,他犯沒犯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編啊!”
王薄目瞪口呆,“編?”
“對啊,編!”
林妙筆湊近了一點,整個軀半靠在酒桌上,頭湊過來,用手掩口,道:“我告訴你啊,這個編不是胡編,你要先有三分真,然後再帶七分假……”
他往後一退,用手朝外一揮,“只要那些販夫走卒看了,就會到傳,哎,到時候別管是真是假,你再怎麼分辨都沒用,他們就信這個!越是這樣說,他們還就越信!”他衝著王薄用力點了一下頭,“對,就是這樣,到時候不是真的也真的了。”
王薄忍不住道:“可這是犯都護府律令的吧?更何況是污衊一位都堂吏?林妙筆,你方纔從瀚墨報館出來吧?臨寧報館也不想待了?”
林妙筆嗤了一聲,用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我……不怕!我這次是有靠山的,肖清舒,肖清舒知道麼?”他連連拍著案,砰砰直響。
王薄回憶了一下,軀抖了一下,低聲音道:“司戶衙署的?肖主事的那位親弟弟?”
林妙筆道:“對囉,就是他!”他得意洋洋道:“你懂了吧,有這位在,我怕什麼?”他索了一下,從文袋中將一份文稿拍在了酒案上,“看看!”
王薄不解道:“這是什麼?”
“報稿啊,我寫的報稿!”林妙筆端起酒杯再喝了一口,“等喝完了這三杯酒,我就把這份東西送去登報,明天肖清舒還會去聞祈廣場宣講,到時我這報紙正好出來,這兩邊一配合,”他雙手一拍掌,“就齊了。”
王薄聽得暗暗心驚,他撇了那報稿一眼,眼珠一轉,忙又舉杯敬酒,道:“來,喝酒,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
“三杯,就三杯。”
在王薄有意敬酒之下,又是十幾杯過去,林妙筆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過去,王薄上前推了推,又了幾聲,見他沒什麼反應,就將其下面著的那報稿出。
他放好後,就慢悠悠走出雅間,對著店家吩咐了一句別去打擾裡面的客人,就往外去。
一出了酒館大門,他面上那種酒足飯飽的模樣完全收起來了,辨了下方向,就匆匆奔出去。
他一連奔了幾條街,到了一個喧鬧聲稍小的一條的街道,他辨認了一下門戶,就找到一個人家,上去砰砰叩門,並道:“名揚開門,開門啊,是我,王薄。”
過了一會兒,門自裡打開,餘名揚披走了出來,訝道:“王兄,你怎麼來了?我書信上不是說明天去找你麼?”
當初他與王薄、還有鄭瑜三個人一起進學宮,彼此很好,後來又加上段能,四個人組了一個小圈子。儘管他去了堅爪部落,可每次回來都不忘聚一聚。
王薄了進來,著氣道:“裡面說,裡面說。”
待餘名揚把合上,他平復了一下呼吸,打開扇子不停扇著自己,道:“名揚,有人要對付你老師。”
餘名揚一驚,道:“什麼?哪個老師?”
“張,張師教啊。你快給倒我杯水,我口乾的很。”
餘名揚連忙端過來一杯水,嚴肅道:“怎麼回事?”
王薄咕咕喝了幾口,吐出一口氣,隨後就將事經過說了遍,他了頭上冒出的汗水,道:“幸好我上了,我總聽你說那個張先生好,你說你好不容攤上一位賞識你的好先生,要是讓人禍害了名聲,你還能混的下去麼?我要是知道了不來告訴你,我還對得起你這個朋友麼?”
餘名揚頓時有些,正容一揖,道:“王兄,多謝你來報信了,小弟欠你一個人。”
王薄揮揮手,得意道:“小事,小事,哦,對!”
他從兜裡將那個稿子到餘名揚手裡,“這東西拿好,是證據,給張師教,他肯定知道怎麼做,你可要快點啊,就算林妙筆今天喝醉了,明天那個肖清舒可還是會去聞祈廣場說張師教的不是的。”
餘名揚趕忙接過來,道:“對,這就去學宮一趟,把這個給先生。”
兩個人都沒注意,就在他們談的時候,一箇中年漢子在隔壁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中年漢子沉默片刻,從後門推門出來,到了一條小街上,他看似走得慢,可是腳程卻很快,一會兒就來到了“醉鶴”酒館之前。
他走進去,用一種完全不同於平日的聲音道:“我是林妙筆朋友,家裡人讓我來找他,他人在哪裡?”
夥計不疑有他,忙引他到雅間,推開門,道:“在這,在這。”
中年漢子看著林妙筆呼呼大睡的樣子,一臉無奈道:“喝這麼醉,嫂子又要怪我了。”他上去一,從口袋裡出金元,拋給了夥計,然後將其人一隻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就穩穩攙著他走了出去。
出了酒館後,他帶著人來到了一條荒僻的臭水旁,他起指在林妙筆脖子某按了片刻,然後往水裡一推。
隨後他靜靜在這裡等了半刻,這才轉離去。
回到家中,他見餘名揚已是不在,就從牀底下出一把弩弓,檢查了一下,手從牆上摘下一隻斗笠戴好,隨後再次出門,直奔城外,最後來到了一距離聞祈廣場不算太遠的高樓前。
這裡恰是兩月前那兩個戴面的人窺蔣定易車馬隊的所在。
他將弩弓往背後一背,徒手攀爬上去,從五樓破碎的窗口翻了進去,而後雙手環抱站在那裡,幽幽的目著廣場方向。
到了天明時分,外面的喧鬧聲逐漸傳進來。
站立了一夜的中年漢子那半闔的眼睛猛然一張,他銳利的目看向了遠一輛正在馳向廣場的馬車。
那輛馬車在一高臺下,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著直裰,拿著摺扇,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文士,他一出現,廣場上很多人就自發圍攏了過來。
中年漢子神平靜的將背後弩弓拿了下來,用腳踏住頂環,緩緩拉開弩弦,然後從皮鞘裡出一支閃著古怪芒弩箭,將之放在將箭槽裡,再將弩弓端起,對準前方,並微微調整了一下。
那個年輕文士似乎很衆人追捧,一出來就被圍在當中,隨後他連連拱手,這才出人羣,帶著一興,往那宣講高臺上一步步走上去。
到了平臺之上站定,他緩緩轉過來,面對著臺下那些聚攏過來,仰頭看著他的人,著那方纔升起,微帶刺眼的朝,心中不僅涌起了一豪,只覺自己好像來到了人生的巔峰。
他舉手掩口,裝模作樣清咳了一聲,然而就在他將將張口,還未有發聲的時候,嗤的一聲,脖子上驀然多出了一兩面對穿的弩箭!
他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然後軀晃了晃,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高樓之上,中年漢子隨手拋掉弩弓,將摘下的斗笠重新戴上,不不慢繫好扣結,翻從破損的窗口一躍而下,落地後穩穩站住,再扶了扶帽沿,就往城中人流洶涌的地方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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