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大殿裡空的。

王忠良站在下面，眼觀鼻，鼻觀心。

年輕的李治坐在上面，目從奏疏上擡起，看著虛空。

“長孫無忌在做什麼？”

王忠良渾一抖，“陛下，長孫相公在皇城理事。”

李治微微垂眸，“讓沈丘來。”

沈丘隨即飄了進來，目微冷盯了王忠良一眼，恍如看著死人。

這個賤狗奴！

王忠良脖頸，想喝罵一通來釋放心的恐懼，但看了一眼自己經常跪的老地方後，不敢。

陛下不對！

他已經察覺到了氣氛的凝固，陛下好像在醞釀著什麼。

李治平靜的說道：“前日朕與武去了舅舅那裡，席間封賞了他的兒孫，甚至連婢生子都給了封賞，可他卻無於衷。”

沈丘和王忠良微微垂首。

他們到了帝王的怒火。

李治微笑道：“舅舅在擔心什麼？擔心廢掉王氏後，宮中會徹底爲朕的地方？還是擔心武會爲朕的幫手……”

王忠良的在篩糠。

“帝王乃孤家寡人，這朕知曉。”李治手案幾，作輕，目輕，“可朝堂之上朕也了孤家寡人，這個天下……”

王忠良覺得晴天霹靂就在眼前，恨不能地上裂開一條隙，一頭鑽進去。

李治突然嘆息，“當年阿耶臨去前摟著舅舅的脖頸，說太子與太子妃都是孝順的孩子，你要看著他們……這便是舅舅抵朕廢后的話。子不孝……子不孝……”

沈丘擡眸，“陛下，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這兩日頻繁商議廢后之事，褚遂良想把武昭儀驅逐出宮……長孫無忌頗爲意。”

這是釜底薪！

李治目定定的看著虛空，良久說道：“阿耶，如此局面可是你想見到的？”

沈丘心中微。

李治說道：“讓宰相們進宮。”

他緩緩起，去了凌煙閣。

那些畫像歷久彌新，李治盤桓良久。

……

“陛下，萬萬不可啊！”

褚遂良昂首，慷慨激昂的道：“皇后並無過錯，更是先帝爲陛下挑選的……”

李治的目有些飄忽，這些話一句都沒聽。

長孫無忌起，目睥睨，“王氏並無錯，陛下如此……可是被那人魅了嗎？若是如此……”

殺機驟然在殿升騰。

在殿外沒進來的李勣默默看著前方，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皇帝默然。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出來了，二人均昂著頭。

李勣默然。

二人看了他一眼，長孫無忌神輕蔑，褚遂良多了得意。

李勣依舊默然。

二人前行。

一陣風吹過，落葉紛飛。

殿，皇帝的目過殿門。

李勣恰好回首。

他恍惚看到了一柄利劍，徑直刺破虛空。目轉，他看到了長孫無忌二人的背影。

……

“輔機，陛下只是被那人蠱了。”

值房，褚遂良笑的道：“你力推柳奭爲相堪稱是絕妙之筆，皇后的舅父站在朝堂之上，這便是給陛下的威懾。”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老夫至此富貴已極……”

褚遂良須笑道：“輔機你時常把自己與楊素比較，今日如何？”

長孫無忌淡淡道：“楊素富貴時垂垂老矣，老夫卻尚在壯年。”

“哈哈哈哈！”

值房裡傳來了得意的大笑。

“皇帝能如何？”

褚遂良問道。

長孫無忌雲淡風輕的道：“李勣今日不敢進殿，這便是知趣。其餘人等……就剩下了一個許敬宗。朝堂之上盡皆忠義之士，雉奴……要知曉善惡纔是。”

“哈哈哈哈！”

褚遂良的笑聲再度響起。

……

“陛下，長孫無忌與褚遂良得意大笑，說陛下無能爲力。”

沈丘神平靜的道。

“朕知曉了。”

李治平靜的道：“李義府犯錯，即將貶……”

沈丘一震，“奴婢這便去。”

李治眸深邃的道：“他們想把朕困在這個圈子裡，不得逾越一步。可他們卻忘了……若是朕不願意，這個天下再無能困住朕的地方。”

王忠良悄然而去。

隨即程知節等人悄然宮。

“你等效忠於誰？”

李治的聲音冷冰冰的，恍如神祇。

“臣等效忠陛下！”

“朕記住了你等的話！”

李治擺手。

夜降臨，李治坐在那裡，良久……

一個侍急匆匆的進來，“陛下，李義府上了奏疏，建言廢后……”

李治坐在那裡，平靜的道：“這只是開始。”

第二日，奏疏集而來，在門下和中書引發了海嘯般的震。

“許敬宗建言廢后！”

“袁公瑜建言廢后……”

……

“陛下去了凌煙閣。”

丑時末了，這個消息送到了王皇后那裡。

王皇后的眸子中多了冷意，“他這是想去看先帝？”

……

李治從凌煙閣到了自己的寢宮。

寢宮中有幾幅畫像。

一幅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阿孃！”

李治目孺慕，“小時你常說要惜家人，便要保全他們。我聽了你的，從登基以來我便一直在忍。阿孃……”

淚水從李治的眸中落，“如今我退無可退了。”

畫像中的長孫皇后彷彿在微笑。

李治的眸轉向了另一張畫像。

那是先帝！

“阿耶，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我無能。既然擔心，爲何立我爲太子？你說我弱，不放心。可我不得不弱……阿耶，當年大兄正是不弱，與你針鋒相對，你忌憚了他，於是便除掉了大兄。我只能裝作弱，否則……太子會換了誰？”

他走到了第三幅畫像之前，目溫，手輕輕著那個小孩的臉頰。

“兕子，當初我們兄妹相依爲命，你總擔心我被人欺負，整日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讓我要爭氣。兕子，爲兄爭氣了。”

他收回手，回，眸轉爲冰冷。

恍如夜空中的星！

……

“輔機，陛下這是想作甚？”

褚遂良不滿的道：“他這是想裹挾朝堂嗎？”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雉奴弱，這更像是發脾氣。年人發脾氣，那便由著他。”

褚遂良笑了笑，“也是，如此不管就是了。”

外面進來一個員，“二位相公，陛下召見。”

二人進宮，看到了數十重臣都在。

甚至李義府等人也在。

李治坐在上面，微微一笑。

這是衆人悉的弱赧的笑意。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發現這位老朋友的眸中多了自信之。

雉奴還是那個雉奴。

李治開口，“王氏不堪，朕廢后！”

褚遂良心中一驚，“陛下萬萬不可！”

李治的赧然微笑漸漸轉冷。

褚遂良跪下，用力叩首。

噗噗噗！

額頭叩擊地面的聲音有些沉悶。

褚遂良的喊聲在殿迴盪著。

“陛下，萬萬不可！”

一羣員跟著跪下，呼聲恍如海嘯。

“陛下，萬萬不可！”

李治目漸漸平靜。

他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起，“此乃陛下家事。何須問外人？”

李治頷首，“王氏謀下毒，蕭氏同謀，一併廢了！”

“陛下！”

褚遂良失態擡頭。

李治看著他，“褚遂良跋扈，視朕爲無，貶潭州！”

“陛下！”

褚遂良下意識的看向了長孫無忌。

“雉奴……”

長孫無忌失態起，他從未想到過外甥會變這樣。

雉奴這是昏頭了嗎？

老夫……

長孫無忌眸一冷。

“此事……”

李治看著他，“帝王難道置不得朝臣嗎？”

長孫無忌的話全數被封在了口中。

除非想造反，否則他無法反駁。

但那個雉奴呢？

長孫無忌看著他，眸蒼涼。

李治起。

他看了羣臣一眼。

“朕的決斷……誰反對？”

羣臣俯首。

“且去！”

李治頷首。

羣臣告退。

後，皇帝開雙手，仰頭看著虛空。

那三幅畫像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隨即模糊……

威嚴的聲音迴盪在殿。

“這是朕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