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嘎吱一響，朱厚照像是到了很大的痛楚，啊地大了一聲，但是很快，他的眼淚就收住了，轉了轉胳膊，突然嘻嘻一笑，道：“不疼了，這又是什麼功夫？”

柳乘風已是站起來，心裡想，這傢伙果然還只是個孩子，說哭就哭，哭了就笑。

柳乘風板著臉對他道：“這裡是衛所重地，你要玩到別玩去，本要辦公了。”

柳乘風旋要走，朱厚照翻個站起來，撣了撣上的灰塵，道：“不要走，我輸了，要拜你爲師。”

拜師……

柳乘風從前倒是很有爲人師的理想，只是這個師是教館開蒙，可不是教人去打架，道：“我可不收徒弟，散了，散了。”不再理會朱厚照，帶著一干校尉進百戶所。

朱厚照有點傻眼了，平時他要拜師，哪個武師不是歡天喜地的？可是偏偏撞到了柳乘風，毫不客氣地打了他一頓；厚著臉皮來拜師，他理都不理，這……纔是真正的高人哪……

朱厚照激了，他一激起來，臉就一陣通紅，興地對邊的劉伴伴道：“我聽父皇說，世上有一種大於市的高人，格古怪，卻能治國安邦，這柳百戶就是市的高人。不，這個師傅，本宮非拜了不可，從今兒起，我每日到這兒來等著，他一天不答應，我就一天不走。”

劉瑾今日是夠驚心魄的了，先是看到太子斷了骨，嚇得魂不附，後來柳乘風接了骨，見太子活蹦跳纔好不容易平復了心。心想太子殿下和這姓柳的多糾纏一刻都要人命哪，現在居然還要天天來？雜家這日子還怎麼過？

不過劉瑾最會逢迎，太子說的話，他是一句也不敢悖逆的，一心只想著討朱厚照歡喜，這時候見朱厚照興致，也來了神，笑嘻嘻地道：“殿下有這誠心，還怕那姓柳的不就範嗎？”

“什麼就範！”朱厚照氣呼呼的道：“說得倒像是本宮要強搶民一樣。”

劉瑾咂舌，打了自己一個，道：“奴才說錯話了，殿下見諒。”

朱厚照並不介意，笑呵呵地道：“那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嗯，都給本宮站直了，拿出點誠意來。”

“殿下，現在日頭大……”

“日頭大才好。”朱厚照莊重地道：“這樣才顯出誠心來，反正不拜這師父，本宮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劉伴伴，本宮得相思癥了……”

“……”

劉瑾心裡頭知道，這位太子爺的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時候心來，轉眼間就沒了興致。可是有時候一旦決定的事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至在這拜師上，朱厚照的決心還是不小，劉瑾陪著朱厚照一直站在百戶所外頭等到日落西山，等柳乘風從百戶所出來依然不理會他們，才失地打道回府。

到了第二日、第三日也都是如此，柳乘風一到百戶所，朱厚照便帶著人來，柳乘風打道回府，他們也不糾纏，直接回去。

到了第四天，天氣下起瓢潑大雨，柳乘風坐在百戶所的大堂裡，慢吞吞地喝了口茶，隨手翻閱著近日百戶所的出賬目，現在全京城都知道，煙花衚衕百戶所裡有著金山銀山，每個月五六萬兩白銀的出，不過在柳乘風看來，掙的錢多，可是花的同樣不，上頭的孝敬，還有下頭的卹，再加上招募幫閒之類的費用，這銀子便如流水一樣花出去。

“不，得另外找點什麼生意做做，錢生錢纔是王道，否則早晚要坐吃山空。”柳乘風心裡這樣想著，畢竟這些份子錢收上來是公家的，柳乘風若是拿得太多，總會有人說閒話。可是做了生意，這錢就是自己的了。

只是到底做什麼生意，柳乘風卻還沒有拿定主意。這幾日他天天呆在衛所裡，頭疼的就是這個。

王司吏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大堂，悄悄地站在柳乘風邊，柳乘風的目從賬簿中移開，落在他的上，道：“怎麼？王司吏有事？”

王司吏笑呵呵地道：“大人，那家的爺還在外頭站著呢，外頭下了那麼大的雨，也怪可憐的。”

柳乘風沒好氣地道：“這樣的小孩子不必理會，讓他站著就是。”

一個年沒頭沒腦地要和自己打架，打輸了也就是了，居然還跑來拜師，柳乘風心裡只能嘆自己得太早，對現在的年輕人理解不了。

王司吏低聲音，道：“這人出都帶著數十個護衛，只怕份不一般，能有這排場的，滿京城也不會超過三十個，大人，依我看，他既要拜師，收了也就收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者說，這種大富之家拜起師來，年節的孝敬也是不，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生意……柳乘風最喜歡的就是生意了，他神一振，想起當日給王鰲拜師時，溫家敲鑼打鼓，靡費確實不小，這傢伙輒帶著這麼多護衛出，家底只怕比溫家厚多了，這個……這個……

柳乘風臉一板，拍案道：“王司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得好像本貪圖人家的財一樣，我便是收那小子做徒弟，那也是看在他的誠心份上，至於財之類的東西，我是瞧不上的。我雖是錦衛，可也是讀過書的人，君子財取之有道知道嗎？咳咳……你去把他進來吧，我和他說幾句話。”

那小子天天蹲在衛所外頭也不是辦法，反正收了也就收了，似乎也不掉幾斤，柳乘風這樣一想，也就想通了。

王司吏應了，飛快地出去，過了一會兒便領著朱厚照進來，朱厚照又激又興，一進大堂便大剌剌地：“師父在上……”

柳乘風驚呆了，原以爲自己夠不要臉，磨著王鰲拜師，還自覺有些無恥，可是見了這朱厚照，才知道原來還有更不要臉的，他連忙板起臉道：“沒有行師禮，不許師父，我問你，你什麼名字。”

朱厚照呆了一下，隨即道：“我姓厚，單名一個照字。”

厚照……這名兒倒是新鮮。

柳乘風不疑有他，才道：“你真要拜我爲師？”

朱厚照激地道：“當然。”

柳乘風嘆了口氣，道：“要拜師也容易，明日你帶了拜師禮來吧，看在你誠心的份上。”

朱厚照呆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風答應得如此乾脆，不道：“當真？”

柳乘風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不假，不過拜師的規矩，你懂的，你要做我的弟子，往後就隨我到這兒來做事，我時常點撥一下。你不是還有護衛嗎？這些護衛也可以來嘛，百戶所裡要招募一批幫閒，你將來若是拜了師，做了我的弟子，我便讓你做幫閒小頭目。”

柳乘風很險地開始娓娓勸說，朱厚照帶來的護衛，他是知道的，一個個孔武有力，只怕比這京師衛更加彪悍一些，若是把這些人糊弄幫閒中去，幫柳乘風練一下那一羣幫閒，不知可以給柳乘風省下多功夫。

柳乘風的謀，以朱厚照的智商哪裡能夠猜？反正他就指著柳乘風點頭，一見柳乘風鬆了口，立即歡呼一聲，道：“我這便去準備拜師的禮，明日去柳百戶家拜師，師父，你在家裡等著我來。”

“去吧。”柳乘風很爲人師表地點頭，很險地在心裡樂。

朱厚照興高采烈地出去，劉瑾等人在雨中淋了落湯，一看朱厚照出來，已經有個護衛拿了件蓑衝上去要給朱厚照穿上，朱厚照卻是笑嘻嘻地走到雨裡去，道：“不穿蓑，劉伴伴，咱們現在回去準備好拜師禮，對了，拜師禮是什麼？爲什麼我家師父提到這個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

劉瑾呆了一下，想了想，道：“拜師禮就是拜師的禮。”

朱厚照在雨中淋得一溼，氣呼呼地踹了劉瑾一腳，道：“誰不知道是拜師的禮，本宮是問你這拜師禮都要準備些什麼？”

劉瑾故意哎喲一聲，以博得朱厚照的同，隨即笑嘻嘻地道：“這個奴才知道，許多百姓人家要拜師，都是提著幾斤臘去的。”

“臘？太寒酸了一些吧？”朱厚照託著下，陷沉思，過了好一會，才又道：“不如這樣，你去人採買一千斤臘來，本宮今次是正兒八經的拜師，當然不能學尋常的百姓，自然越隆重越好，別人一兩斤臘，本宮就要比他們多一百倍、一千倍，還愣著做什麼？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