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總覺得心裡酸酸的。我師父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我也知道,師父早年因為神損的時候,連同壽元也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夏師伯也說過,我師父能活到現在這個年紀,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過去夏師伯說起這些事的時候,我從來沒放在心裡,可現在師父親口說出這些話,我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就覺師父好像很快就要離開我了似的。
我看著師父走起路來異常矯健的步伐,似乎和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又在心裡安自己,也許師父就是說說而已,是我自己想多了。
當時的我真的沒辦法去想像,師父如果有一天真的離開了我,我的人生會變什麼樣子。
這時候我師父已經推開了石門,帶著我們走進了門鼎腳市的地下寶庫。
說這裡是一座寶庫,是一點也不誇張的,在這裡,陳放了守正一脈開脈兩千年來囤積的各種法和靈,在這個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地下窟裡,擺著五十多個漢白玉打造的寶架,幾乎每一個寶架上都堆滿了東西,在窟的四個角落裡還對著幾口容量很大的箱子,每個箱子上都著符籙。
我離那些箱子足有十幾米遠,都能覺到從裡麵散發出的那攝人心魄的強烈煞氣。
我師父帶著我們在寶架之間的過道上走著,時不時會翻看一下架子上的那些東西,時不時地自言自語,又時不時地搖頭。
一邊這樣走著,師父還一邊分神對我說:「每到小市,咱們的門鼎腳行都要準備一樣拿得出手的商貨,大市的時候則要準備三樣。這間倉庫裡的東西,在你夏師伯那裡都留著一份備案,你以後有時間,問你夏師伯要來備案錄看一看。上麵記載了這些東西的來路、年代和大致的價格。」
正說著,我就看見師父從寶架上拿起了一個鵝卵石樣的東西,那東西原本是純黑的,可當我師父將手電筒的打在上麵的時候,我就看到上麵泛出了七種不同的澤。
師父將它放進了蛇皮袋子,又將袋子給我,對我說道:「這顆七舍利,是西晉年間的一個高僧留下來的,那時候玄奘大師還沒有西行,傳中土的經文十分有限,這個僧人在那樣的環境下,卻能達到大乘的境界,其慧和佛緣可以說是舉世罕見了。這顆舍利對於當代的諸多僧人而言,也是意義非凡吶。」
一聽到「玄奘」這兩個字,我頓時來了興緻,就問我師父:「西遊記上說的事都是真的嗎?」
我師父回頭白我一眼:「當然是假的,你有時間多看看史書,連這種事也要問!」
之後師父又來到了寶庫的角落,開啟了其中一口箱子,我就看到箱子裡隻有一個青綠的泥土罈子,那個罈子看起來歪歪扭扭的,壇麵上也有些坑坑窪窪的小,一看做工就特別糙。
這時我師父帶上了蛇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了出來,一邊還對我說:「這個煉蠱盅,這是我前幾年從一個苗疆蠱師手裡買來的,他們那一脈在六百年前,在苗疆蠱師中可以算得上是最鼎盛的一脈了。可到了現在,很多傳承都已經斷了。說起來也真是可惜。」
在師父說話的時候,我就下意識地想用手去那個罈子。
我師父一腳把我的手踢開,朝我吼:「你這孩子,傻呀!這東西有毒!」
不就是一口破罈子嗎,竟然還有毒!
我心裡就覺得怪了,我師父怎麼把這麼一個毒拿出來了,難道是打算拿來賣?可這種東西有人會買嗎?
我師父也沒再理我,徑自走到了另外一口箱子前,從裡麵取出了一塊很久很破的白布,之後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在那說:「今年南洋的人沒來,這塊裹布想來也賣不出去,還是算了。」說完又將它放回了回去,將箱子鎖上。
我師父就站在箱子前,沉思了一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一陣風似地跑到寶庫最末的一個架子前,從上麵拿了一個鎏金盒子。
我和梁厚載心裡好奇,也跑過去看,就看見我師父開啟盒蓋,裡麵裝著一些鮮紅的細沙。
我不知道那些細沙是幹什麼用的,可我發現,當梁厚載看到盒子裡的東西時,一雙眼都在發,他當時那表,就跟狼看見了似的,把我嚇一跳。
師父也留意到了梁厚載的眼神,笑著對他說:「這些丹砂今年是要賣的,可不能給你啊。」
可梁厚載分明就是很想要那一盒東西,即便我師父都這麼說了,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師父將盒蓋扣上的時候,他的眼就跟著我師父的手在。
後來我師父也被他弄得有點不自在了,嘆了口氣,還是將鎏金盒子塞給了梁厚載,裡還說著:「唉,我這是哪輩子攢下的黴運,養了你們這兩個狼崽子。省著點用!」
梁厚載趕沖我師父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地將盒子裝進了口袋裡。
在這之後,師父又在那些寶架上挑挑撿撿了大半天,才最終從一個寶架的頂端拿下了一個細長的小布袋。
那裡麵裝著一支做工十分簡易的筆,就是一禿禿的細竹桿,頂端粘了一撮長。
像這樣的筆,實驗小學門口有的是賣的,好像是五塊錢一,我上小學的時候因為活課要寫筆字,還買過一。不得不說,這樣的筆特別不耐用,不怎麼吸墨,還老掉。
可我師父卻拿著那支筆在我眼前晃了晃,說:「這支紫毫,是取小龍潭的千年靈竹和五百年兔子的毫做的。據說這支筆,還是出自唐代製筆名家黃暉之手,放眼全天下,像這樣的筆也隻剩下這一支了。隻不過,這東西價值連城,也不知道今年有沒有能將它買走的金主。算了,買不買吧,就它了!」
當時我心裡還不屑的,就覺我師父是在吹牛,這麼一桿破筆,反正我是哪哪都看不出好來。
師父從我這取回了蛇皮袋子,又將它和那個裝著筆的細長布袋放在一起,才對我說:「來,趁著現在沒什麼事,先把天罡劍傳給你。」之後又轉向了梁厚載,說道:「厚載啊,你自己在這裡轉轉吧,箱子裡的東西不要。」
我師父這麼說,其實就是告訴梁厚載,天罡劍涉及到我們這一脈比較深層的傳承,等會師父教我的時候,他是要迴避的。
梁厚載腦子轉得快,很快就明白了我師父的意圖,朝我師父點點頭,就跑到最後一排寶架後麵去了。
師父帶著我來到倉庫中一個比較空闊的位置,將天罡劍遞給我,又對我說:「咱們這一脈的天罡劍法,很多地方和你之前練過的天罡鎖是相通的,像天罡鎖除了要快、很、準,還講究一個奇字,天罡劍也是一樣,講究出奇製勝,出手的角度往往十分刁鑽,但這一份刁鑽,是要通過長期練習套路才能領略出來的,你現在是臨陣磨槍,隻需要記住一個字,那就是『快』。這樣把,你現在就用青鋼劍,把天罡鎖的套路打一遍,來吧。」
我也沒遲疑,當場就拉開了架勢,準備打一遍天罡鎖的套路,其實天罡鎖對基本功的要求很高,可論起套路卻是非常簡單的,前前後後也隻有十來個作,可當我準備打出起手式的時候,卻犯難了。
天罡鎖的起手式,是兩臂下垂,雙掌後翻,可我右手拿著青鋼劍,如果這隻手的手掌也向後翻的話,青鋼劍正好紮在我大上。
我看了眼手裡的青鋼劍,又看向我師父。
就見我師父笑嗬嗬地看著我說:「怎麼,手裡多了一把劍就打不出套路來了?你這孩子,小時候腦子靈的,跟了我幾年,怎麼越來越死板了?不要拘泥於套路和形式,隨心所就行了。」
隨心所嗎?那豈不是說,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了?
於是我就按照師父的意思,將天罡鎖的套路打了一遍,每次覺青鋼劍可能會傷到我自己的時候,我都會隨便換個姿勢,就覺整個套路被我打得七八糟的,更麻煩的是青鋼劍對我來說很重,儘管我雙手拿著它的時候也費不了多力氣,可當我要用單手來甩它的時候,卻明顯覺手腕上有些吃不住力。
打完一遍套路,師父似乎是不太滿意,又讓我再打一遍,當時我的手腕已經稍稍有些算了,在甩劍的時候,青鋼劍險些從我手中飛出去。
我師父就在一旁沖我吼:「你傻了?一隻手拿不,不會用兩隻手嗎?」
我僅僅騰出了一隻手去拿青鋼劍,天罡鎖的套路就被我打得七八糟了,師父現在又讓我換兩隻手拿著,那這套路還怎麼打?
可師父既然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逆著他來,隻能用兩手同時握著劍柄隨便揮舞,隻有步法和腰,還是按著天罡鎖的套路擺出相應的作。
我從出生前就給人算計了,五陰俱全,天生招厲鬼,懂行的先生說我活不過七歲,死后是要給人養成血衣小鬼害人的。外婆為了救我,給我娶了童養媳,讓我過起了安生日子,雖然后來我發現媳婦姐姐不是人……從小茍延饞喘的我能活到現在,本已習慣逆來順受,可唯獨外…
作為盜墓賊的兒子,我沒想到,挖的第一座墳,竟是我爸的墳,墓中的一枚古玉讓我深陷泥淖。女真疑冢,苗疆禁地,古遼迷霧,絕壁雪山……我追尋父親的足跡,卻深陷進縈繞千年的危險迷團。每個人都不可信任,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秘密,每個人都在幫我,也都在害我……當《永樂大典》殘卷,揭開所有真相,我才明白:有種宿命,即便歷經千年,也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