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急忙道：“此事我當然向天子稟報過，天子頗爲贊同……”

“真的嗎？”

蕭凡正道：“若天子不贊同，我敢隨便把這事拿出來說嗎？朝堂水湍風急，其中利害我難道不清楚？”

“不五軍都督府？”

“絕對不。”

李景隆釋然笑了：“既然天子贊同，我們做臣子的當然不能反對，小心駛得萬年船，跟著天子走總歸是沒錯的，這是我亡父曾經教給我的道理，行了，表妹夫，你就放心吧，別的不敢保證，朝堂金殿之上，我們這幫功勳之後絕不找你麻煩，中山王之長子魏國公徐輝祖也在任左軍都督府事，我待會兒去找找他，有我和他領頭，京師裡混咱們這個圈子的混帳小子們沒誰敢扎刺兒冒頭，跟咱們過不去……”

蕭凡由衷鬆了口氣，急忙拱手道：“多謝國公爺仗義相助，此恩我一定有所厚報。”

李景隆瞇著眼笑了：“都是自家人，不說客氣話，我這人說話直爽，你別往心裡去，我們這些功勳之後在朝堂裡混日子也不容易，不像那些文們一條，在京師裡廝混這麼多年，我們這些人一沒本事，二沒學識，頂著亡故父輩的名頭吃老本兒，混到如今家大業大，葉繁深，牽一髮而全，所以凡事不得不留幾分小心，老實說，我對改革軍制什麼的本沒興趣，之所以幫你，是因爲天子站在你這邊，跟你本人沒什麼關係，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了，國公爺果然快人快語……”

“哈哈，你娶了天子的親姐姐江都郡主，也是我的表妹，我是把你當了自家人，纔跟你說這番掏心窩子的話，不相干的旁人把我看敗家子，大草包，我無所謂，讓他們去說，誰是傻子，誰是草包，各人心裡有數，——聰明人往往不長命，這些年我可是親眼見過許多聰明的大臣掉腦袋了，而我這個大草包，卻還活得好好的……”李景隆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蕭凡深深注視著李景隆，直到這一刻他彷彿才發現，原來被史書唾罵了好幾百年的大草包其實並非人們所想象的那樣，聯想到前世史書上李景隆奉朱允炆的聖旨兇神惡煞去抄周王的家，領幾十萬大軍被朱棣打得落荒而逃，朱棣兵臨南京城下，建文朝大勢已去之時，李景隆又果斷選擇倒戈相向，幫朱棣打開了南京城的城門……

草包也好，敗家子也好，李景隆有他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誰也不能說他做錯了，易地而，誰敢保證自己刀劍加頸時一定會視死如歸？

若是歷史不可改變，朱棣最終仍然兵臨城下，那時自己會如何選擇？

像李景隆那樣陣前倒戈，蕭凡做不到，從踏朝堂爲一直到現在，蕭凡所做的每一件事，付出的每一分心都是爲了朱允炆這個朋友，幫他鞏固皇位已經了蕭凡的使命和信念，背叛了自己的信念的人，活著比死還痛苦。

想來想去，或許自己會帶上妻小和朱允炆一起逃到南洋吧，畢竟蕭凡也是個怕死的人，像那些殉節的大臣們一樣義無返顧的自殺，蕭凡覺得自己可能也做不到……

抹脖子這種事，不用試就知道，肯定很痛的……

回過神，蕭凡帶著微笑從袖中出一疊寫滿了字的紙，把它們擱到李景隆案前，然後輕輕往他面前一推。

李景隆一楞，道：“這是什麼？”

“錦衛與民間陳家商號合作，開了十幾家店鋪，紙上是這些店鋪五乾的契約，現在它是你的了……”

李景隆眼中頓時閃過一抹貪婪之，十幾家店鋪的一半紅利，饒是家大業大的曹國公也不住有些心。

敗家子也有敗家子的煩惱，比如錢經常不夠花……

“這……表妹夫太客氣了，我怎麼好意思……”李景隆上說著不好意思，兩手卻飛快把契約收進了懷裡。

“國公爺仗義幫忙，我實在無以爲報，只好用這些黃白之聊表心意於萬一。我知道國公爺素來風流，喝花酒，召花魁，哪樣不要花銀子？這點心意至可以讓你多來幾次一擲千金，國公爺的面子在千百的花魁姑娘面前愈發大放彩……”

李景隆慢條斯理的端杯喝了口茶，悠悠道：“我的開銷確實不小，吃飯喝酒賭錢，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嫖姑娘從來不給銀子的。”

“…………”

這個不要臉的人渣，怎麼不得花柳死了算了？

出了五軍都督府，蕭凡到渾一陣舒坦輕鬆。

凡事因時因勢因利而合，這一回，朝中黨與那幫功勳公侯合作，一邊是壞得流油的佞大臣，一邊是頂著公侯爵位橫行京師的紈絝子弟，如此怪異且無敵的組合，從裡到外著那麼一子烏煙瘴氣，狼狽爲的味道。

黨與紈絝們的勾搭，兩勢力合爲一，清流們在朝堂上的發言權頓時呈現弱勢。

蕭凡覺得在金殿上宣陳改革軍制一事，漸漸快到火候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耐心很重要，差了那麼一點點，小鮮就不鮮了。

護侍蕭凡的錦親軍侍衛們見他出了都督府側門，急忙將轎低，躬請蕭凡上轎。

蕭凡難得開朗的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不坐轎了，本還是走一走，活一下手腳吧。”

說完蕭凡負手悠然往前走去，侍衛們不敢怠慢，急忙跟在他後。

鬱卒多日，久懸心頭的心事終於解決了一半，蕭凡的心也好了許多，連帶著看京師街頭的商旅店鋪行人都覺得異常親切。

一邊走一邊看，蕭凡微笑著嘆道：“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好一派清平盛世……可惜街上的漂亮姑娘了點兒。”

話音剛落，前方人羣忽然一陣，接著，蕭凡看見兩道人影在街頭飛快奔跑，一前一後，跑在前面的是一位貌清秀的姑娘，後面的那一位穿著白儒衫便服，追著姑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蕭凡大驚愕，接著失笑道：“這世道有意思，開放到這程度了？追人追得這麼猴急，太不要臉了吧？”

說話間，一前一後追逐的二人已快跑到蕭凡面前。

蕭凡正待侍衛上前來一出狗的見義勇爲，英雄救之時，定睛一看，卻見追在後面的儒衫男子赫然竟是當今天子朱允炆。

蕭凡驚得倒一口涼氣，還沒等他反應，直氣的朱允炆一邊追一邊大喊道：“黃瑩，你別跑你說你到底不我？不我？”

跑在前面的姑娘頭也不回道：“蕭凡你還要不要臉？跟你說過多次了，不不不死也不”

朱允炆氣怒加，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你不我誰？”

姑娘一擡眼，便看見木然佇立在前方的蕭凡，不由兩眼一亮，奔跑中擡起纖纖玉手指著蕭凡大聲道：“……我他”

蕭凡聞言兩一，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卻見朱允炆像一頭髮了怒的公牛，鼻孔噴著白煙，生生轉了個方向，帶著滿殺氣朝蕭凡衝過來……

“**不關我事啊我打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