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二年，初春。

賈洪正坐在課堂裡，白白的臉微胖，一雙濃眉很認真的蹙著，傾聽先生授課。

先生目轉，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書卷，加強語氣，“孩子純真，看世界的眼神盡是純真無邪，看山是山。從進了算學開始，所有的課程都在告訴你們，那山不是山……”

邊的同窗好友張倫把書本立起來，微微低頭側臉，“賈洪，你喜歡的錢五娘說了不喜歡你，還說什麼男相悅要先……”

賈洪微胖的臉垮了下去，“假的。”

阿耶說過，男之間的起於。子喜歡一個男子什麼？第一長相，第二氣質，第三金錢權勢……但在許多時候金錢和權勢纔是第一位的。

賈洪覺得這樣不大對……按照阿耶的說法，男都是見利忘義的了。阿耶當時微微一笑，看樣子是忍住了一番吐槽，然後他的頭頂說道：“二郎長大了。你要知曉，金錢權勢和長相氣質是一樣的……都是資源。”

賈平安當時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住了許多話沒說，因爲衛無雙來了。賈洪告退，晚些聽到爹孃爭執先前的話。

“……男子不堪是事實，子何曾這般？”

“男都一樣。”賈平安短鬚，很是自得的道：“爲夫雖說年近不，可若是站出去，那些依舊趨之若鶩，爲何？權勢錢財！”

“你和二郎說這些作甚？”

衛無雙很無奈，覺得賈平安越發的不著調了。

賈平安沉良久，“我想告訴孩子們，有的人要珍惜，但我更想告訴他們，這一切都只是換。相貌氣質金錢權勢，用這些來換義……相貌氣質也有能長久的，但更長久的是用金錢權勢換來的……”

衛無雙良久說道：“人都是趨利的。”

“對。”賈平安低聲道：“上次帶你們去草原看到了狼王，狼王爲何能如此？只因它最兇狠。換做是人間，這便是金錢權勢……”

屋外，賈洪雙拳握，昂首嘀咕：“五娘子不是那等人！”

……

不是真的！

賈洪很堅定的搖搖頭。

下課了。

因爲他們即將畢業，所以紀律管束上也了些。

唯一的樂趣就是去算學門口，那裡有幾個鋪子，賣些學生們喜歡的吃食等雜，生意火。

“兩個餅子！”

一羣學生圍在了左側的小賣鋪，白皙，眉眼靈秀的錢五娘站在櫃檯後面，一邊收錢給貨，一邊看著後面。

看我！看我！

賈洪的個子不算高，但也不矮，他努力踮腳，只想讓錢五娘看清楚自己整張臉。

錢五孃的眼中多了一抹歡喜和，賈洪心中一喜，剛想過去，卻發現視線好像是往後面去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

勳貴子弟華定雲矜持的微微頷首，多了幾分被青睞的得意。

賈洪眨著眼睛。

他覺得腦袋裡空的，有些發。

年很沮喪的想出去，但一想到這樣會被視爲失敗者，他就強行住了那種讓自己沮喪到極致的覺。

他隨著人流到了前方，錢五娘微微擡眸，目越過他的頭頂問道：“你要買什麼？”

被無視的賈洪楞了一下，看著自己喜歡的牛乾卻覺得裡發酸，不，是心中發酸。

但他還是開口了，“牛乾。”

錢五娘低眸，認真的道：“雖說大唐如今在草原養了不牛，也放開了牛售賣的限制，可牛的價錢依舊很貴，你換一個吧。”

擔心他打腫臉充胖子，爲了討好自己‘傾家產’，把私房錢全數賠，所以好意提醒。

賈洪搖頭，“拿吧。”

錢五娘冷哼一聲，“二兩。”

賈洪木然給錢，拿著油紙包出人羣。

他悄然回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案幾後，緩緩打開了油紙包。

二兩牛乾聽著不，可實際上就是兩小塊。

賈洪記得是阿耶的建言……當年擊敗大食後，天下震怖，大唐之名讓異族俯首帖耳。

“那些異族害怕大唐，於是紛紛搬遷，剩下的也不知所措。趙國公建言多餵養牛，又建言取消牛售賣的令，如此我們才能正大明的吃到牛。不過賈洪，這牛乾可不便宜，你這個月不花銷了？”

張倫進了教室裡，吸吸鼻子，有些饞了。賈洪丟給他一坨牛乾，說道：“這個月不過了。”

他的零花錢是有數的，但父母此刻都在外地遊玩，沒人管，他回家和此刻負責賈家的大兄說一聲就是了。

賈家子弟連牛乾都不能自由，說出去會被人笑話。

張倫撕咬了一口牛乾，瞇眼道：“真香。”

二人吃了牛乾，張倫手問道：“馬上就要科舉了，賈洪你可有把握？”

平日裡學習再好，可面對科舉誰都沒有把握。

賈洪點頭，目堅定，“我定然要考中！”

他說話時聲音大了些，正好那些同窗進來，聽到後都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他們笑的肆無忌憚。

賈洪也沒生氣。

晚些回到家，賈洪先去尋了阿姐。

兜兜皺眉看著他，“二郎，大娘都說了讓你做個富貴閒人，咱們家不差錢，你這般逍遙自在的過一生豈不是更好？”

兜兜已經完全長開了，個子高挑，眉眼靈。如今長安城中流傳著一句話：誰能娶了賈兜兜，誰就是長安第一俊彥！

賈洪倔強的道：“我不做米蟲！”

兜兜嘆息，惆悵的道：“可你這個子太純良了，阿耶不說，那只是擔心你心不好，他也想你做個富貴閒人。再說了，大娘可是說了，除非你在二十五歲之前能做到正七品上，否則就老老實實地回家做富貴閒人。”

上等縣的縣令就是正七品。但一般科舉出來的人得打磨許久，出的纔有機會爲這等縣令。

賈洪認真道：“阿姐，我有信心。”

兜兜眉間，“我也對你有信心。”

一家子，包括同窗都不看好他的科舉和宦途……賈洪大喜，“阿姐真好。”

兜兜嘆道：“我對你做富貴閒人有信心。”

賈洪垮著臉。

“大郎君回來了。”

賈昱回來了。

如今他在詹士府任職，職務不高，也僅僅是主簿，二十五歲之前應當難以做到正七品上。當然，這不是因爲賈家沒本事，也不是賈昱沒能力，而是場的節奏就是這樣，想越級，除非你特別出。

賈昱的鬍鬚稀稀拉拉，爲了觀，他不時清理一番，保持著白面書生的形象。

“科舉之事，二郎，富貴閒人不好嗎？”賈昱微微蹙眉。

全家都心疼這個純良的賈二郎，擔心他走出去會被人坑了，騙了。

賈洪搖頭，“阿耶說人活著要有目標，我的目標就是做個有用之人！”

年很堅定，帶著些意氣風發。

阿弟很固執，賈昱苦笑，“那便準備吧。”

老爹說是去視察各地學堂，順帶帶著他們的母親去遊玩，這一去就不見蹤影。於是賈昱一下就了一家之主，很是忙碌。

兜兜要管著家裡的事兒，平日裡也不輕鬆，說道：“大兄，我明日要出門。”

賈昱皺眉，“才初春，天還冷，去哪？”

兜兜得意的道：“王薔邀我去踏春。”

賈昱滿頭黑線，“玩耍就玩耍，找什麼藉口？多帶人。”

賈洪說道：“阿姐做事最穩妥。”

二郎果然夠義氣！

兜兜挑眉，“自然。”

賈昱很頭痛，他目視賈洪，“記住了，你是賈家的子弟，誰若是想欺凌你，要果斷些，啊！”

兜兜癟，“可二郎在外面都沒表份。”

賈昱淡淡道：“阿耶威名太盛，朋友多，仇人也多。加之阿耶不想讓我們仗勢，所以二郎和三郎不得自報家門，也算是歷練。”。

一直沒吭氣的賈東平靜的道：“二兄心太善，不好。”

賈洪不滿的道：“爲何不好？”

賈東瞇眼看著他，冷冷的道：“人善被人欺。這世間便是如此……你越弱，你越純良，別人就會變本加厲欺負你，佔你便宜。二兄這等純良的子，要想不被人欺負，最好的法子便是拿人開刀，打得一拳開……把名聲傳出去，自然了許多麻煩。”

賈洪搖頭。

三個人看著他，良久，齊齊嘆息。

晚飯後，賈洪坐在自己的房間看書。

驀地他心有所，就開門走了出去。

初春的月有些冷清的揮灑在庭院裡，老旁若無人的從他的前爬過，右側那裡有它的一個窩。

春風吹拂，微冷。庭院中的樹木枝葉擺，影子就在下方。

賈洪深吸一口微涼的氣，握拳，認真的道：“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不是笨蛋！”

他從小就被父兄關，剛開始他不懂，後來漸漸懂了，原來自己太過純良……賈洪一直覺得自己是蠢，家裡爲了他的自尊才改口說這是純良。

父親說過，江山易改本難移。看著父兄們憐惜的目，賈洪沒說什麼，跟著兄弟們一起讀書，一起練。回到自己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等僕婦走了之後，用外裳覆蓋窗戶，點燃蠟燭，隨後坐在地上，背靠書桌學習……

早上他會起的更早，在自己的地方練……刀法、箭……

室燭搖曳，照在那一篇篇書寫工整的筆記上，那些圖畫的一不茍，那些記錄的後面是無數心得……

賈洪拿出了橫刀，頃刻間庭院裡刀閃爍。

月下，那微胖的靈巧的移著，凌厲的刀覆蓋了整個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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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還在準備中，順帶裝修房子。有書友問新書多久出來……我現在也不知道，這話真心實意，但會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