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退去, 幽州城恢復平靜,隻偶爾還能聽見大街上傳來兵卒齊整而過的步伐聲。
城門休整過後,舍裡熱鬧起來。
紫瑞推開浴房的窗戶, 回頭看坐在胡椅上的影,纔算徹底放下懸著的心“主回來就好了,你剛城時在城下就睡著了,定然是累壞了。”
“嗯, 現在好多了。”神容半坐半倚, 回來後好好沐浴梳洗了一番, 一頭烏發半挽微垂。
其實自己也沒想到居然累那樣, 沒說幾句話就不知不覺睡去了。
“主委實用心, 戰事當前都將山鎮住了。”紫瑞笑著過來扶起出去, 有心說著輕快話。
“如此苦戰,怎會是我的功勞, 我隻能穩著地風罷了。”神容起出門,想起了回來時都還一跡的影,到了門外,掃了四下一眼。
紫瑞靈巧有數,是之前在城下屋舍裡看到的形,也知道是在找誰,屈了下膝便退去了。
……
此時胡十一被廣源扶著,將將走舍大門, 他裹著腫得不形的肩頭, 半搭著外衫,一路走一路齜牙咧。
軍所被攻擊後尚未全復原, 他作戰時弄得新傷舊傷齊發,實在嚴重, 張威聽了山宗命令,將他送來舍養傷。
不隻是他,來的還有幾個蓬頭垢麵,他意想不到的人。
正是那群重犯中幾個傷嚴重的,被山裡那群兵卒帶進來,在他前麵進的舍大門,傷口已包紮,手腳上的鎖鐐卻都還拖著。
胡十一目送著那群人走遠了,跟廣源嘀咕“驚不驚奇,據說那群人竟然跟著咱頭兒殺退了敵兵!我果然沒說錯,打底牢裡出來的,真是跟怪一樣!那麼多兵,他們就這幾個人傷!”
廣源正頭張,一邊扶著他往前走,一邊小聲道“總覺著好似在哪裡見過。”
“你見過什麼,你頂多在山裡見過!”胡十一嗆他。
“我又不曾深過礦山……”
說著話到了院廊上,剛好遇上山宗,胡十一忙喚“頭兒!”
山宗剛從浴房出來,一氣地停了腳步,上披了件乾凈的胡服,隨意收束著腰帶,已沖洗掉了一跡,臉上卻還凜凜森冷。
廣源早擔心著,刻意了脖子,看郎君好似沒落下什麼要的傷,這才放心。
胡十一走近,嘿嘿笑“頭兒,聽你說婚了,是跟金不?”
山宗瞥他一眼“不然還能是誰?”
胡十一訕笑,早猜到了,多此一問。
扶著他的廣源已然兩眼發亮,麵喜“當真?這是何時的事?郎君和貴人竟已……”
“什麼貴人?”山宗打斷他。
他立即改口“對對,是夫人,夫人!”
山宗邊這纔有笑,忽然瞥見遠,有人在朝這頭看。
他轉頭看了一眼,人纖挑的影一閃而過,穿過迴廊,往院主屋去了。
他看一眼胡十一,歪下頭“還不去養傷?”
廣源拿胳膊肘抵抵胡十一,扶著他朝遠走了。
神容回到主屋,手邊一隻紫檀木盒,剛剛將書卷仔細放其中收好,轉頭便見山宗走了進來。
他一手懶洋洋地合上了門,走到前來“你剛剛聽到了?”
神容瞄他一眼“嗯,聽到了。”
山宗頭稍低,看著如雲挽垂的烏發“我既然在山裡對著天地山川發了話,就得認了。”
神容立時抬頭挑眉,想說他狡猾,想起當時已是生死關頭,他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已經不易,了,對著他臉終究還是沒說出口,隻是盯著他。
山宗迎著視線咧了下角,難得這時候沒。
外麵忽有聲音傳,一個兵不遠不近地隔著門報“頭兒,都安置妥當了,是否要將他們的鎖鐐拷回去?”
山宗笑沒了,沉聲說“不必,以後都不必拷著他們。”
那兵沒多說一句,立即領命去了。
神容看了看他臉,山裡的形一幕一幕還在眼前,自然知道他說的是那群重犯。
“你藏得太好了,”抿下,輕聲說“誰能想到他們就是你的盧龍軍。”
山宗垂了下眼,自嘲一般笑了聲“我倒願他們不是。”
神容聽到他的語氣,輕飄飄的似在說著很輕巧的事,反而心裡就像被什麼給了一記。
曾經在山裡用他們開礦,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回想,當時他們險些在山裡遇險全部喪生泥潭,那這僅剩在眼前的盧龍軍也沒了,不知他會怎樣。
難怪他總說他們不可能逃。
故意轉頭去擺弄那隻紫檀木盒,不看他的臉“我知道事關旨不能多言,隻想知道盧龍軍是何時出的事,為何外人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過?”
沒有迴音,山宗似乎沉默了一瞬,隨即居然笑了一聲“就在你當初嫁給我之後的那半年裡。”
神容不轉過頭來。
山宗邊浮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正對著“禮後我接了調令,下婚服就走了,當時就是來了幽州。”
神容心頭愕然,恍然間記起了許多,又似乎一下明白了什麼“然後呢?”
“然後?”山宗依然隻是笑了笑“然後你都知道了。”
的確明白了,心底卻又一一縷冒出憤懣和不甘“所以當時的和離……”
山宗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又收斂,那點笑看起來漫不經心“嗯。”
過去的事做了就是做了,縱然事出有因也是做了。
他忽而想起什麼“我讓你再來時記得取和離書來,取來了沒有?”
神容倏然抬眼,那點憤懣不甘一瞬間都湧了出來。
山宗看著臉“沒帶?”
臉淡淡,忽而直直越過他走了。
待山宗轉時,正從妝奩過來,手裡著什麼扔了過來。
他一手接住。
“拿去。”神容冷淡說。
出發來接替哥哥的那日,紫瑞在趙國公府裡問是不是想起了山使,當時正著袖口邊了一半崇字白玉墜,矢口否認了。
隨後準備行李時,卻自塵封的箱底將這找了出來。
對著上麵“和離書”三個字看了許久,終究還是帶上了。
山宗低頭,開啟,掃了一遍上麵龍飛舞的字就合上了。
“嗯,確實是我親筆所寫。”
神容看著他,不覺微微抬高下頜,口微微起伏,他還要欣賞一番不。
下一刻,卻見他手上一扯,乾脆利落地撕了,扔進了桌上煮茶的小爐底。
火苗竄出來,眼了,斜睨著他“乾什麼,便是燒了又能如何?”
山宗看“至你知道以後都不會再有這個了。”
神容口仍一下一下起伏著,想起過往,又想起如今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心裡說不出來什麼滋味,冷著臉強撐著“誰要你保證什麼,再有下次,我便真去找個比你好千百倍的人嫁了。”
山宗臉稍沉,靠近過來“你找不到了。”
神容扭頭避開他“隻要我想,就能找到。”
山宗拉住,不讓躲“這世上比我好的人很多,但有我在,你就別想了。”
“憑什麼?”
“憑你是我夫人。”山宗一把抱住,抵著桌沿就親了下來。
神容被他含著,親得兇狠,跌跌撞撞地到了榻邊,一下跌坐在他懷裡,他的已落到頸上。
的腰被他手牢牢扣著,迎向他上剛換過的胡服,抵著他鐵鉤環扣的束帶。
實的腰過來,的心口一下急撞。
山宗從頸邊抬起頭,渾繃,眼底暗幽幽的一片,聲音又沉又啞“夫人,我不想忍了。”
神容耳邊霎時如轟然一聲響,腰上的手忽的一,係帶去,繼而上一輕。近的地方卻沉,那似乎毫不經意的變化,發。
接著鏗然一聲輕響,是他束帶環扣解開的聲音。
有些慌地出白生生的手臂,扶住他的肩,一瞬間眼前閃過許多形,不自覺說“這與我夢到的不一樣。”
山宗抬起的眼裡有了笑,一下一下含的“夢到過我?”
神容咬了咬,想起那個燭火迷濛的夢境,嫁扯落,看不清男人的臉,隻有他舒展的肩,沉沉的呼吸,穩著輕“不,那不是你……”
山宗眼中一沉“不是我是誰?”
神容陡然一聲輕呼,人已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輕紗飄落,而後是襦,男人的胡服,落一地,直拖曳到床腳。
呼吸一聲比一聲急,神容輕著被去床上,手到一片實。
山宗狠狠親著,捉著的手,往自己膛上送。
呼吸更急了,往下時手指描摹出了壑般的線,指尖一陣灼灼。
止不住著氣偏過頭,赫然眼前一片烏青斑駁,他紋滿刺青的手臂撐在側,繃出幾道如刻如鑿的線。
夢裡不曾有這樣駭人的刺青。
忽然那片斑駁在了腰上,刺目的烏青斑斕箍著一片雪白,上下遊走。
難耐地昂起頭,懷間像是被引燃了,燒灼地疼。
那種男間的親昵,陌生又骨,似有涓涓細流,卻又能激烈直接地從上沖刷過去。
直至那片斑斕在眼前一提,頓住了。
男人從手臂到肩都繃得死,下頜收,赫然寬闊的肩一沉,腰弓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啟開,凝住了一般,卻沒有聲,如被重重撞上了心口。
山宗沉沉的呼吸在耳側,刮著的耳垂,越來越沉“怕嗎?”
神容說不出話來,手不甘示弱的挪移,抓到他上,不知抓到了哪裡,用了力。
他沉哼一聲,撥過臉,嚴嚴實實親下來。
果然還是不會服。
忽如疾風驟雨。
神容終於被放開時,眼裡已經迷濛,那條盤繞了滿臂的蛟彷彿活了,擺尾升騰,沉沉浮浮。
不知多久,又似在眼裡又沉又重地晃。
眉頭時時鬆,像了沸水。
從沒想到男人會有那麼重的力氣,到後來,又被他抱起。
周遭什麼都聽不見了,灰白昏暗的影裡織著影。
他那條斑駁的胳膊牢牢箍著,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
山宗沉而有力“是不是我?”
“不知道。”不自覺地輕輕哼出一聲,聲頃刻就被撞碎了。
整個人都了,那個夢境時不時浮現出來,又被眼前的現實沖碎。
現實裡有他的臉,清晰又深刻,抵著的鼻尖沁出細的汗珠。
山宗的吞下的悶哼,在耳邊沉沉地笑“隻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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