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計王府，宴席已開，上首的圓桌上，修麟煬與家人圍坐了一圈，左手邊是蕭婉清，蕭婉清旁是王妃氏，而修麟煬的右手邊則空了一個位置。

那是留給阿思的。

阿思很自然的上前坐下，修麟煬也甚是自然的往阿思碗裡夾了一塊。

今個兒也算是劇烈運過了，肚子得，阿思夾起來就往裡塞。

這吃相，除了修麟煬，在場眾人何曾見過。

子吃飲，皆以小口，慢慢嚼之，便是男子的吃相也有這般豪邁的。

一時間，眾人目瞪口呆。

阿思角還掛著點點湯，看著眾人吃驚的模樣忍不住挑起眉來，「看什麼？沒見過人吃？」

眾人低了頭。

蕭婉清夾起菜，細嚼慢嚥，「吃誰沒見過，隻是不曾見過像妹妹這般吃相的。」

席間有人掩輕笑，因著阿思的出生，這群『達貴人』本就是瞧不起的，要不是礙於修麟煬，這群人哪裡還會與同席吃酒。

阿思並未在意，出舌頭去角的湯，方纔道，「我呢，出生於農家，農家人在外勞作了一日，回到家裡頭吃個飽就趕著睡覺休息去了，哪裡管得了什麼吃不吃相的，不過我這吃相確實難看了些，給爺丟臉了。」說罷，瞧了修麟煬一眼，指著這位祖宗能給個麵子，接個話。

可惜，祖宗不理。

尷尬！

阿思輕咳了一聲，繼續道，「我也知道府裡人是為了王府的聲譽著想才給我爹孃傳了話，爺放心，奴才曉得這道理。」說罷，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言語間，道出秦家二老離去是了人挑撥。

而這一回，修麟煬總算有了反應。

「誰傳的話。」冰冷的聲音落在桌上，驚得滿座賓客不敢再妄。

阿思沒有應聲，眼角卻是瞥了眼站在蕭婉清後的扶柳，冷哼了一聲，又自顧自的飲了一杯酒。

正打算再倒一杯時，酒杯卻是被一隻大手給蓋住了。

冷漠的眸子瞥了一眼，狗奴才，芝麻大點的酒量，竟還敢這麼個喝法？

不過瞧這模樣，確是不開心了。

秦家二老難得來一趟，沒料到今日竟是一波三折，非但在府裡了委屈，還差點丟了孩子。

此事，實則是他的照看不周。

「凝霜。」

低聲喚，凝霜上前垂首，「屬下在。」

「查清今日是何人對本王的準嶽丈不敬，嚴懲不貸。」

一句『準嶽丈』令得滿堂賓客麵麵相窺。

照理說，氏纔是修麟煬明正娶的結髮夫妻，修麟煬的嶽丈也應隻有鳴安一人，便是連蕭婉清也得靠邊站，更何況隻是一個奴纔出生的側妃？

不過，聽說修麟煬為那奴才三書六禮的都準備齊全了，又為拔高這奴才的份，撮合其與家結親，看來，這小奴才果真是得修麟煬恩寵的。

卻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竟惹了這小奴才的爹孃，想來不死也該是被層皮了。

站在蕭婉清後的扶柳已是渾抖，最後更是跪了下來，「小姐，奴婢隻是一時口快，跟醫廬的葯說了兩句，也是真心為了王府著想，並未想到會被秦家二老聽見，奴婢有罪，還請小姐責罰！」

瞧，這話說的多聰明。

請家小姐責罰，而不是請修麟煬責罰。

家小姐捨不得，修麟煬又捨不得家小姐。

如此一來，可不就安然無事了。

阿思冷笑了一聲，靜不大，可在這早已沉寂下來的大堂依舊清晰可聞。

凝霜趕在蕭婉清說話之前開了口，「原來是扶柳姑娘啊，正好省得屬下去查了，如此，還請扶柳姑娘隨屬下走一趟吧，這可是咱們王爺的意思，還請扶柳姑娘莫要人為難。」

話是對著扶柳說的，卻是說給蕭婉清聽的。

蕭婉清理應知道今個兒修麟煬是給足了麵子，也該知道，這會兒修麟煬是果真了怒的。

邪睨了凝霜一眼，蕭婉清口一陣起伏，儼然是被氣到了，「這事兒既然是扶柳多的，罰也是應當的，隻是，我邊也就扶柳這一個稱心如意的丫鬟伺候，煬哥哥……」

話題終究還是回到了修麟煬這邊。

就見修麟煬沒收了阿思的酒杯，給添了菜，方道，「掌三十。」

「是！」凝霜應聲，上前一把拉過扶柳。

凝霜是習武之人，拉著扶柳就跟拉小崽兒似得，還不等扶柳站穩便被拖著往後院走。

不多久，便是傳來陣陣清脆的掌聲，隻惹得一眾賓客噤若寒蟬，連一口酒都喝不下去了。

蕭婉清的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推說著子不適要告退。

修麟煬自然是心疼蕭婉清的，便與一塊兒離了席。

這二人一走，旁個的目就都落在了阿思的上。

卻見阿思正大口吃，大口喝湯，仿若所發生的一切都與無關似的。

鳴安與氏相互看了一眼，父二人心裡頭都拿不準主意了。

修麟煬為了一個奴才能了蕭婉清的人，卻又為了陪蕭婉清將這奴才留在這兒，那在修麟煬的心裡頭，到底誰更偏重些？

隻怕這個問題，就連修麟煬自個兒都不知道吧。

氏瞧著阿思，眸間閃過幾分愉悅。

淮南王府從來都隻一個，想鬧騰都鬧不起來，可接下來的日子，似乎是要熱鬧多了。

吃過了飯，阿思便回了清風閣。

修麟煬正坐躺在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

阿思瞄了一眼，「又是哪位大臣倒了黴，彈劾爺了？」

修麟煬放下書，眉眼染著笑，沖著阿思出手，「還在氣？」

阿思上前，跪坐於塌邊，很是自然的為修麟煬捶，「隻是心不大好而已。」

大手著的青，「今夜有乞巧花燈宴，凝霜陪你去逛逛。」

「不必了，凝霜方纔還替奴纔出了氣，若再陪奴纔出去逛，免不得會被蕭姑娘誤會是奴才的人，到時候連累了凝霜就不好了。」

低著頭，隻瞧著修麟煬的，自然是沒瞧見修麟煬的雙眸微微沉了下來。

「也好。」他語氣不變，「那今個兒在庫房拿了什麼？」

「不過兩條珍珠鏈子罷了。」阿思說著，似乎察覺到了不妙，忙抬頭看向修麟煬，一臉警覺，「爺不會是想收回去吧？」

修麟煬笑，「爺可不是小氣的人。」

阿思放了心，繼續捶。

「為何不拿些貴重的？」雖說他也不曉得自個兒的庫房裡頭到底有什麼件兒，但總比兩條珍珠鏈子值錢不是。

阿思漫不經心，「奴纔不識貨，就覺著這兩條珍珠鏈子好的了。」

沉默許久，沒有等到修麟煬接話，阿思抬眼去瞧，就見修麟煬已是靠在榻上，微微閉上了眼。

阿思鬆了口氣，一個鄉下來的小奴才，不識貨算是正常，自己這樣回答果然沒有引起修麟煬的懷疑！

那，就隻等著天黑了。

晚宴，蕭婉清並未出席，修麟煬自然是要陪著蕭婉清的，以至於這晚宴比起白日裡的午宴來更是不得勁兒，縱然王府菜再好，賓客們也都早早的告辭了。

阿思仍是回了清風閣，外頭天還不算太晚，這會兒街上人也不算最多。

要走，就得要挑一個最適合的時機走。

而修麟煬卻是一直呆在蕭婉清的院子裡，聽說凝霜下手狠，三十個耳令扶柳的雙頰紅腫得嚇人，角都破了。

聽說蕭婉清看著心疼，一直呆在屋子裡頭哭，修麟煬便一直跟在蕭婉清旁輕輕哄著。

直到月上梢頭。

阿思才裝著百無聊賴的模樣，了個大大的懶腰，「哎呀，無聊死了！追風，陪我逛燈會去！」

在暗的追風忙現了，「還是別去了，爺不放心。」

「不是讓你來看著我了嘛，有什麼不放心的。」阿思繞過追風，繼續往外走。

知道，修麟煬是對起了疑心了。

也不知今個兒是哪兒惹了修麟煬的懷疑，晚宴那會兒就察覺追風在暗跟著了，不過，無所謂，一個追風，很容易就甩掉了。

出了門，街上果然已是人頭攢，兩旁高懸著各種花形狀的燈籠，小販們吆喝聲不斷，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真是熱鬧！」阿思一上了街，便如魚得水，一會兒跑到這個商販，一會兒又躥到那個攤位前。

追風在其後跟得吃力，索一躍而起，上了屋簷，從上而下的盯著阿思。

隻是想當年，阿思連現代的天眼都能躲過去，如今不過一個追風而已，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尋到了時機，阿思便突然蹲下，鑽到了街邊一個攤位下頭。

追風一驚，忙從高躍下，手便將那攤位掀開，可那攤位下頭哪裡還有阿思的影子！

糟糕！

不見了！

躲過了追風的眼睛，阿思閃進了一間鋪，換了裝打扮便悠哉悠哉的在街上閑逛。

要想不被人察覺，就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可是未走多遠，便見前頭圍著一群人，幾乎是將這大街都堵上了。

這種時候，大傢夥兒都湊上去看熱鬧，阿思若不去可就太明顯了。

於是，也跟了上去，就見人群中央圍了一輛馬車，馬車旁有一婦人在嚎啕大哭，「這到底是哪個畜生乾的呀！我們一家老小該怎麼活呀！」

眾人對著那婦人指指點點，細細私語。

而阿思卻聞到了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