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隻有他了當修麟煬來到洪崖山時，天還未亮。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腥之氣，就連月都著。

阿思坐在寨門前，腳邊是王三的。

不，還不是，王三的腹部分明還在緩緩的上下起伏著。

修麟煬瞥了王三一眼，隻見他一張臉被劃得難以辨認，雙眼已被刺下，上更是有數不清的傷口。

卻，避開了要害。

「他死不了。」阿思忽然開了口，「爺要留下的命，奴纔不敢不從。」

在怪他！

當然是要怪他的！

當初若不是他擋下那一劍，王三早就死了。

秦家也不會遭此滅門之災！

如何能不怪？

修麟煬的子，分明抖了一下。

看著阿思坐在那的模樣，明明離得他這般近，可他卻覺著隨時都好似要失去一般。

這種覺很不好，修麟煬背在後的手握拳，為掩心底的心虛，刻意低了聲音，「過來。」

話剛出口，他才驚覺這般語氣對於剛失去親人的阿思而言，太過無了。

背在後的拳頭越握越，修麟煬第一次到何為無措，何為忐忑！

坐在地上的人，紋不。

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彷如未曾聽到他的話。

夜，如此靜逸。

靜到他握拳時的『哢哢』聲都如此清脆。

阿思終於站起了，過王三，走到了修麟煬的麵前。

抬眸，雙眼空。

修麟煬心口一，分明是有什麼不詳的預，偏偏被他給強了下來，手輕著阿思的後腦，他在眉心落下一吻，「沒事了。」

沒事了？

阿思忽然很想笑。

「爺，都死了。」

秦家，死絕了！

修麟煬間一滯，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隻將阿思的腰一摟，一躍而起。

他迫切的需要離開此。

這裡的腥氣，迫得他不過氣！

他將丟進了玄池。

溫熱的池水瞬間淹沒過的頭頂，沾滿了鮮的衫卻是漂浮在水麵上，一陣陣的蔓延開來，終是被這玄池的池水給凈化了。

阿思浮出了水麵，抹去臉上的水漬，大口大口的著氣。

忽然覺得自己是有些瘋魔了。

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想死！

應是被秦家的三位嫂子給染了吧，覺得生無可？

嗬，這可不像。

活著多好啊，活著，才能去尋找自己可的人事。

纔不會死。

得活著。

連著秦家那大大小小的十數條命，一塊兒活著！

東邊的日頭正在緩緩升起。

將這一池的水照的金閃閃。

岸上放著乾淨的，應是修麟煬備下的，隻是此刻，玄池旁，不見修麟煬的背影。

阿思自顧自的上了岸，凈子，換上乾淨的衫，上了清風閣。

閣樓之上，修麟煬果然在的。

依舊是躺在那張竹榻上，眸微閉，就好似沒有察覺到阿思的到來一般。

可事實上，那微微抖的睫已是暴了他心的不安。

阿思上前，跪坐在塌邊，如以往般手替修麟煬捶。

這舉，無疑是安了修麟煬不安的心臟。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那張不茍言笑的小臉，麵容上著幾分認真，如同以往一般。

莫名的便舒了心。

修麟煬坐起，沖著阿思出手來。

阿思會意，往榻上一坐，靠近修麟煬的懷中。

他低頭輕吻的髮，「沒事了？」

低沉的聲音，略帶著沙啞的磁。

阿思微微點了點頭，「恩，沒事了。」

秦家死絕了，山寨也被一人所滅，王三仍舊躺在洪崖山上，也是活不長的。

不但刺瞎了王三的雙眼，還將他的舌頭也給拔了，他就算能活下來，也隻是個廢人而已，比之死，更折磨。

秦家的仇，似乎已是很痛快的報了。

所以，應該是沒事了吧？

摟著肩膀的手臂更了些，他在耳畔輕輕呢喃，「本王已經命人厚葬了秦家上下，你的三位嫂嫂也葬在一塊兒。」

他的語氣有些急於邀功的意思，似乎是想告訴阿思，他並沒有對不管不顧，他能做的，都做了。

阿思輕輕『恩』了一聲，再無其他。

「狗奴才，你還有我。」

他會一直站在邊，從今以後，沒有人能傷得了！

阿思漠然。

腦袋靠在修麟煬的肩上，心裡頭已是在盤算著其他的事。

沉靜許久，阿思才突然開口，「爺，婚書，還在嗎？」

修麟煬微微一愣，「在書房，第三個架子，一個木盒子裡放著。」

他回答的這般詳細，令阿思有些心慌，就好似他已經看穿了的心思，知道接下來想要做什麼似得。

阿思坐直了子，抬眸看向修麟煬。

卻見他一雙眸染著寵溺，一隻手輕輕的腦袋，就像是輕著寵似得，一下又一下。

隻是那寵溺之下，分明著寒意。

「狗奴才，你隻有我了。」

他是這樣說的。

隻有他了。

所以在做任何事之前，得考慮清楚，能不能承失去他的代價。

阿思儼然是明白了修麟煬的意思，也清楚的聽到了言語下的威脅，於是，緩緩一笑，「是啊，奴才就隻有爺了。所以，爺要加倍的對奴纔好才行。」

的笑，並未令他釋懷什麼，眸間寒意更重，卻是被他藏的極好，手將輕輕在榻上，「好好睡一覺，爺晚些再來看你。」

「好。」阿思甚是聽話的閉上了眼，隻聽著外頭清風拂過，枝葉婆娑。

再睜眼，修麟煬已不知去。

「爺呢？」問，聲音輕，好似是對著空氣說話一般。

束風在後出現，「了宮，似乎是為了孤星城的事。」

阿思點了點頭。

孤星城的事就是蕭婉清的事，修麟煬自當重視。

「我能出門嗎？」又問。

束風向來是跟在修麟煬旁的，眼下他留在此，唯一的目的就是看著。

束風微微沉下了眉，「留在爺邊，並非壞事。」

哦，那就是不能了。

阿思起，了個懶腰，「那我能在王府裡走走嗎？」

「蕭姑娘在後花園。」

除了後花園，可以隨意走。

阿思忍不住一笑，回頭看向束風，「爺是怕我對蕭婉清不利？」

束風沒有應聲，阿思冷笑起來，視線落在遠那座宮殿之上。

「束風，我爹孃，還有我的哥哥，都死了，阿花阿聰也死了，還有我那三個嫂嫂……這件事，淮南王府上下，包括你我，都有罪，我就算是對蕭婉清不利，又有何錯？」

若非蕭婉清指使了扶柳在爹孃麵前說了那難聽的話，爹孃便不會急著帶兩個孩子回去，也不會那麼巧的，被王三瞧見了去。

這件事，不過是看願不願深究罷了，就算眼下去殺了蕭婉清，又有何錯？

的三個嫂嫂，不堪侮辱自盡，蕭婉清倒是有這閒逸緻，在後院賞花。

而便是連在這淮南王府裡頭走都要避開那個姓蕭的，束風卻來勸，說留在修麟煬旁沒什麼不好的？

嗬。

怎麼覺著這事兒如此可笑呢？

「阿思……」束風眉心蹙，「看開些。」

逝者已逝，不能一直活在仇恨與悲慟之中。

有些事，本拗不過，執著下去也隻是自討苦吃。

阿思微微搖了搖頭，「罷了，我也從未想過要去為難蕭婉清。知道為什麼嗎？」

束風沒應聲，就見阿思笑意更濃，「因為我怕死啊！」

若傷了蕭婉清，修麟煬第一個不放過。

轉，往樓下走去，「我就在府裡隨便走走，放心，不會去為難蕭婉清的。不過，你別跟著我。」

最後一句話，著威脅。

束風果然沒有跟上。

隻要不出王府大門，不去為難蕭婉清，他自然不必跟著。

不多久，追風落在束風旁，「看上去還行啊。」

並沒有想象中的一蹶不振，撕心裂肺。

原以為失去了親人，會哭得死去活來的。

可，也不知是不是在洪崖山上發泄了所有的怒意，眼下的阿思看上去，狀態還不錯。

料束風微微搖了搖頭，「很不好。」

雖沖著他笑，可那雙眼裡毫無半分笑意。

這與他說認識的阿思相差了太多了。

從前的，喜怒皆形於，笑是真心的，厭惡也是真心的。

可如今，卻將自己藏得極好，所有的緒都在了心底。

過的雙眼，他本瞧不見任何的東西。

深不可測。

聽得束風的話，追風微微一驚，「那你還不跟著？」

束風回頭看他，「方纔說了什麼，你沒聽見？」

若是跟著，必定會被阿思察覺，到時候反倒惹了阿思不快，沒事兒也變有事兒了。

追風瞭然，微微點了點頭便又退下了。

一躍上了清風閣的樓頂，他拔出青寒，輕輕拭。

這把劍，便是在白日裡也似乎是發著青的，便是連他這個主人瞧了都覺得陣陣寒意。

昨夜，他雖未見，但隻看青寒劍便能想象是如何腥的場麵。

偏偏阿思一副無於衷的模樣，毫未傷。

這哪兒像是個農家出生的孩子？

收起青寒，追風看向遠那一抹消瘦的影。

阿思，你到底是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