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七日逆魂阿思再次睜開眼，已是七日後。

逆魂丹，七日還魂，果真是毫不差。

「醒了？」一旁響起儒雅溫潤的聲音，是慧明。

阿思強撐著子坐起，點了點頭。

靠在床頭，就見慧明遞來一碗葯，「假死七日，重創，須得好好調養。」

阿思接過葯碗，一飲而盡。

一句話都沒有說。

「覺如何？」慧明問。

阿思將葯碗遞了回去，開口，「還好。」

話音落下，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乾，彷如真是從地獄裡回來的一般。

假死七日。

可這七日間說發生的事卻樁樁件件都是清清楚楚的。

能到修麟煬抱著的力度，能到那力源源不斷輸，企圖挽留的心脈。

甚至，能到他的淚一滴滴的砸在的臉上。

的靈魂被困在了裡，聽得到，覺得到，卻不能說，不能。

甚至，連流淚的能力都沒有。

躺在棺木中時，聽著修麟煬那難以抑製的悲慟，真是想立刻去擁抱他的。

他說他好痛。

又何嘗不是？

縱然他丟了三年，可，依然他。

就是那麼沒有理由，那麼難以理解。

後悔了，後悔用這般極致的刑去罰他。

可，來不及了。

葉開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讓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落下窗戶之前，的裡被塞了一顆逆魂丹。

這東西，非但能讓人假死，也能護住人的最後一口氣，所以，葉開才會毫不留的刺穿的腹部，將踹下清風閣。

而在修麟煬帶人洗獄教的時候，慧明悄悄的將背了出來，如今葬在王妃陵的人，隻是個形與差不離的死囚罷了。

葉開給那死囚易了容，就算是修麟煬也未曾發覺出來。

「群在王妃陵上空盤旋了三日才散去，也算是曠古爍今的奇觀。」

慧明語氣淡淡，不似憐憫眾生的樣子。

阿思瞥了他一眼，「臭和尚，為何對此事格外上心？」

逆魂丹也好，設計假死也好，這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一個『高僧』對塵世該有的態度。

慧明淡笑，「此世間，唯有淮南王有此魄力，將獄教一夜滅門。」

哪怕是孤星城都不行，因為孤星城最的人是他自己。

阿思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了剿滅獄教啊……

角不由的掠起一抹嘲笑，「臭和尚，你是要下地獄的。」

不管如何，獄教上下也是三百多條命。

一個出家人，竟然能毫不在意這些。

慧明也是笑，「我不地獄，誰地獄。」

殺了那三百多人，能救這世上更多無辜之人，就算是下地獄，又如何？

對於他這般坦然的態度，阿思覺得有些可笑，「臭和尚，等我養好了子，第一件事兒就是殺了你。」

「你不會。」慧明很是肯定，「此事，施主怪不到貧僧頭上。」

一開始，要讓修麟煬一無所有的人，就是。

慧明不過是幫了一把，將此事做得更極致些罷了。

笑得無力起來，「高僧不愧是高僧。」

輕易便將人心給看穿了。

慧明上前來，輕輕扶住的雙肩，將溫地按回床上，「你腹部傷口未愈，不能久坐。」

阿思重新躺下，重重的嘆了口氣，「我都躺了那麼多天了，實在是不想再睡了。」

「再躺兩日就可下床走，再忍忍。」慧明像是哄著孩子似的哄著，「兩日後便能下山去了。」

「下山？」阿思疑，「我如今，在哪兒？」

「無名山。」慧明應了聲，復又補充道，「是貧僧的住。」

「和尚不是該住在廟裡？」

「廟裡不方便照顧施主。」

原來如此。

兩日後。

阿思果然是能下床了。

也不知慧明給用了什麼葯，那麼重的傷，居然已經無恙了。

除了腹部那一抹泛著的傷疤之外，幾乎看不太出來差點死過。

穿上衫，走出屋子，到底是失過多，養了這幾日，仍是覺得腳下虛浮無力。

今個兒甚好，葉開跟慧明正在屋外的院子裡鋤地。

他兩日前便來了，卻一直未曾進屋去看，大約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吧。

因為，他撒了謊。

說好的三日，了兩日。

他跟慧明的計劃那般完，就連那夜的出現都是為了博取的信任。

他們聯手算計了修麟煬，也算計了。

見到阿思，葉開的臉上果然是不自然的。

卻見阿思朝著他輕一笑，往一旁的竹椅上一坐，方纔問道，「是要種些什麼嗎？」

葉開木訥的點了點頭，「法師說，多種些菜，也省得每日都下山去買。」

「確實。」阿思點了點頭，「不如再養些鴨之類的，等養大了就能殺了吃了。」

聞言，葉開微微一驚，忙看了慧明一眼，「佛門之地，不得殺。」

「什麼佛門之地，就是個臭和尚的住罷了。」阿思說罷，朝著慧明一笑，「更何況，他反正是要地獄的。」

「阿思！」葉開皺了眉，「怎可這般與法師說話。」

顯然，葉開很尊重慧明。

又或者說，他並不希阿思與慧明之間有什麼嫌隙。

阿思撇了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慧明，就聽慧明道，「明日貧僧下山去買隻回來，施主重傷方愈，理應吃些葷腥，好好補補子。」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溫和。

不管阿思有多淩厲，他都能包容。

葉開微嘆了口氣，方道，「我去吧。」

一個和尚去買吃，被人瞧見何統。

阿思應了聲好，看著葉開輕笑，「好奇怪，獄教上下理應沒有活口才對。」

他怎麼沒事呢？

葉開微愣，眉心沉了下來，「他說，殺了我，你會不高興。」

角的笑意，漸漸僵下來。

那一句話如同一針，紮進了的心口，不嚴重，卻一直在的痛。

「你若想回去，葉開可以送你。」

慧明的聲音傳來，第一次，人聽著便覺得厭煩。

阿思嗤笑了一聲，眼淚都差點飆了出來。

「回去？怎麼回？」

第一次，落崖騙他，他氣得差點殺了。

這一次，『死』在他懷裡，若是回去，他無法想象他的憤怒。

『死』，狠狠地傷了他一次。

若回去，必然又會在他心口上紮上一刀。

罷了，收手吧。

三年前他丟了，如今丟了他，算是打和了吧。

以後，不拖不欠，無恩無怨，天各一方，互不相乾。

慧明瞭然一笑，「施主當真能放下？」

「我有何可放不下的？」阿思笑意嫣然，「反正日後若沒人娶我，我自會你還俗。」

從前可是說過的。

若有一日慧明還俗，定會嫁給他。

隻是眼下，分明是一句玩笑話。

慧明輕笑點頭，「若施主願意，貧僧今日便可還俗。」

喲嗬，這和尚一點都不帶怕的你瞧見沒！

阿思忍不住歪了腦袋，「你這臭和尚，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封你做了高僧！」

慧明溫輕笑著，唯獨一旁的葉開一臉茫然。

「你們在說什麼？」他聽不明白。

慧明耐心解釋，「施主與貧僧曾有過戲言，若有朝一日貧僧還俗，必定娶了施主。」

聞言，葉開一臉震驚，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了想，便又開始埋頭苦幹了。

他們二人乾著活，阿思一個傷病患便坐在一旁曬著太，賞著春景。

不得不說，慧明尋得這出地方果真是極好的，不遠便有一條小溪流過，依山傍水，空氣也清新非常。

換做從前，能在這般舒坦的地方曬太，阿思肯定是要打瞌睡的。

可如今……

似乎是有些睡怕了。

每次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靈魂被囚的那七日。

耳邊會出現他低沉的嗚咽，臉上會彷如熱淚滾落。

那七日間，所有發生過的事都被銘記於心，稍有不慎，記憶便會席捲而來，吞噬著的心臟。

所以，不敢睡。

「阿思。」

葉開不知何時坐在了的旁，聲喚。

阿思反應過來，方纔發現葉開跟慧明早已將地開墾好。

「慧明呢？」下意識的問，未曾察覺葉開眉心微微一擰。

「法師去做齋飯了。」他道。

阿思點了點頭，「哦，還真有點了。」

「那個……」他言又止，似乎將要說的話很難出口。

阿思挑眉，「要不要想清楚了再說？」

葉開深吸了一口氣，「法師一心向佛，讓他還俗不是個好法子。」

怎麼說這個？

阿思茫然的看著葉開，「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娶你。」他接著的話開口，聲音落下，人卻站了起來，雙手垂在側握，顯得那般侷促不安，「你若願意，我可以娶你！」

恍惚間，阿思又看見了當初的那個年。

或許慧明說的對。

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

看著葉開，雙眼笑了月牙，「好啊，等哪一日我想嫁人了，就喊你來娶我。」

一瞬間，他的眼底便綻開了驚喜，「那，那可說好了！」

「恩，說好了。」

隻是這一世，怕是再無嫁人的打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