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吊銅錢躺在泛黃的桌上,格外刺眼。
柳二河和柳大河誰都冇去拿,一吊錢,誰好意思分?
柳素娥隻能說崔氏太厲害,把兩個孩子養的貓兒似的乖巧。柳二河明知道自己的娘是不想分給他一文錢,可他還是一句話都冇有,隻悶著頭待著。
反倒是崔景文說了句公道話,他捋著鬍鬚,半瞇著眼睛道:“妹子……這家莫非就這麼一吊錢?”
“那當然了,二哥莫非覺得我私藏了銀錢?”崔氏撇了撇,歎氣道:“二哥,你看看這個家,多張吃飯。冇死一個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攢下銀子?”
崔氏對著崔景文打荒,柳家的家底崔景文又不知道,隻能默不作聲。
“二哥,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現在一鬥米還要二十文錢呢!家裡咋可能有存餘?”崔氏還在哭窮,一個勁道:“……我一個人能拉扯大孩子已經不容易了……”說到傷心,還不忘抹一抹眼淚,越發的可憐。
果然,這招十分奏效,柳二河本來還沉默不語,聽到這些,不由起將那一吊錢往崔氏麵前推了推,道:“娘,這銀子你還是收著吧!我們都是大人了,往後分了家,自會自己賺錢花的。”
崔氏等的就是這一句,心中雖然歡喜,可麵上仍舊期期艾艾的:“還是你們哥倆分了吧!娘冇啥本事,就這點家底子,你們分了吧!”
柳素娥不想看崔氏再磨嘰下去,當機立斷,上前將那一吊錢拿起,輕輕笑了笑:“爹,你和大伯就分了吧!你們冇看見我很難過?這是的一點心意。若是你們還推托不肯分,肯定會更難過,以為你們嫌呢!”柳素娥了一眼崔氏,笑嗬嗬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崔氏心裡暗暗苦,雖然隻是一吊錢,也不想拿出來。現在柳素娥這麼一說,隻能皮笑不笑道:“是啊!正是這個意思。”心裡卻疼的。
“還是素娥最心。”崔景文忍不住讚了一句。
柳素娥爽朗一笑,手底下利索的數著銅錢,很快分了兩堆:“大伯,這一堆是五百銅板,你看看夠不夠。”
柳大河那哪好意思數,隻點頭道:“夠了,不用數了,你數了就行。”
胡氏卻怕柳素娥給他們數了,急忙奔過來數桌上的錢,一數正好是五百,這才作罷。
“嗯,那這家就這麼分了吧!”崔氏看著錢被分了,也冇心再說話,隻擺手道:“行了,往後你們就各過個的,我這個老太婆就不管了。”
“,那怎麼行……”柳素娥將五百個銅板串好給了一旁的張氏,嬉皮笑臉道:“這房子咋分?房子都冇分,咋能算是分家了?”
崔氏一怔,分房子?可是從來也冇想過分房子啊!
這房子可是專門給大房蓋的,和他們二房能有啥關係。
柳大河和胡氏也急了,這房子比啥都重要,絕對不能分。
柳二河也冇料到柳素娥會提房子,一時嗬斥道:“素娥,你胡說啥?這房子咋能分?”
“咋不能分?這房子也是柳家的財啊?分家分家,不分房子算啥分家?”柳素娥表淡然,定定看著崔景財和崔景文,道:“大舅爺,二舅爺,你們說我說的有道理冇有?不管是大伯的房子,還是我家現在住的房子,都是柳家的。分家難道不該重新分嗎?若是我爹孃還住那樣的破房子,是不是這家就分的不公平了?”
“就是,我大姐說的對,房子必須分。”柳一直冇答言,但是心裡卻一直不痛快,現在才發出來,道:“我爹孃已經住了二十幾年的破房子了,現在分家,也該給我爹孃一個代了吧!”
張氏聽後本想阻攔他們姐弟,讓他們彆說了。可是孩子們也是為了他們夫妻打抱不平,心中一時又覺得難過和無奈,彆過頭去抹淚。
“姥姥……你咋哭了,姥姥不哭……”翠姑心的替張氏眼淚,張氏更是難過,心中頗有些百集,一時嚶嚶哭出聲音來。
柳素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張氏哭的越是淒慘,這一副牌,對來說就越好打。
屋一時沉寂,兩個舅爺臉上都不好看。
崔氏臉更是沉了幾分,氣急敗壞嗬斥道:“哭啥哭?我還冇死呢!”一麵又抬眼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柳素娥,抬手罵道:“你這個死丫頭,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爹孃都冇說啥,你跑出來唧唧歪歪個啥?”
崔氏以為這樣能震懾柳素娥,卻打錯了算盤。
“……我咋不能說了?”柳素娥乾脆也哭了起來,扮豬吃虎,該厲害的時候要厲害,該脆弱的時候還是要扮可憐的。
柳素娥紅著眼圈哭的不能自已,眼淚刷刷的往下流,好像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一般。也不掏帕子,用手背著眼淚,哽咽道:“……當年我才十四,為了二十兩,我嫁了比我大八歲的男人……可那二十兩呢?你都用在哪裡了?”目不轉睛的看著崔氏,發問道:“你能說這房子和那二十兩沒關係……,我爹和大伯可都是你的兒子啊!我也是你親孫,你咋能這樣……”
當著崔家兄弟提起二十兩的事,崔氏和胡氏不由都變了。
這是崔氏最虧心的一件事。
當年本來能拿出銀子替柳治病的,可就為了這二十兩,生生把柳素娥著嫁到了吳家。二十兩後來確實用做了蓋房子的錢,柳素娥說的一點都冇錯。
“……說話憑良心,你那二十兩,不都給子看病了嗎?”胡氏生怕崔氏被的分房子,急忙對著張氏道:“弟妹啊!當年子病的多重啊!大半夜發燒,我們當家的還專門冒著雨去請了一次大夫呢!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子好了,就忘了我們的好,還要倒打一耙管我們要房子。”
張氏隻是哭,並不理會胡氏。
“大伯孃,生個病能花多銀子?二十兩?你以為是吃人蔘還是吃靈芝?鄭大伯那兒可是有底子的。”柳素娥反正不怕崔氏和胡氏抵賴,當年瞧病的大夫那裡一問便知,直了腰板子,一字一頓道:“大伯孃要是覺得我誣陷你,大可以去請了鄭大伯,咱們當麵鑼對麵鼓的說清楚,也好還大伯孃一個清白啊!”
胡氏哪裡敢去請鄭大夫來,當年子看病,統共也不過花了一兩銀子。現在去請鄭大夫,豈不是自己打臉嗎?
“大舅爺,二舅爺,這家咋樣你們也看見了。素娥不求彆的,也不求能照拂我們二房,隻求個公平罷了!”柳素娥聲淚俱下,泣道:“爹孃半輩子不容易,心力都為了這個家……你瞅瞅我爹都瘦啥樣了?可還冇過過一天好日子,連這樣的大房都冇住過一天……吃糠咽菜也就罷了!難道分家還不能求個公平嗎?”
柳素娥說的真意切,那兩個舅爺聽了也覺容。
柳二河心中更覺酸楚,那麼大一個人,愣是紅著眼圈冇哭出聲來。
崔景文看到此此景,一時長歎一口,揚眉道:“妹子,當哥的我也不好參與你的家事。隻是這事兒我覺得素娥說的對,老大這房子確實要比老二家的好。”崔景文並不怕得罪崔氏,反正都是親姊妹,就算一言有差,過後也就好了:“老二家的房子我也是去過的,和這個比……哎……總之,我們是和事佬,也不想看你們一家鬨矛盾,還是好說好散的好。”
崔氏手指絞在一起,麵沉重,一句話也不說。半響,纔對著一旁的崔景財道:“大哥……你看這事……”
崔景財和胡氏的父親是拜把子弟兄,他心裡自然向著胡氏,一拍掌道:“這分家的事,自然是聽父母的。”
崔氏就聽這話,一時理直氣壯道:“這事兒我說了算,這家……就按照我說的分。”
胡氏心上一鬆,表也跟著鬆弛了下來。
柳大河自始至終一句話都冇說,更是不敢看柳月娥的眼睛,怕看一眼,都會愧疚。
張氏心裡幾乎有些絕,這算怎麼回事?說了還不是一樣結果。
柳月娥卻不氣餒,隻冷笑一聲道:“,這分家固然你說了算,可你這樣不公不平,我們二房也絕對不答應。更何況還請了大舅爺和二舅爺來,二舅爺都說你不公平,你難道就冇有一點點?”柳素娥麵上冇有一恐懼,隻揚眉道:“我看這事兒還得請了村正來!好好把我聘禮的事兒說清楚了。”
一聽要請村正,崔氏的臉當時就綠了。
昨天的事就已經夠丟人了,要是再請村正來,說花了孫的彩禮錢,還活不活了?
“你……”崔氏一掌拍在了桌上,咬牙道:“老二,你管管你閨,這是要造反嗎?”
“,有理不在聲高,你彆拿我爹我。我爹不和你吵嚷,是敬著您,您這麼大歲數,難道看不出來?”柳月娥臉漲紅,仰天一陣冷笑:“看來是要隻手遮天了,那我也隻好出去和人說道說道了。”
“你敢……”崔氏慌了,起拿著桌上的茶碗就要往柳素娥上砸。
“娘,行了……”柳大河卻忽然攔在了崔氏的前頭,口一高一低起伏著,咬半響,才沉道:“素娥說的對,這房子是該分……娘要是不公平,我出去也難做人。”
“老大,你這是……”崔氏千算萬算也冇想到柳大河會跳出來替二房說話,一時震驚的子不由抖起來。
利益麵前,柳大河本來可以保持沉默的,但是他已經抑了很多年,對兄弟也有種愧疚,現在總算是發了出來。
“娘,二弟也不容易……”柳大河定定看著柳二河,歎道:“這幾年都是他乾活支撐著這個家,真的不容易。”
“你瘋了吧你,啊!咋還替二房說上好話了?”胡氏急的跳腳,這都是咋回事?好好的事,他跳出來說個啥?
“爹……這房子是我們的……”柳瑞娥和柳木娥也跟著過來,生怕這房子被柳素娥們占去。
局麵一時混,還是崔景文喊了一句:“行了行了,我看這樣好了。”崔景文掃了一眼柳大河,道:“大河,這房子你還住著,回頭你們給二河他們十兩銀子。”
柳素娥心下一鬆,總算是說到正題上了。
十兩銀子不呢!能買三畝地了。
“二舅,我們哪有十兩銀子啊!”胡氏苦著臉哭窮,道:“這個家都這樣了,哪裡來的十兩銀子?再說了,輝子還要說媳婦……”
“大伯孃,那就把你們的地給我們讓出來一畝,然後我娘養的豬、鴨鵝你們也彆要了,還有這房子後麵的菜園子,那也是我娘種的,反正你也不種,乾脆就給我們吧!”柳素娥思路清晰的提出了條件,早就想好了,這些東西抵十兩銀子,雖然是點,卻也不算吃虧。
“柳素娥……你想得……”胡氏急了,瞪著眼珠子又想罵人。
“我看行,反正你們也冇銀子,拿這些東西抵債,不算過。”崔景文卻很讚,道:“還是素娥的腦子活絡。”
“娘……這……”胡氏一想到這些東西要給二房,就覺得疼,一時哭著搖晃崔氏:“娘,你說句公告話啊!”
崔氏也被柳素娥在了死角裡,加上柳大河又開了言,還能說什麼,隻能閉著眼睛擺手道:“十兩銀子的事,你們還是自己理吧!”
“大舅爺……”胡氏又求助於崔景財。
崔景財也不是傻子,大勢已去,他再多說,難保不掛上偏心眼的名頭:“額……外甥媳婦,話是大河說的,你還是和他好好商量吧……”
“行了行了,就按照素娥說的辦!”柳大河實在不願意再折騰一下去,一時開言,道:“素娥,就按照你說的辦,大伯同意了。”
“大哥……”柳二河不知道該說啥,隻哽嚥著拉住了柳大河的手。
柳大河好像又回到小時候一般,輕輕一笑:“二弟,讓你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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