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大喊「有人行刺」,嚇醒了睡在屋的德州司馬尚正福,他一軲轆翻下床,像老鼠般竄進床底,額頭重重地磕在床下的箱角上,痛得眼淚直流,用手死死捂住,不敢吭一聲。
尚正福躲在床底瑟瑟發著抖,這段時間抓元天教匪太賣力了,現在元天教前來報仇,我命休矣。和辛叔明不同,尚正福不是行伍出,他是進士出,下到地方任八品縣令,連續三次考績「四善俱全」,評在「上上」,加上朝中有人,又捨得花銀子,九年時間超遷升至從六品上的德州司馬。
尚正福今年不過三十五歲,一團火熱的心思想著閣拜相。恰逢齊開山居在德州金元縣境,接到龍衛的命令後,尚正福親自帶人馬跟隨龍衛前往抓拿要犯,除了龍衛抓走的人外,尚正福將整個村子年滿十四歲的人都抓進了監牢,唯恐走了立功的機會。
為了陞,尚正福對犯人嚴刑拷問,有數條人命死在他手中。後來金元縣的縣令實在看不過去,向龍衛告了他一狀,他纔不得已將人放回,悻悻地回了文平府。哪知回來沒幾天,就有人上門行刺,尚正福的膽都快嚇破了。
「啪啪啪啪」,門聲急切,外麵有人大聲道:「大人,尚大人,您沒事吧。」
尚正德支著耳朵聽了半天,才應道:「刺客抓住了嗎?」
「跑了,大人放心,已經派人前去追拿,這裡有封信,要大人親自過目。」
聽說安全了,尚正德哆哆嗦嗦地從床下爬了出來,用手一額頭,長出一個胡桃大小的疙瘩,痛得他直吸涼氣。剛想去開門,發現下涼溲溲的,低頭一看發現尿子了。
趕點著燈,換好,拉開門,看到門外一圈人。大家一看尚正德,頭上長出一個角,鬍鬚上滿是蛛,也不敢笑。
尚正德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問道:「什麼信,拿來我看。」
有人遞上信,沉甸甸的,尚正德轉屋,回過頭道:「你們幾個隨我進來,保護本。」
撕開信,木牌掉了出來,尚正德對元天教有所瞭解,一眼認出這是元天教的護法牌,急忙將木牌放在一邊,出信湊到燈前細看。
「元天教行大事,以郭景山為首,張宏充為謀,以城西郭家莊為基。」下麵列著五個郭景山等人的名字,住。尚正德狂喜地站起,這是一封告信,如果所告是實,一場潑天富貴就在眼前。
將信再湊在燭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尚正德心中盤算,有這塊木牌為證,此事應該不假,沒想到郭大財主居然是元天教匪,張宏充他知道,刑部郎中,前幾天回了家,原來是為了圖謀大事而來,哈哈哈,該當我立此大功。
有心自己點兵前往抓拿郭景山等人,但無刺史之令擅自兵是大忌,一旦所告是假,那自己的前程也就到頭了。尚正德左思右想,恨恨地一跺,「罷了,便宜了馮紹鈞。你們,保護本前往府衙。」
剛要,尚正德又吩咐道:「來人,替本披掛。」
司馬管軍,尚正德有一套盔甲,平日除了閱兵很穿,今日生怕被人暗算,趕穿上。文穿武甲,保命要,尚正德哪管穿在上就像唱戲。
三更剛過,府衙響起「咚咚咚」的砸門聲,衙有人值守,這個時候砸門一定有急的事,趕開啟門,火把把尚司馬的臉映得通紅。
「快,前去稟告馮刺史,就說本有急事求見。」尚正德邁步進門,一邊往前走一邊大聲吩咐。過儀門,過大堂二堂,府中的人已經被驚,沿路有人點起火把照路,等走到三堂時,馮刺史急匆匆地迎了出來,上穿著便袍,鬚髮有些零,看來剛起床,
見到尚正德,馮刺史急問道:「可是民變?軍中有變?」
尚正德見馮紹鈞臉蒼白,嚇得不輕,連忙安道:「大人寬心,一切安妥,隻是有封急信需要您過目。」
「哦,」馮刺史魂魄稍安,埋怨道:「尚老弟,你可嚇死老夫了,多有幾次老夫怕要短命幾年了。什麼信?要半夜讓老夫看。」
兩人來到花廳,尚正德屏退左右,把信遞給馮紹鈞,道:「大人,您看。」
馮刺史接過信,看了幾行霍然站起,走到燈旁再細看。看完之後馮紹鈞默不作聲,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問道:「此事有幾分可信?」
尚正德從懷中掏出木牌,遞給馮紹鈞,道:「來人在信中夾了這個信。」
馮紹鈞接過木牌,看了尚正德一眼,知道這個尚司馬在小心思爭功。將木牌舉到燈下,馮紹鈞同樣認出這是元天教護法令牌。
「可知道是誰寫的信?此事可曾走風聲。」馮紹鈞確定此信不假,頓時來了神,升發財的機會誰願意放過。
「暫時不知告者是誰,下府中知人都被我帶到了府衙,應該沒有人走訊息。」
馮紹鈞興地在屋走了兩圈,道:「事關重大,上報龍衛來不及了。你我現在就前往兵營,點齊兵丁分路下手,絕不能讓這五個人難,這場富貴你我兄弟均分之。」
尚正德心發酸,分明這場富貴主要是自己的,結果被馮紹鈞一句話搶去了一半,也不敢爭執,點頭應是。
文平府駐兵一千,城外駐有二千。城兵營設在城南,刺史和司馬大人同時到來,領兵校尉得到通告連忙來到營帳。事急,馮刺史直接下令:「尚司馬你帶五十名兵丁出城,到城外兵營點齊人馬抄了郭家莊,城由老夫親自負責。另外三人不在文平府,辛苦尚司馬連夜派兵前往,千萬不能走風聲,要不然唯你是問。」
尚正德暗暗罵娘,好事都歸了你,難做的活派給自己,還唯我是問,沒有我有你馮紹鈞什麼事?大一級死人,尚正德悶聲答應,心中暗道,到論功之時咱們再來細辨。點了五十名兵士,尚正德開城門而去。
支走了尚正德,馮紹鈞滿麵得,跟我耍心眼,你尚正德還了點,那三個住在不同的縣城,路途遙遠,很容易聽到風聲逃走,隻要走了罪犯,你尚正德有何麵目與我爭功勞,說不定到時還要求我為你遮掩。
事涉元天教,馮紹鈞不敢大意,留了四百五十名兵士看守大營,其他的五百人分兩隊。一隊由秦校尉帶隊,一百人前往城南張宅抓拿張宏充及其家人,另一隊四百隊保護著馮刺史,前往城北的郭家。
郭景山,馮紹鈞很悉,自己經常和他在一起飲宴,真沒想到此人竟是元天教匪,這元天教匪真是無孔不啊。想到郭家的豪富,馮紹鈞心頭火熱,今夜過後,私囊之中不知要多出不黃白之。
三更天,大街上的嘈雜的腳步聲驚醒無數人的夢,大家都屏息靜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膽大的趴在門上往外張,看到無數的兵丁經過,嚇得趕回到床上,息都不敢大聲。
江安義同樣聽到了喧鬧腳步聲,事正照著他預想的方向進行,江安義躺在床上,安然夢。
城北郭家,是有名的豪宅,七進院落佔地極廣。馮紹鈞帶人來到郭家,指派兵丁將出門口牢牢看住,刀出鞘,弓上弦,一時間郭宅外殺氣衝天。
郭宅很安靜,傳來子的哭聲,馮紹鈞示意兵丁上前砸門,沒有人響應,看來裡麵的人已經有了準備。馮紹鈞沒有下令強攻,反而傳令,「兵丁嚴防死守,千萬不能讓人逃。」
火把通明,沿郭宅的外牆圍一個長方,風吹烈烈,一片肅殺。火把下,馮紹鈞的臉晴不定,看著黑沉沉的郭宅,終於傳令:「放出信鴿,通知龍衛前來幫忙。」
郭宅到漆黑,隻有正屋前燃著火把,四五十名黑漢站在院中,手中拿著明晃晃的鋼刀,看著階上的郭景山。郭景山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從容瀟灑,心修飾的頭髮一團,焦躁不安地在簷下來回走,像隻困。
階下有個聲音道:「郭爺,快下決定吧,等天亮了大家都走不了。」
郭景山停住,手中鋼刀狠狠地剁在柱子上,道:「虎頭,你帶二十個弟兄出大門,沖一下,看看能不能宰掉幾個帶頭的,別戰,事不可為就走。」虎頭應了一聲,帶了些人往前走了。
「阿獃,你帶二十個弟兄出後門,衝出去不要回頭,能逃多遠逃多遠,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聚。」又有一夥人走了。
正屋前隻餘下四人,郭景山撥下刀,走下臺階,回自己的家宅,不捨地道:「可惜了這麼大的基業。你們四點起火,點完火後各自逃命去吧。」
等大家都走了,郭景山從上的黑割下一塊布,蒙在臉上,側耳聽了聽,前後門都響起了喊殺聲。郭景山不再遲疑,橫穿過宅,來到花園的側牆,過鏤窗,外麵有人在看守。
「著火了」,宅子裡響起呼喊聲,郭景山蹬上一棵樹,從樹葉間探往外看。外麵是條衚衕,看守的兵丁被喊殺聲吸引,紛紛向前向後跑去幫忙。機不可失,郭景山雙使,竄上牆頂,一縱落地,迅速地向對麵的牆頭爬去。
「什麼人,站住。」
被發現了,郭景山一縱,雙臂搭住牆頭,一使勁,翻牆。牆是花園,這家他曾經來過,暗中記過地形,穿門過廊,轉眼又來到另一邊的圍牆。再翻過牆頭,已經是漆黑一片,喊聲變得遙遠。
郭景山嘿嘿一笑,貓腰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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